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丰民县
车开了两个多小时，刚进入丰民县交界地段，远远就看见路边停着几辆小车，丰民县的县委书记凌远峰，县长黄国庆等人正站在车旁边朝这边张望。看见考斯特过来，凌远峰朝车挥了挥手。
陈宏章在车上先看见了，他回过头，提醒刘思远说，“刘书记，丰民县的县委书记凌远峰，县长黄国庆到这里接书记来了。”
刘思远不悦的说，“这里离县城还远吧？怎么跑到这里接来了？中央三令五申不准迎来送往，下面的干部们就是不听！”
陈宏章说，“刘书记第一次来，他们兴许是高兴，也顾不上规定了。”
说着，车已经停在了县里的小车旁边，车门刚打开，凌远峰满脸堆笑当先钻了进来，一边大声说道，“刘书记，欢迎欢迎啊！”他主动走到一排刘思远身边，伸出手去想跟他握手。
刘思远伸出右手，却并不跟他握手，只是在他面前虚点了点，责怪道，“你这个凌远峰啊！罔顾中央省里规定，还敢大张旗鼓地到这里迎接？在干部群众中影响会有多坏？大家都会怎么议论？你得好好想想啊？”
凌远峰脸涨成了酱紫色，伸出的手尴尬地在空中停留了一秒，却马上就势收回在右前额虚晃敬了个礼，说，“刘书记批评得对，我检讨！刘书记第一次到丰民县来，我们基层的干部群众都感到欢欣鼓舞，我们只想表达欢迎刘书记急切的心情，却没有考虑大张旗鼓搞迎接产生的不良影响，以及公车往返浪费的汽油。刘书记一言惊醒，我保证不会有下次，请书记原谅。”
刘思远脸色稍缓，说，“好了，坐吧。”
此时考斯特已经缓缓启动，凌远峰站在第一排的走廊中间左摇右晃，黄国庆更惨，他刚踏上车，还站在门口的阶梯下，两只手紧紧抓住了门口的把手。
刘思远松了口，凌远峰如遇大赦，一边说“谢谢刘书记。”一边往后排挪，黄国庆才站上来，也唤了声“刘书记好。”刘思远嗯了一声。
凌远峰往后一看，第二排坐的是市委副秘书长林家声、市委政研室主任梁喜斌，第三排坐的市发改委主任向有良、市经信委主任高建军，第四排是市建设局局长文志海，后排是工作人员和记者们，只有右手边陈宏章后面空着个位置，凌远峰蹭过去坐下，黄国庆也走到后面第四排，坐在了文志海旁边，两位也热情的跟其他人打着招呼。
陈宏章回过头问，“远峰啊，到县里考察怎么安排？”
凌远峰擦了擦头上的汗，答道，“上午到县城也差不多11点了，我们先看几个城市项目建设，中午吃了中餐休息下，下午去看工业园。”
刘思远忽然插话道，“从市里到丰民县交界点都要两个多小时，到县城大概就是三个多小时，我说的榆州市县区间交通不便，看来还真是个问题啊。”
凌远峰马上接话，“刘书记说得对啊，从丰民县城到市里大概得花三个多小时，老百姓坐的大客车慢的话得要四个多小时，凤鸣的干部去一趟市里开会都是叫苦连天啊。交通不便，经济发展所受的制约太大了啊。”
黄国庆补充道，“我们丰民距离隔壁的柳泉市还近些，老百姓都愿意上那里消费，这实际上也是一种资源外流啊。”
刘思远说，“这些情况啊，你们都应该充分考虑。”
凌远峰点点头，“刘书记说得是，我们丰民的干部群众盼一条到榆州的好路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市发改委主任向有良插言道，“向刘书记报告，发改部门去年起就在跟省里争取榆州至丰民高等级公路的规划，目前为止已经完成了环评，马上就可以立项了。”
刘思远点了点头，说，“这是个好事啊，要加紧跟省里对接，争取早日开工！”
向有良接话，“我们按书记指示抓好落实。”
说话间，车外民房越来越密集，车拐过一个弯，一条大河出现在窗外。
凌远峰介绍说，“刘书记，这条河是我们丰民县的母亲河榆江，她从榆州市区流过来，这里是下游了。”
陈宏章补充道，“榆江不仅是丰民县的母亲河，也应该说是榆州市的母亲河啊，她流经榆州六个县市区，滋养了榆州几千平方公里，孕育了榆州的历史文化。”
刘思远说，“榆江孕育了榆州人民，我们更应该爱护好她，榆江水质一定要治理好，沿江两岸的排污达标一定要抓牢，要给子孙后代留下一条绿色的河、生态的河。”
凌远峰答道，“丰民县近年来对沿河两岸各类工厂都进行了严格环保检查，要求他们排放达标，不达标的一律关停。经过整顿啊，榆江更加生机勃勃，一到夏天，河两岸都是游泳玩水的群众。”
刘思远表扬道，“嗯，还河于民，老百姓高兴就是对我们工作最大的肯定嘛！”
考斯特沿着榆江蜿蜒蛇形了几公里，下个斜坡，跨上榆江大桥，算是正式进入了丰民县城。丰民县的小车早得了凌远峰指示，在前引路，按计划去看一个城市建设项目。
刘思远在车上观察丰民县城风貌，只见街道宽敞整洁，交通有序，井井有条。不禁赞叹道，“丰民县城搞得不错嘛！”
凌远峰说，“谢谢刘书记夸奖，我们丰民县狠抓交通和卫生，是全市最早评上全国文明县城和全国卫生县城的县。”
在县城跑了十几分钟，车来到一个大工地前停下，凌远峰请刘思远等下车，刚刚下车站定，一大群人就围了过来。领头的一个着装时髦的青年男子满面笑容，伸出双手来打着招呼，“刘书记好，欢迎您。” 刘思远跟他握了手，凌远峰在旁边介绍，“这位是丰民国际的总经理傅总，丰民国际是我们新引进开发的城市综合体项目。”
