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无名谷
非常奇怪，今晨无名谷中的雾气居然褪得干干净净，秦龙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自他入无名谷从不记得遇到过这样的好天气。天空中出现了一只鹰隼，他长久注视着这只自由的鸟，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无名谷中只有师尊和他二人，每天除了学习阵法，修炼一些晦涩的法诀，别无他趣。随着岁数的增长他越来越感到无名谷中的无聊和压抑，对于外面的世界他越来越好奇，他觉得凭着自己所学，到外面的世界，肯定能闯出一番天地。对于未知的好奇时刻撩拨着秦龙，他的内心越来越躁动不安，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久困笼中的雄鹰，渴望一个可以搏击长空的宽广世界。
不久之前，当他终于鼓足勇气向师尊表露心迹时，却被师尊拒绝，理由很简单：你学艺不精，时机尚不成熟。
“时机尚不成熟，哼！”秦龙担着泉水，回想着不久前师尊回绝自己的话语。沿着一条崎岖的小道，一直往山坡上行，此时的秦龙已经有点喘息。师尊说，谷中的生活起居虽然很艰难，但可看成一种修行，需要身体力行，不可投机取巧，滥用法力。
抛却法力，只用蛮力，就算秦龙在这条小道上已经行了千万次，但担着一担水，走到坡顶，始终不那么容易。
现在，秦龙已经能看到坡上他与师尊的住所：绿树掩映下，是一个完全由石头堆砌的庭院。如此简陋的庭院，师尊却为它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听云轩。
“吱呀”一声，秦龙推开院门。
“龙儿”听见秦龙的脚步声，师尊呼唤他道。
秦龙应了一声，放下挑水的担子，来到师尊的房间，“师尊”秦龙轻唤了一声。
师尊缓缓张开眼睛道：“龙儿，你跟随为师学艺多长时间了？”
师尊怎么会问这样的话语，秦龙心里思忖着，随及答道：“回禀师尊，弟子跟随师尊学艺已有一十四载。”
“嗯，一晃都十四年了！龙儿的才学不该只困在这无名谷，亘古大陆才是你施展身手的舞台！”
“师尊，你……”
“龙儿你可知道，时势造英雄，倘若时机不对，纵然你有屠龙之术，可若无用武之地，还不如市井中屠狗之徒，到头来，只是徒添笑柄罢了。”
“嗯，徒儿明白师尊苦心。”
“龙儿，你想出谷？”
“想！”
“你可知道，历代弟子出谷，都要到玄无洞中接受历练，洞中凶险，你可敢去一试？”
秦龙点头。
“好，倘若你通过试炼，记得从洞中取走一物，那物将来会大有用处。”师尊讲完这些就挥挥手，叫秦龙去了。
玄无洞！这可是谷中禁地，十四年来，师尊从未让其踏足，此次师尊会让自己取一件什么样的东西？秦龙边思索着，边向玄无洞行去，路越走越窄，山势逐渐陡峭，山道周围野草丛生，山石变得怪异，又行了四五里路，秦龙在前方看到一个山洞，洞口上方写着“玄无洞”三个大字。这时一阵凌厉的风吹来，玄无洞里突然产生无穷的吸力，秦龙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下被拉入洞中。一瞬间秦龙感觉眼前一黑，随及又是强光，刺得秦龙睁不开眼睛。当秦龙适应了眼前的强光，他想看一看周遭，周围除了光还是光，纯粹得发虚，如梦似幻又感觉比梦真实。
这时虚空中突然有人语传来：“来者是秦龙吗？”
秦龙朝人声处望去，毫无所获，躬身答道：“晚辈正是秦龙。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冥顽不灵，”虚空中的人声说，“这玄无之境，一切皆为虚无，无须知道我是谁，你记得你是谁即可。”
“晚辈谨记！”
“那去吧！”
“前辈，”秦龙说道，“奉师尊之命，前来玄无洞取一样东西。”
“唉，贪婪！看吧，你所向往的尘世就是这般模样”
秦龙突置身于茫茫人海，这些人呈现出万般苦痛之态，秦龙所到之处，哀嚎、苦叹之声不绝于耳，那声音又响起：“看吧，疾病、衰老、天灾、人祸，一切烦恼皆因贪婪，何必自寻烦恼进入那俗世，做一只待宰的羔羊！”
“既然要追寻快乐，就不会害怕面对苦难，祸福相依是亘古真谛！”秦龙说出此话时目光坚定。
“只要你愿意，你本可以不必经历那些苦难，留下来与我在这玄无空间玄修吧！”
“如前辈所言，不顾苍生，置身事外，只枕于一人之清净洒脱，寿有万载又能怎样，如此玄修不要也罢！”
“唉，痴顽！这就是你苦苦追寻的东西吧。”虚空中出现幻影，只见秦龙身披甲胄率领千军万马与人厮杀，鲜血横流，尸骸遍野；场景突变，又见秦龙华服峨冠身处高堂广厦之中，宾客盈门，仆从如云；场景再变，酒宴之上，秦龙身坐主席，美酒佳肴，觥筹交错，琴箫和鸣，美人歌舞：但好事终了，曲终人散，只剩一孤寂背影对月长叹。
“功名何如，金钱何如，酒肉何如，一切只是虚妄，当盛宴散尽，你始终要面对你内心的空虚寂寞。”
秦龙沉吟片刻，抬头答道：“功名、金钱、酒肉非我所志哉，于纷扰尘世，燃萤火之光，不负生平所学，方才了然无憾!”
