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秋
我回答的毫不迟疑，片刻又反应过来，不确定地问，“及笄？你不替伯母守孝了么？”
“母亲若知道，我们成亲，会开心的。”他摸了摸我的头发，把我的头发揉得蓬乱。我瞪了他一眼，他却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像装着星星似的。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接着慢慢凑了过来，软棉的带着一点点温度的唇落到我的额头上，我一呆，捂着额头愣了好半晌。
接着，他把我带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肢，“唐小四，在秦府，陪着我。”
我想，秦逸他一定很寂寞。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玩伴，每一天的活动范围除了朝堂便是书房，这样的日子多无聊啊！
“好，我陪着你。”我慷慨地说，就像答应飘渺宗里的小伙伴一样。
“等等。”我自觉在这样煽情的时刻不应该提起这样伤感情的问题，但话已经涌了上来，不吐不快，“你今日为何会去天香楼啊，附庸风雅……还是逛窑子？”
我觉得按照秦逸对李若霆这种“流连秦楼楚馆”的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应当不会在天香楼出现才对。
“在天香楼见一个朋友。”秦逸说，“我不曾附庸风雅，更不曾逛窑子。”
我猛地拍了拍他的胸膛，斥道，“去天香楼不带上我，你也太不仗义了。”
“……”秦逸抽着嘴角问，“你还想跟我一起去，逛窑子？”
“你不是说不是逛窑子的么？”我反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秦逸少见地哑口无言了。
这一年委实为多事之秋，只是我身在秦宅，又着眼于吃喝玩乐，因此概不知晓。
这一年的八月十五，也就是中秋团圆佳节的时候，皇宫生变，那位据说并不起眼的齐王竟成了最后的赢家，夺得了那至尊之位。
而八月十五的中秋节对我来说，是一个并不完整的中秋节。原因在于在前一月说好了带我上街玩耍，但眼见着到了时候，却又突然毁约，说什么下一回再补给我。我为此郁郁寡欢了很久，最后不情不愿地寻了李若霆。
李若霆带我上了花船，这是我第一回坐船，于是扒拉着窗户一个劲儿地往外探。
湖心水波荡漾着岸边光彩，五色的灯笼把灯光折射成五彩斑斓的模样倒映在湖面上，远处传来一阵乐声，又有女子欢快的笑声隐隐传来，我伸出脑袋努力听着，那声音像是从不远处的船上传来的。
“那艘船上好生热闹。”我回头兴冲冲地告诉李若霆。
李若霆躬身瞧来，细细分辨了一会儿，笑道，“是林家的船。”
说要钻出船舱，吩咐驾船之人靠近那艘传来乐声的船，不一会儿，只听他在船头高声喊道，“船上可是林家少东家？”
乐声停了一会儿，接着从船上传来一声回应，果然是林隅的声音，“李兄，竟在这儿碰到你？”
李若霆说，“果然是天涯何处不相逢。”
“李兄不如上我这儿来，咱们把酒言欢。”林隅建议道，不得不说这句建议正中李若霆下怀，估摸着他从船舱走出去的时候便存了这样的心思。
李若霆果然连过场话都懒得说，“正有此意。”
说完冲着还趴在窗边瞧热闹的我说，“唐小四，走了，打秋风了。”
这样，我们两个人便上了林隅的大船，果然不愧为走南闯北的货商，这船比我们的船大了三倍不止。上了船，林隅迎了过来，和李若霆打了照面寒暄了几句，却一时没有认出我来，迟疑地看着我。
原是他一直以为我是个男儿身，骤然换了女装，且还被小芷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通，他若是认出了我，倒要佩服他的好眼力。
以防他胡乱猜测，我笑眯眯地自报家门，“林兄，好久不见，我姓唐。”
“……”林隅眼前一亮，“唐兄弟？你……你竟是个女孩儿？”
“……”我觉得自己扮起男装来并不逼真，至少李若霆和天香楼的那位老板第一眼瞧出我的真身，且林隅走南闯北，竟没有看出我是个假男儿，委实怪哉。
林隅说，“那个晓得酒量这样好的人，竟是个女子？在下汗颜。”
我哈哈一笑，林隅请我们入了船舱。说船舱简直委屈了这艘大船，应该是一座小楼才对。
