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5
顾锦年开着车，带她穿过阳城的时候，秦浅才发现，这里竟已天翻地覆。
遍地都是在建工程，地铁修筑，房屋破拆，基坑塔吊，把整个城市变得拥堵不堪。
交错的马路周边，数栋初见雏形的大厦，钢筋混凝土的结构，银灰色的玻璃幕墙，高耸入云，跟在云城看到的别无二致。
初冬的夜晚来得早。
刚下过雨的天气，白天的阳光没能烘干泥泞难行的道路，大大小小的坑洼连成沟壑，藏匿在隐形的夜色里。
临时搭设的路灯，光线昏暗迷离。
一个不留意的小差，汽车的轮胎就会陷进去。
大多数时候，顾锦年驾车行驶在拥挤的单车道上，路过一处处闪着警示灯的路障，穿越缕缕错乱的车流，走走停停。
临上车之前，他帮秦浅放平了副驾驶位的座椅，她侧躺在上面，静静凝望窗外始终无法开阔的景致。
身体里的罪恶因子好像在这漫长的等待中被唤醒，背部开始隐隐作痛，像密密麻麻扎下的针脚，急促却反复。
她不动声色地轻咬牙关，连带呼吸因为压抑变得缓慢。
当视野逐渐明朗，车速变得平顺，一阵一阵，疼痛的频率慢了些，她抬眸看向窗外，却蓦地睁大眼睛。
汽车正行驶在一座石桥上。
石桥不过几百米，桥墩上的路灯亮着，两端的风景沿着蜿蜒的河岸对称延伸着。
夜幕低垂，像一缕暗纱飘散在浓墨一般的河面上，偶尔有微风拂过，光影轻轻摇曳。
秦浅掀开身上的毛毯，坐了起来，扭头向后望去。
桥的那一端，没有光。
一排白底黑瓦的房子，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河岸边。
汽车平稳地向前行驶。
她抿紧了唇线，身体绷得笔直。
渐行渐远的视线里，那些房子越发渺小，越发黯淡，最终化作虚幻的阴影，消失在空寂里。
车内的气氛安静，她听见顾锦年宽慰的声音。
他说:“浅浅，明天我们回去看看。”
小镇的夜晚，远离了喧嚣，有种别样的宁静。
路过的每一盏路灯，温和的光照应着小小的区域，像一个个坐标，连出回家的路。
顾锦年驾车下了桥，拐过几处路口，开进了银湾花园。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下去，秦浅已经自己解掉了安全带，正要迈出一只脚来。
他一言不发地探进身子，把她横抱出来，放在了地上。
这动作来得娴熟自然，直愣愣站在车边的秦浅，花了好几秒去反应。
在她反应的时间里，顾锦年已经把大衣罩在她的身上，关上车门，重新朝她伸出了手。
她回过了神，把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她的手指微凉，那一抹恰到好处的温度仿佛是最好的归宿。
一路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幽静空旷的空间，银色的光照出地上相依的影子。
顾锦年牵着秦浅，坐电梯上了一楼。
在房前停下脚步，输入密码打开门，玄关的灯应声而亮。
他走进去，说道:“0123。”
秦浅跟在后面，条件反射似的回道:“什么？”
她在他的面前，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的，偶尔慢半拍地蹦出简短的字眼，困惑的眼睛仰视着他。
顾锦年摸摸她的头发，唇边晕开宠溺的笑意，“0123，家里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