工作人员拿着一堆安全帽给每位领导都发了，然后傅总领着大家穿过施工围栏，朝里走去。
凌远峰一边走一边介绍，“刘书记，我们丰民县一直没有大的商场和高档宾馆，我们就计划搞一个高档的城市综合体项目。丰民国际是由广东客商投资，占地150多亩，投资23亿元，这个一期建30层，裙楼是超市、大型商场、高层是写字楼和高档酒店。”
刘思远点点头，一群人来到工地旁站定，只见地基打下去了一二十米身，钢筋水泥正在浇筑，大楼盖到了第三层。工地上人来人往，施工工人冒着酷暑，干劲十足，场面热火朝天。
刘思远问老板傅总，“傅总啊，您是外地有实力的企业家，怎么会选择到我们丰民县来投资呢？”
傅总操一口浓厚的广东腔说道，“刘书记啊，我们在江南省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投资地方，凌书记他们主动找到我的企业来招商，还承诺了好多优惠条件，我过来考察，他们都热情得不得了，一来二去，我就决定来投资了啦！”
刘思远哈哈笑道，“看来，凌书记抓招商还是有一套嘛！”
凌远峰笑道，“我们在地价和税收方面给了最大优惠，主要是我们的干部来来往往广东跑了七八回，用真诚感动了傅总啊。”
傅总点点头，说，“没错啦。”
贾向南一直在旁边默默关注工地，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小细节，只见搞钢筋绑扎的跟电焊工、木工的安全帽各不一样，有的是“丰民国际”的字样，有几个则是“廉租房”字样，还有个师傅的帽子是“丰民一中”的字样。贾向南心里恍然大悟，难怪工地上那么热闹，搞了半天，有部分工人是别的工地调过来的！他心里不禁佩服凌远峰的大胆，要知道，这细节要是被书记发现了那是不得了的。
刘思远再问了些技术、资金方面的问题，傅总都一一作答了。见时间差不多，刘思远跟傅总握了握手，说，“感谢你到丰民，到榆州来投资，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凌远峰，他解决不了的，你可以直接来找我。”
傅总一个劲地说，“谢谢！”
刘思远说声再见首先登上了车，陈宏章、凌远峰等人也跟他打过招呼，钻进车里。司机一脚油门，考斯特加速朝丰民县委招待所丰民宾馆驶去。
中饭安排在丰民宾馆二楼餐厅，刘思远兴致还可以，跟凌远峰、黄国庆都语重心长地勉励了一番，又以茶代酒跟市里随行的林家声、梁喜斌、向有良等人一一碰了杯，感谢大家所做工作，说改日再到各个部门去调研。
身在官场，领导干部很多情况在喝酒上打起了太极，上面来了领导你当然得主动劝酒，而且还得陪好。如果自己到下面去，那又不一样了。你不想喝，谁敢硬劝？所以中饭结束得比较早，刘思远有早起午睡的习惯，跟大家打了招呼，由凌远峰、黄国庆、贾向南送到了五楼的套房。
凌远峰二人送到门口，就告辞回去，说下午两点半再来接书记。等他们走了，贾向南把门关上，一边随手打开电视机，一边去烧水泡茶。
刘思远斜靠在沙发，点燃了一只烟，电视画面闪现，恰好是榆州电视台新闻频道，正在重播昨天的《榆州新闻联播》。一名漂亮的女主持人字正腔圆地正在播报，“今天上午，榆州市召开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传达省委关于榆州市委主要领导任命的决定，决定刘思远同志任榆州市委书记……”
刘思远抬起头，认真盯着电视画面。屏幕上，镜头扫过市委会议厅的会场，再扫到主席台上的李卓群，最后定格在他的脸上。新闻画外音在有节奏的播报李卓群部长所做的讲话，最后就是他的一番即席讲话，电视台一字不漏的全剪辑了上去，还配了与会干部认真听讲的镜头，几分钟的话讲完，现场热烈的掌声都剪辑了二三十秒。
贾向南正从外间走进来，看了一眼电视，说，“书记，电视台的把您拍得真精神。”这是实话，电视上，刘思远身着白衬衫，戴着眼镜，斯文儒雅，风度翩翩，刘思远自己也比较满意。
这一条新闻播完，那名女主持人又出现了，她在口播另一条市长朱声琨调研的稿件。刘思远隔着屏幕，认真打量着女主持人，只见她乌黑发亮的齐肩短发，皮肤白皙，双眼眸子清亮如水，鼻梁高挺，下巴尖尖，嘴唇性感，五官搭配比例恰当，真可以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女。
有那么一两秒钟，刘思远竟然仿佛看见了插队当知青时，一同下放的工具厂厂花小丹姑娘。
51岁的刘思远，在年过半百之际被江南省委派到榆州市任市委书记，来到权利盘根错节的榆州市，刘思远与市长朱声琨展开了明争暗斗的权利斗争；与此同时，在推动榆州市改革中，他又受到了榆州财团老板的金钱和美色诱惑，刘思远该如何步步为营？完成自我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