“哼，鲁钝！”虚空中突然出现诸多影像，龙影兽踪，帝王垂泪，渡口之上有一坟茔……一时之间乱影纷纷，最终都汇成一道光束进入秦龙脑海。
秦龙盘腿坐下，耳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良久突然开口问道：“前辈，方才在我脑海里呈现的便是我最终的归宿？”
“然也，你可知道纵然你惊才绝艳，百年之后不过坟冢枯骨！不如随我一起参悟生死，超然物外，岂不美哉！”
秦龙低头沉吟，不久抬头面对虚空说：“超然物外，独善其身，固然洒脱，但天下黎民，芸芸众生，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怎能袖手罔顾，我愿在那俗世中追寻，不求功名利禄，但求天下归心，黎民安居，如若如此，虽死无憾！”
“太执拗！”虚空中那人呵斥道。
“无所是事，虽生似死，又有何用！”秦龙目光笃定望向虚空。
“匡扶君主，拯救苍生！就凭你微末之技？！”
“不试一试怎能知道！”秦龙挺起胸膛。
“不自量力！待你破我阵法，再说大话！”虚空中有符文闪动，忽而风云突变，天地重现，然而天苍苍，不见日光月华；地茫茫，无法辨清东南西北，天地间充满混浊之气，秦龙身陷其中，没头苍蝇一般。跟随师尊十几年的苦修，对于阵法秦龙涉猎广泛，然而今日此阵却见所未见，根本看不出阵法玄奥义所在，若说破阵当属无稽之谈。看来只有引动阵法，看是否能看出端倪，想到这里，秦龙站起身来，随意选择一下方位行去，突然飞沙走石漫天而来，秦龙赶紧退回，又换了另一个方位，又遇到滔滔洪水。按不同方位引动大阵，阵中又分别出现烈火、滚木、箭矢。秦龙思忖，此阵法应该暗合五行，而阵法变化之时，乾坎离震、两仪四相，又有八卦之意，看来这应该是一个五行八卦阵！想至此，秦龙盘膝而坐，苦思冥想起来，虽然此时秦龙已窥阵法奥义，阵法变幻无穷，环环相扣，生生灭灭，若要破阵又颇费些周折，五行、八卦，所有的要素在秦龙脑海里组合推演，由混沌到清晰，由困厄到舒泰，终于秦龙睁开眼来，目中放出兴奋的光芒，秦龙站起身来，迈开步去，每走一步，大阵便开始崩塌，最终阵中幻境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虚空中出现两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一个微笑道：“孺子可教！”一个蹙眉道：“冥顽不灵！”秦龙向虚空抱拳行礼，心中豪情激荡，迈步向前，忽狂风大作，尘垢弥漫，待大风止息，尘埃落定，所有幻像突然消失，呈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山洞内道路错综复杂更兼曲折蜿蜒，但秦龙不为所惑，迈步朝山洞深处行去，路在脚下，只要足够坚定，终究会到达。
行良久，只见山洞尽头有两座仙风道骨的老者石像，两位老者眉目一般无二，好像一对孪生兄弟，秦龙心里暗想这不是方才虚空中看到的那两位吗。只见面带微笑老者，一手指向天空，一手拿着一根绳索；另一位老者低头冥思，双手捧一典籍。
“临了，还要让我选择！”秦龙心中暗想。他仔细端详两位老者，恍惚间，微笑老者仿佛说：“拿我长缨，尘世缚住苍龙”；沉思老者仿佛说：“拿我典籍，方外参悟生死！”
秦龙面露微笑，迈步走向微笑老者，从他手中拿过长缨。就在从此刻洞府突然摇晃起来，山石纷坠，秦龙左躲右闪，已经躲避不及，一块山石当头砸下，秦龙惊呼一声：“我命休矣！”突地一怔，发觉自己竟然还站在洞外，刚才经历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只是他往腰间摸了摸，一条长缨赫然缠在自己腰间。
待秦龙返回石屋，师尊淡然地说：“回来啦。”
“嗯，回来了。”秦龙点头。
“那去吧。”师尊转头，背对秦龙。
“这……”秦龙迟疑了，他一直想走出无名谷，可当师尊终于同意他出谷，他却愣在那里了，他的心里有点不舍了，他以为师尊会有许多叮嘱，会有许多挽留，但师尊却什么都没说，可师尊为什么转过身去，他在为这次的别离难过吗？一时之间秦龙心头感慨万千。最终秦龙伏下身来冲师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是时候离开了，秦龙转过身大踏步走出小院，走出一直困厄也养育他的无名谷。秦龙一直走，头也不会，他生怕自己会停下脚步，这个时候他才发觉，他对师尊，对无名谷有多么不舍。
终于，秦龙停了下来，“嘘”他长长吐了口气，他转过头来看看身后的无名谷，这时谷中雾气四合，烟雾袅袅升腾仿佛仙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