一步登天

  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吗？

  威廉·特姆斯本是想要这么问，可看齐帆这一脸阴郁的表情，到嘴边的疑问换了别的话：“出了什么事？”

  齐帆稍有些惊讶地看威廉，可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早就把心情透露，无奈摇头，也不隐瞒，低声说：“我妻子去世了”

  上次交流的时候，威廉的确从他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事情，他不仅有妻子，连女儿都有，本该是人生赢家，但这时却发生了这事。

  “好端端的怎么”

  “注定的”

  齐帆无意在这上面多说什么，转而说到：“我家女儿比较可怜，刚失了母亲不久，接下来连爸爸都要没有了”

  “你怎么回事？你要做什么？”

  威廉听言眼睛眯成一线，齐帆那张无可奈何的脸直到许多年后他仍然记忆深刻。

  “没有，什么都没有”

  齐帆摇头，强打起精神道：“总之要先把你从塔里弄出去”

  这一次登塔似乎没有什么计划，虽然有人陪同，但很快的，连着那群人与齐帆都出了塔，而威廉则凭借灵体优势，顺着天梯往第四层去，找齐帆所描述的某一样巨型文物，果不其然，在第四层的某个位置找到了庞大如祭坛一般漆黑的文物——泰山府君祭。

  见面时两人确认了一番，的确是齐帆在寻找的泰山府君祭，但威廉却也觉得奇怪，按他们所言，这座塔的第四层应当是没人来过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泰山府君祭就在如此。

  这样未卜先知的事情还在齐帆身上发生过许多次，他就像个拿到剧本的剧中人，对这个塔内发生的一切几乎了如指掌，而当威廉每次问起，他也只是轻巧平常地说是“星灵”告知他的。

  就他所言，在这座塔的最中间层的‘泰山府君祭’，是这座塔轮回循环系统的一个部分，这座塔内经由“侵蚀”而变换并死去的生物的灵魂都会经由泰山府君祭运转，重新转世投胎，换言之，掌握了泰山府君祭，要召唤这塔内的灵魂并非难事。

  齐帆是剑阶很久了，可在此之前他们的小队几乎很少进入第四层，这主要是齐帆担心其他人的实力不够会有无谓的牺牲，但这一次不一样，他格外强硬地要求闯上第四层，他那堪称‘无伤而返’的小队也在此战中死去了四五人，而且也是在这一次中，他做出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的事情——破坏泰山府君祭。

  “不是说调用即可？为什么还要破坏掉？”

  趁着龚久川去安抚其他队员和研究人员的时候，威廉急忙问：“这样还能用吗？”

  “放心，就是要破坏掉才有用”

  齐帆长长地叹了一声，看着眼前破碎的祭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我满嘴大义，可做出来的事情都是为了自己”

  威廉无言以对，近来的他自责的次数越发多，就像是看不见希望的人，初遇时的爽朗离他越来越远了。

  泰山府君祭可以寄居灵魂，按照齐帆的计划，剩下的部分泰山府君祭会作为信标，他则带着泰山府君祭的构成去塔外寻找合适的人选。

  三个月后，比之前更加不苟言笑地他独自来到第四层里，对威廉说：“计划有了点差错”

  “什么意思？”威廉问。

  “命运弄人，只能这么说吧”

  齐帆使用‘命运’一词的次数越来越多，听得威廉一头雾水之余，心里也有些焦躁的闷意。

  他所说的差错，似乎是他原本看上的被寄居体有些特殊，不好寄居，但泰山府君祭构成因为某些缘故已经打入对方体内。

  齐帆花了一个月左右，找到了另外一个人选，这个少年天生身体内部畸形，手手脚脚无法正常活动，生命垂危，自一年前开始进入奄奄一息，灵魂将在这几日消散。

  齐帆坐在泰山府君祭旁边等着，某一日，齐帆先前留在泰山府君祭中的强力流转，威廉心知时候已到，跃入泰山府君祭中，落入了轮回的轨道之中。

  他察觉自己像是被按照每一时刻切开了般，自己的意识远在自己之外，它能察觉到自己存在，却捉摸不透自己到底在哪，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感受到了两个漆黑悠扬的入口，他选中了其中一个，向前跃入，再睁眼时，便看到了苍白无光的天花板。

  “成功了”

  站在病床旁边的齐帆说。

  威廉尝试使用这具身体，可它却格外地沉重，手臂抬不起来，脚也没有反应，就像瘫痪了似的。

  “就是瘫痪”

  坐在病床旁边的齐帆若有所思道：“说不定他的瘫痪也是为了你而出现的，这也是命运”

  “那命运安排的可真是周到”

  威廉听言，无名火胸中燃烧，于是低声说道：“今后我会遇见的人也是安排好的了吧？”

  “的确是如此”

  齐帆听得出他心有不满，只是这么轻巧地应了一句后便说：“那接下来就是我要求你帮忙的部分了”

  “你这就算完工了？”

  威廉一头雾水，眉毛都皱起，问：“给我一句瘫痪的身体有什么作用吗？”

  “泰山府君祭会慢慢修复它的，你也会慢慢在泰山府君祭的作用下掌握强力”

  齐帆说得就像自己已经预见这个事实似的，威廉·特姆斯就算不问，也知道答案肯定是和所谓的‘命运’有关的东西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帆每一天都会来到这间病院的病房，将高质量强力灌入齐帆体内，流转一周，引动泰山府君祭的构成，并在这个过程中输入更多的泰山府君祭构成。

  一日一日过去，威廉体内的泰山府君祭的比例也接近一半，这时的他已经能和普通人那样走走跳跳，甚至还能引动些许强力了。

  他继承了这具身体的主人，见过‘他’的父母，两人都对霸王使这出手感动不已，每次见得齐帆都几乎声泪俱下，说非要报答齐帆不可，可齐帆只是摇头，一话不言。

  “真是对可怜的父母”

  齐帆正教授他如何动用体内强力来攻击他人时，威廉忽然这般说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没有了”

  齐帆初听言，嘴唇微张，欲言又止，但沉默运转强力的十来秒后，他才说：“只要你对他们像父母一样好，你便是他们的儿子”

  威廉目光侧开，从形式来看是这样的，只是本质上说，已经有人不在了。

  “世界上的人要是能待他人像亲人，那这世上便没有孤寡”

  齐帆没由头地提了这么一句，威廉稍一想只觉他天真得过分，甚至有些幼稚。

  大概是半个月后，与往常那般运转强力的齐帆忽然提起了出乎威廉意料之外的事情——他找到了自己的后代。

  正确来说，是樋口家的后代，即他那兄弟的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