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算
第十四章 打算
出了四月，转眼便立夏。
托了这时节的福，城西的成衣铺子生意红火得叫人眼红。店里头熙熙攘攘，甭管的庆丰成衣铺，还是祥记，来人是一茬接着一茬。里头的伙计晕头转向，连带着掌柜的都在柜上走不开。
祥记新招的伙计趁着稍闲的功夫去了后院，厨娘将做好的饭菜重新上灶热了热，给他端去。那伙计年岁不大心倒是实诚，念着徐掌柜也是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拿筷子的手匆匆扒拉两下，紧接着咕咚咕咚灌下一碗水便起身去换徐掌柜。
小伙计走了没几步，正巧碰上了过来送衣裳布料的老罗。二人吭哧吭哧地将车上的衣料搬下来，这些东西都需要放到后头的库房中，小伙计向后头喊了一嗓子，一个穿着蓝布罗裙的姑娘应声而出。
十四岁左右的年纪，身量纤细轻巧，背后拖着一根乌黑油亮的辫子，许是怕人欺负她年纪小，她煞有其事的板着个脸，瞪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怕是不怕的反倒是可爱的紧。
“平儿姐！这些是新送来的衣裳，正要放进库房。”小伙计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着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平儿一脸客气。
仔细地将这些衣裳来回查对，确认没什么差错之后，平儿才从怀里拿出库房的钥匙来，等东西都归置好了。平儿接过老罗递过来的单子，领着他去了后头的最里边的一间屋子。
老罗来祥记送过无数次货了，之前一直是徐掌柜盯着，自从上次开始，这对账查货的人就换成了一位娘子。虽说是位小娘子，但也轻易糊弄不得，衣裳的价钱、用料、式样她都会都细细盘问。
稍微有些不对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来，比先头的徐掌柜还要尖利，叫他不敢在单子上耍心眼。
“平儿，叫柜上给老罗把先前的银子结清，再多给一两银子茶钱。”
今儿个倒没说旁的话，屏风里头的小娘子看了递过去的单子，爽快的给了银子。至于多出来的部分，老罗也不推诿，这行有这行的规矩，单上的给你划去的你不补过来点儿，这生意就做不长久。
平儿答应了声，领着老罗去前边找徐掌柜，照着刚才的话说了。徐掌柜二话不说的将钱给老罗结清了，等送走了老罗，平儿正打算回后头去。正要挪步，耳边传来的一段话牵住了步子。
“那乔氏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听说雾峰那头还不认这个三房太太呢，不说平时连逢年过节都不准她踏进林家半步。就这样一个人，还指望她生的女儿好到那里去。”
“那林大人没说怎么处置？这要是搁在我们家，还不两棍子打死，再不济也要送的远远的。”
这些话断断续续飘到平儿的耳朵里，她忍不住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只见她背过身子，装作看衣裳的样子。实则注意着那边两个妇人的动静，那头倒是不在意，还在说着林家的闲话。
“怎么没处置，听说现在林府现在是姨娘在掌家呢！那林夫人怕是夫人的名头不保了。”那妇人眉眼含笑，幸灾乐祸的说道。
“那女儿呢？”
“那样的女儿不要也罢，林大人只是消了她的族籍，这还算轻的了。你看看城东的李尚书，直接给了三尺白绫让她自我了断，还换了个烈性的名声。”
一旁的妇人听得啧啧称奇，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说旁人如何，反正平儿是听不下去了，黑着脸转身回去了。她步子迈得重重的，心中暗骂这些妇人多管闲事，合着你清楚事情的经过吗？就在那里侃侃而谈，合着一个个都等着看笑话呢。
她气呼呼的回了屋，等见到一脸认真的在屋内对账的林染时，她却不知说什么好了。小姐她知道了得有多伤心，唯一的家回不去了，连夫人现在也处境艰难。她心里有七上八下的，还在计较到底要不要说。
屋子不大，正正好主仆二人转得开身，除了一张矮床跟着几个小凳并无旁的物件儿，就连林染此刻跟前的桌子都是前日刚刚添置的，放在窗边一则节省灯油，二则旁的地方也搁不下。
原来那日主仆二人并未出城，马车在十里坡掉头又回了城内，二人跟着徐掌柜回了铺子落脚再做打算。这一停留就是两月有余，期间二人能不出院子就绝不出去，连乔氏那头都不知道人还在平京城内。
林染并不甘心灰溜溜地逃离这里，凭什么自己得找个地方龟缩一辈子，而哪些人转眼就可以把自己忘了，理所当然的过着快活日子。总有一天她要堂堂正正得站出来，堂堂正正地回家。
这铺子本就是她的产业，她呆着这里最为合适。好在徐掌柜是个明白人，从不仗着自己的资历为难林染，如今她在这里，铺上的账册以及重大的决定他都会找林染商议决定。托他的福，对铺上的生意林染渐渐能上手了。
林染将手头上的活做完了，才发现平儿这丫头呆呆地望着桌面，一声不吭。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迟迟的应了声。发现林染看着她，她莫名的有些慌乱，将头垂得低低的。
不待林染问起，她就率先问了一句：“姑娘，铺上的生意尚可，有了这些进项应该就能凑齐那笔钱了吧？”
林染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也大概才出来这丫头有事情瞒着自己，遂并不急着回答她的问题，“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姑娘——”
平儿也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受不住小姐的反复追问，只得将刚才听到的事情一一说了，许是怕小姐一时冲动回了林府，她出言安慰道：“姑娘您可千万别回府上，老爷还在气头上，万一见着您那就——”
林染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晦涩不明，带着几分苦意。林染啊林染，啊不！现在你都没资格姓林了，毁了林家的名声，你还牵累了自己的母亲，你这个女儿做的对得起谁啊。
可就是你这样一个人，这条命可真贵啊！
就在铺上的第三日，徐掌柜自己愁得没办法只得对林染说了实话，前些时候夫人叫齐了这些掌柜管事。将底下铺子账面上的现银统统抽调出来，如今没了流动的现银，这铺子一时周全不开，生意难做。
林染将手头上的银票给了徐掌柜，都兑成现银进了账，这祥记才能继续开门做生意，至于其他铺子就没有那么好了。有的被林府换了人接管，林染插不上手，之外的铺子缺口太大，林染又补救不上只得暂时关了张。
原本林染还在想母亲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慢慢得见着林家丝毫没有派人寻自己的意思。就会出其中的意味来了，原来自己这条命值上万两银钱，她的命可真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