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冤枉
炎热的午后,炙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所有生物都选择蛰伏起来,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安静了许多,只有那知了还亢奋的叫个不停,好像是越热越兴奋。
但是这炎炎夏日中,却有一处凉快的地方。在城西江边的竹林中,有一个全由翠竹搭成的凉亭,里面有两个可爱的小萝莉正在纳凉。
其中一个穿着全白的衣裤,半截短衫,正襟危坐的轻抚着身前的古琴,那缓缓的叮咚的琴声,如流水一般,让人感觉到清凉舒缓,这是白一雪。
而另一个正慵懒的靠着软塌的,穿着翠绿色短打的小青椒肯定就是青衣了。
青衣正靠在软软的竹塌上,一边嗑着南瓜子,一边在向白一雪控诉某人的恶行:“姐姐,那个家伙太可恶了,上课时老是向我作鬼脸,还一直盯着我看,讨厌死了,你帮我教训他。”
“你若不盯着他看,怎知他盯着你看?”白一雪抚着琴淡淡的回答。
“哼!”青衣被噎的说不出话,不高兴的瞥了瞥嘴,转头迁怒于旁边睡觉的火儿:“你这个叛徒!能不能有点骨气?别吃他给的东西。”
火儿心想:“我这个算躺枪吧?睡个觉都能被人骂,还有没有天理了?”翻了个身,心虚的把屁股对着青衣,继续睡觉,要大度,大度!
青衣看两个都不理她,只好嘟着嘴从冰鉴中拿出了两碗还冒着寒气的酸梅汤,递了一碗给白一雪:“来姐姐,尝尝我熬的酸梅汤,此物最是消暑。比那个讨厌的家伙做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吃。”
白一雪微微一笑,接过来浅浅的喝了一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感觉凉爽了许多。接着伸出了手,轻轻的在青衣脸上掏了一把,粉嫩嫩的感觉真好。
“别去跟林深较劲了,大度点,他人不坏的。”白一雪劝青衣。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看到他都要生气,也许是我们八字不合吧。”
“什么八字不合?你是准备嫁给他吗?不害躁。”白一雪抓住了青衣的语病,调笑她。
“唔嗯…姐姐你坏死了,你欺负我!”说着,她便扑进了白一雪的怀抱,两个人嘻嘻哈哈扭在一起,开心的铃音似的笑声让寂静而炎热的午后清凉了许多。
而这个时候,林深正在准备上课了。孩子们陆陆续续到了院子里,问个好,行个礼,把东西放下,进去洗手洗脸吃东西。吃完的孩子安静的在院子里坐好,大一点的孩子自觉的在里面维护秩序,人多但却不是很喧闹。
林深对孩子们的自觉很满意。但作为一个老师,他无可奈何的戴着那顶古怪的竹制虎头帽,强挤出笑脸站在门口迎接学生。
“唉…”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叹了口气。这是花姐给他做的第二顶帽子了,夏日清凉版,同样的风格和颜色,只不过是竹制的。
花姐给他戴上的时候,林深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却又不忍看见花姐伤心的表情,只好勉强的带上。总比绿色的好,他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这时突然跑来一个孩子,见到林深站在门口,连滚带爬的扑将过来,跪在地上,一边喘着气慌乱地磕头,一边急急忙忙语无伦次的哀求:“求老师救救十五,他要被打死了…偷东西…求老师救他…在陈员外家…求老师救救他。”
林深把这孩子拉了起来:“怎么回事?别急,走,我们边走边说。”
同时不忘了转头对狗剩喊道:“狗剩,你带着大家练习写字,不要到处乱跑,在这里等我。”
”好的,老师放心。”狗剩点点头。
“走,我们走。”林深拉着那孩子往陈府赶,在路上那孩子磕磕巴巴的把事情讲了个大概。
原来陈员外几个月前在郊外结识了一美貌少妇,欲收作五夫人,但奈何有算命道人警告这五夫人身上带煞,取进门后必将有灾祸,不能进门。
但陈员外是爱极了这五夫人,自然是舍不得,于是找了许多和尚道士,包括昆庭去给她祈福消煞,效果确是不大。
自从这五夫人进到陈府,虽说陈员外一直不敢办喜事,但还是单独拿出个院子给她居住。只是这几个月来,陈府,包括附近几个大户人家出事不断,不是大笔的银两被盗,就是贵重珠宝一夜丢了很多,但却总是抓不到是谁干的,搞得人心惶惶。
今日清晨,陈府大夫人起床梳装时发现自己的首饰盒空了,那些平日里最爱的贵重首饰也全都不见了。这大夫人平日对下人苛刻,为人刻薄,与其他几房夫人关系也不大好,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漂亮的首饰珠宝。
