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醉酒&价值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入定，秋三离开神魂海之后，秋零却迟迟不能进入状态，最后不得不睁开眼睛放弃入定。
此时已是深夜，天气很好，透过窗子能看到一颗颗明亮的星辰挂在天空中，一牙细细的弯月在这些星辰中间非常没有存在感，第一眼甚至都注意不到它。
秋零轻轻抖了下肩膀：“秋三，你说这天上的星星到底是什么？”
灰不溜秋的小雏鸟掀掀眼皮瞅了一眼窗外：“啾啾！”【不知道，或许是某种特殊的能量存在形式？】
“说不定等我修炼到天级高阶就能弄明白了。”
秋零对自己能不能成功跨过天级门槛没有一点担忧，这既有对秋家血脉的充分信任，也有自己能够莫名穿越两次带来的底气。
有如此特殊的经历，不管有什么目标都不算做梦，只是合理的畅想。
一人一鸟盯着天空出神，秋零下意识的就将神念发散了出去。
他避开了同为修士的连掌柜的房间，因为不打招呼就窥伺的行为太不礼貌。
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仙绫阁都笼罩在了他的神念范围之中，他看到白天牛皮吹上天的那位仙绫阁管事正在后面小花园的角落和另外三人喝酒，他们也不知道喝了多酒，地上堆了许多空酒坛子，每个人都是面红耳赤醉到神志不清的模样。
陪管事喝酒的三人已经找不着北了，说话颠三倒四，鸡同鸭讲，没倒下算是奇迹，那位管事虽然醉态十足，但说话条理清晰，显然脑子还没有彻底混沌，他也不管那三人听没听自己说话，自顾自的骂骂咧咧——
“我连寻，从六岁起跟着姑婆来宫俞界，还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让我像今天这么丢脸！”
“我姑婆可是灵织师！多少修士为了求她裁一件衣裳对我客客气气，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让我难堪！”
“嗝！”
“要是我们还在丽沧界就好了，在丽沧界，谁敢对我们连家人不敬？我们连家在丽沧界那可是鼎鼎有名，风光无限，不会修炼的凡人都敢和修士顶牛，哪怕是上界修士也……”
连寻突然顿住，没敢继续往下夸口，撇撇嘴抬起酒坛就往嘴里灌，可是他手中的酒坛已经空了，举到最高也只倒出来一口的量。随手一抛，把空酒坛扔到一旁草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摇摇晃晃的起身想要开一坛新的酒，可是在周围转了好几圈，看到的都是空酒坛，顿时气得跳脚，一边跳一边骂“连你们也敢欺负我”之类的话。
跳了一会儿，连寻突然委屈，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嚎啕大哭，明明年纪不小了，哭起来还像个孩子，一边哭一边喊“姑婆”，那场景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秋零嘴角抽抽，刚要收回神念，就见连掌柜凭空出现在连寻身边，一脸无可奈何，连寻见喊的人来了，扑过去就抱住了连掌柜的腿接着哭，连掌柜伸手揉了揉他毛糙的头顶，然后一根手指顶在他眉心轻轻一戳。
嚎啕哭声戛然而止，连寻软软的倒下去，在倒地之前被连掌柜抓住领子拎了起来。紧接着两人一起消失，至于那三个还在原地胡言乱语的三人，则被丢下继续吹冷风。
秋零收回神念，满脸诧异：“这连掌柜竟然还真的是丽沧界连家人！”
该说是这世界太小吗？
从连寻的话里可以判断，他是不知道丽沧界遭逢大难的，就是不知道连掌柜清不清楚，又知不知道手里握有连家机关师传承的连心如今正在宫俞界。
秋三十分贴心的将连掌柜房间的全息影像直播了过来。
神念的波动会惊动修士，可星际世界的扫描波动不会，至少不会惊动玄级以下的修士，因此它做的毫无负担。
连掌柜像对待一个孩子一样将连寻放到床上，指尖一挑，就将他给扒个精光，然后旁边水盆里的水自动涌上来给他洗了个澡，再一滴不剩的落回盆里，完事之后，又给他换上干净的睡衣。
明明从外表看，两人年龄相仿，不过修士的年纪从来都不能用外表评判，连掌柜既然是姑婆，少说也比连寻大个几十岁，连寻小时候指不定也是这么被她带大的。
收拾完侄孙，连掌柜轻叹口气盘膝坐在窗边的硬塌上，摆出了入定的姿势，眼睛却一直睁着没有闭上，双眼焦距涣散，一看就是在发呆。
连寻睡得和死猪一样鼾声震天，连掌柜又一动不动的坐着发呆，显然没什么看头，秋三刚准备关掉直播，就见连掌柜抬起自己的双手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脸上的悲戚之色就越重。
秋零秋三相视一眼，觉得他们好像刚从那个地下机关城里出来就撞上了一个故事。