“啊!啊!啊!”一大清早,凄厉的尖叫声就传遍了全城。这些心爱的收藏品,突然一夜之间不翼而飞,怒极攻心,让大夫人歇斯底里尖叫起来,差点晕了过去。
陈员外也正为这几日家宅不宁,闹得焦头烂额,听闻之后自然也是大怒。把全府上下几十个人集合起来挨个盘查,誓要找出小偷来。
这府上几十个仆役,要找出真正的小偷谈何容易,自然是乱作一团,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疑犯最后却落到了这几日来府上帮临工的小十五身上。
这小十五比林深小些,个子也矮了一头,半个月前进入学堂,是一个比较内向,害羞的老实孩子。
却不知怎么的,这事落到了他的头上,也没有人为他说句话。想来也是,下面的仆役们巴不得有人顶罪,免得牵连到自己身上。而陈老爷只是要杀鸡立威而已,是谁干的,找不出来也就算了,但是不立威怎么服众?几个月的憋屈,这口气怎么出?这些心理其实很微妙的。
所以小十五便莫名其妙的,也理所当然的被当成了疑犯,而在这个年代,仅仅是怀疑,就已经有足够理由把他打死了。
当林深带着那报信的孩子匆匆赶到陈府的时候,就看见小十五被吊在院子里一颗树上被鞭打,赤裸的身上满是伤痕,已经虚弱的快没有意识了。
院子里站满了神色紧张的仆役们,还有一脸不屑之色,捂着嘴做恶心状,装模做样的几个夫人。一个护院提着一根鞭子站在一边,而陈员外则在气急败坏的审讯:“说,是不是你拿的?不说是不是?给我继续打。”
那护院得了令,挽起袖子,提起鞭子就要打。
“住手!”恰好这时林深赶到了。
陈员外扭头一看,原来是多日不见的小道长,立马变了一个脸,换成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迎了上去:“哎呀,这不是林道长吗?多日不见,老夫想念的紧哪。不过正好今日有家务要处理,招待不周,恕罪则个。”
“陈员外,有礼了。”林深拱了拱手:“今日冒昧前来,陈员外请别怪罪。听说你们抓住了一个小偷?这孩子正好是我的学生,学生犯了错,老师也有责任,请允许我教训于他。”
陈员外近日也听说教堂里搞了个学堂,周围穷人家的孩子有些就在那里学。不过嘛,老师就是那个半大的小道士林深。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教什么?陈员外就当做一个笑话来听听。
今天这个林深却跑来这里,还说这个穷鬼是他的学生,来者不善。这教堂的面子不能不给。但如果就这样放了手,我的脸面还有没有了?哼,想带人走,没那么容易。
“林深小兄弟,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丢了你们教堂的声誉。这种偷鸡摸狗,行为卑劣之徒,怎么可能是你的学生?我看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陈员外半威胁半诱导。
“这个老狐狸。”林深心里暗暗的骂。
“老师…”十五看见林深来了,虚弱的抬起了头。
林深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那孩子放心:“这确实是我的学生,这中间一定什么误会,还请先把他放下来,待我细细询问。”说着便想去解开那绳子。
还未待走近,站在一边的护院却已横在了路中间,挡住了去路。那护院生的是牛高马大,一撮黑漆漆的胸毛从劲装短襟中不安分的伸了出来,格外的扎眼:“呔!你说放便放?这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回家吃你娘的奶吧。”
说罢周围那些夫人和侍女一起哄笑起来,那护院还把他的手臂示威性的比划了几下,得意的炫耀结实肌肉。
这廝没有陈员外的授意哪敢跳出来?林深有点怒了,一方面是这傢伙出言不逊,另一方面十五被吊在树上打了半天了,情况越发的不好。
“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跟你主人说话,哪轮的到你插嘴?”it男的怒气爆发也是蛮有气势,不知不觉带上了三十岁男性的威严,这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有点摄人的。
周围的人都感觉到空气一窒,瞬间场面就安静下来了,那护院也有点心虚,嗫嗫的站在一边不敢开腔了。
这时候陈员外出来打圆场了:“哎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不过这小偷可不能随便乱放,既然林道长想要问清楚,那就问吧,呵呵。烦劳问个清楚,看看他到底把珠宝藏在哪里了?”
林深强行按下心中不平之气,一把推开个护院,来到了十五身边温言道:“别哭了,我会帮你的。你先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十五被吊打了半天,眼泪已经差不多快流干了,强行忍住了抽搐,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我都在帮着他们做临时打杂工,并没有去偷什么珠宝,我连大夫人的院子都没有去过。而今天他们突然都说是我偷了珠宝,这真是冤枉啊!求老师救我。”
“胡说!明明是你偷的,还死不承认,我都看到了。”
“就是,就是,定是他偷的,继续打,打到承认为止。”
几个丫环和仆役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林深用阴沉的目光扫视了那几个人,指着叫得最凶的那个丫环,缓缓的问道:“你说你看到了。你看到什么了?是看到他偷那些珠宝了吗?”
“这…沒有。”
“那你是看到他进大夫人的院子里了吗?”
“这…也没有。不过我看到他鬼鬼祟祟的朝里面张望着,如果他不是想偷东西,为什么要去看?”这丫环有点不服气的补充。
“看了,就是要偷吗?那你现在看着我半天了,难道准备要偷我?记得半夜再来,我还是要点名声的。”林深坏坏的笑着。
“你?…你无耻!”那个丫环差点哭出来。
林深扶了扶头上的虎头帽,谦虚的拱拱手:“过誉了!我没你想的那么好!”把那个丫环气红了眼睛。
“放肆!污言秽语,这就是你们教堂教出来的?”大夫人脸上挂不住了。
林深肃严的对大夫人行了个礼:“请夫人莫怪,我这是话糙理不糙。我不希望有一个坏人被放过,但是更不希望有一个好人被冤枉。”
他转身对着那群丫环和仆役们大声问道:“你们有谁看到这个孩子进过大夫人的院子?又有谁亲眼看到他偷了珠宝?有人吗?”
仆役们目目相觑,不敢回答。
“…很遗憾,没有。”林深摊了摊手接着说道:“没有任何的证据,仅凭一些猜测,你就要打死这个孩子,这就是你治家之道吗?”林深这话问向陈员外。
“你…你…”陈员外被这一问,已经气的快被说不出话来了,却又不好反驳,正欲说些什么,这时候琨廷赶到了。
“主说:恶必害死恶人;恶义之人,必被定罪。”琨廷一进来,便画着十字大声宣讲圣经中的语言,把陈员外后面要说的话堵回了嘴里。
原来是有机灵的学生看见林深被拉走了,便马上去告诉了陈伯。陈伯一听这事可大可小,自然是知道厉害,便立即去告诉了琨廷。
而琨庭认为这些孩子都是未来传教的希望,或许可以出一两个信徒也未可知,当然也是急急跑过来为林深助阵。
林声见来了援兵,心下更是安心,于是向陈员外说道:“刚才情急,多有失礼之处,请陈员外见谅。但是你也看到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他干的,恳请陈员外放了小十五。”
这陈员外看见昆廷也来了,知道今天怕是立不了威了,但还是不甘心道:“你说放就放?那我丢的东西怎么办?”
“给我三天时间,我给你个说法。”林深用力握紧了拳头。
“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要是找不到真正的贼人,那我就要把他浸猪笼。”然后陈员外大手一挥:“把他带下去。好正看管。”
林深担忧的看着那孩子被架下来,拖到后面去了,他担心这孩子熬不熬的过三天,于是正色对陈员外说到:“不用三天,希望你到时候言而有信。”
“哼,随便你。到时候讲不出个道理来,休怪我无情。”说完,陈员外甩甩袖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