连寻的鼾声在他猛地打了个嗝之后突然停了，而他本人则一脸茫然的醒了过来，眉眼间还带着醉酒之后的迷态。
“……姑婆？”
连掌柜脸上的悲戚并未收敛，反而多了一层疲累。
“醒了？醒了就回你自己房间睡吧。”
连寻坐起来，眼巴巴的看着连掌柜：“姑婆，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没有，那位还不至于跟你计较。”
“……”
这么明白的被自家姑婆否定了存在感，本来就够伤心的连寻更伤心了。
连掌柜见他这副模样，又叹了口气：“小寻，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要带着你离开丽沧界，来宫俞界落脚吗？”
没想到话题突然跳跃，连寻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回答：“不是因为姑婆您是灵织师……的缘故吗？”
连家机关师最多，其他职业的修士不是没有，但数量比例都太少，传承也不全，所以一旦选择非机关师方向，大都需要离开家族另寻传承。
连掌柜选择的灵织师虽然在整个瀚海三千界不偏门，甚至算主流选修方向，但在连家，会选灵织师的少得可怜，连入门都没人能带。
连寻虽然是不能修炼的普通人，但到底生在连家，自小就接受了和一般普通人不一样的教育，等到6岁，该知道的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不能修炼而已。
然后某一天，他的父母告诉他，他得和他的姑婆一起离开丽沧界去宫俞界寻找合适的灵织师传承，这样他的姑婆既有个帮忙打下手的人，他也能接受来自修士的照拂。要知道连家凡人众多，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修士一对一照拂的，这已经是天大的机会了。
6岁的连寻虽然不想离开父母，但仍然被打包丢给了连掌柜，从此再没回过丽沧界，和除了姑婆之外的亲人全都断了联系。
连寻晃晃有些不灵光的脑袋，观察着姑婆的表情，心里直犯嘀咕。
难道说当年姑婆把他从丽沧界带到这里来，还有什么别的隐秘不成？
“这只是原因之一。”连掌柜轻声说，“若只是为了找灵织师的传承，丽沧界同样有厉害的灵织门派，我没必要千里迢迢越界来这里，还带上你这个小拖油瓶。”
被姑婆称作“小拖油瓶”，连寻扯扯嘴角，有点尴尬。
当初他家里人让他跟着姑婆是让他给姑婆打杂的，结果来到宫俞界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姑婆都把大半修炼的时间拿来照顾他了。现在想想，如果换成是他自己，估计当时就把这个烦人的拖油瓶丢一边去了，哪里会带到现在？
连掌柜没在意他的情绪变化，接着说：“丽沧界资源富饶，环境优美，非常适宜人居，也很适合修士修炼，如果没有意外，绝对能成为二十四司最强玄界，可偏偏它每隔一段时间机会遭一次难，时间还不确定，有时仅隔一甲子就是一难，有时隔上一千多年才有一难。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时间越长，灾难越大。”
听到这个闻所未闻的秘辛，连寻完全愣住，被酒精糊住的脑子艰难的运转，试图跟上连掌柜的节奏。
“所以我们……”
“没错，我们是出来避难的。”
连寻觉得自己大概是喝太多了，脑子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一般来说，避难什么的，不应该是将家族未来希望送出危险之地吗，为什么反倒是姑婆这样修炼天分不高，还不是机关师的家族边缘修士带着他这样一个凡人熊孩子跑路？
连掌柜看出了他的疑惑，摇头说：“连家枝繁叶茂，千年积累下来的传承不管放在哪里都是十分扎眼的东西，如果没有极强的力量保护，送出去避难的人就成了送到别人嘴边的美食，还不如留在丽沧界，只要撑过灾难，连家东山再起就不难。”
连寻的脑子已经木了：“那我们……”不是家族安排，只是自己跑出来的胆小鬼吗？
“我们是连家的火种。”
“呃？”
“千年大难的威力难以预估，连家当然做了几手准备，像我这样不起眼的修士手里有一些零散的连家传承，等到丽沧界尘埃落定，我们就回去，待聚在一起，便可重振连家，而你，则肩负着开枝散叶的责任。传承只是连家的一部分，人，才是连家最重要的资源。修士生育率太低，繁衍之责，你们凡人才是重头。”
连寻半张着嘴，整个呆住。
难怪自他成年开始，姑婆就死命的催他找女人生孩子，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准备结婚，只要有女人给他生她就高兴，原来他存在的价值就是给连家生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