小楼中简直内有乾坤，吹拉弹唱舞的姑娘不下数十人，又陈列了美酒佳肴，林隅吩咐多置了两案，摆上菜肴，同李若霆举杯共饮。
并格外地举杯同我说，“今日得知唐兄弟是唐姑娘，是在下的错，自罚三杯。”
我本心中郁闷，没有喝酒的兴致，但后来越喝越开心，竟不知不觉喝得有了醉意。
李若霆这一回倒争气，离去时步子不偏不倚，林隅直接醉趴下了，嚷嚷着要同我们饮到天明。我晃了晃不怎么清明的脑袋，李若霆一把提住我的胳膊，“还好我见情势不对没再多喝，你今日喝得这么拼命做什么？”
我的脑袋嗡嗡作响，李若霆的声音也在想，他似乎变成了一只蜜蜂，我反手一巴掌拍可过去，“小蜜蜂，别吵，你去吵秦逸去，吵得他……不得安宁！”
后来发生了什么，记不大清了，反正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榻上。
醉酒之后的脑袋仿佛裂了一道口子，小芷过来熬了浓浓一碗汤药，那药闻起来便是一股子苦味儿，熏得我难受极了。
小芷说，“这是大人吩咐轻舟抓的药，说小姐喝得烂醉必定头疼。”
“秦逸？”我勉强接过药碗忍着恶心灌进嘴里，张着嘴眼巴巴地看着小芷，小芷往我嘴里塞进一块蜜饯。
我含着蜜饯问，“他不是说昨夜宫中设宴不回了么？”
“是今早回来了一趟，又进宫了。”小芷唏嘘道，“还好大人没有看到小姐昨晚烂醉的样子，否则……”
我自知自己酒品不好，料定否则后面准没好话，因此没有再往下问。
秦逸一连三天没有回府，小芷推测说，定是皇宫中出了什么大变故。
直到秦逸回府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是皇帝驾崩，新皇登基。
他说为没有同我过中秋节而遗憾，但他不是故意毁约，而是形势所迫，我当然不能小心眼地同他计较，只大度地宽慰他说，“只是中秋节而已，我在飘渺宗的时候也不会出去玩，就同爹娘哥哥吃吃月饼喝喝酒罢了。”
“所以你去寻了李若霆？”秦逸不咸不淡地说，手中还瞅着一本书。
“……”我不懂他为什么又提到了这个。
“和他喝得很是开怀罢。”秦逸瞥了我一眼。
“不开怀不开怀。”我急忙解释道，“他都没怎么喝。”
“所以，你把自己喝的烂醉如泥？我记得你酒量很好才对。”他的语调渐渐变得轻快起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陪你，心里不痛快？”
“……”我承认确实有这么想过，但我当然不能让他晓得我这般小气的想法，于是打着哈哈，试图糊弄过去，“你不晓得，我是第一次坐船，难免新鲜，所以多喝了两杯。”
秦逸放下书，伸出一只手来，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站着没动。
他表示头疼得站了起来，拉过我的手，轻声道，“今后你所尝试的每一个第一次，我都陪你。”
这话过分温柔过分亲昵让我十分不自在。
“秦逸……”我尝试着用转移话题的方式来缓解尴尬，“我好想回飘渺宗看看爹娘喝哥哥，你陪我一起好么？”
他愣了愣，接着抬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把我圈进他的怀中，“好，等我们成亲之后，便带你回去看看。”
算算日子，离我及笄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我觉得，秦逸近来很奇怪。他会每日赶着早膳和午膳的时间过来同我用膳，用完膳后又拐着我去他的书房看书，他知道我看不进那些正经书，因此特地备了好些传奇，小说。
有一次我崴伤了脚，他蹲下来背我，趴在他的背上，我夸赞他，“秦逸，你真好。”
他笑了笑，“我哪里好？”
我说，“像我的大哥一样，但你有时候又像我的三哥，戏弄我，这就不好了。”
秦逸沉默了很久，“唐小四，我不是你的哥哥。”
然后那一天他一直没有同我说话，尽管我故意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他也不为所动，把我当成空气一样的存在。
这让我很郁闷。
而更让我郁闷的是，自那以后，秦逸也不同我一起用膳了。
小芷消息最是灵通，她悄悄地告诉我，那刚登基的皇帝赞秦逸有功赏赐了秦逸个美人，就住在秦府的厢房里，小芷语重心长的样子莫名让我心里一紧。
难道说，这就是李若霆口中的，会让我吃些苦头的三妻四妾了么？
我得去瞅瞅，到底是那路的牛鬼蛇神。
打定主意，我决定偷偷溜去厢房瞧个究竟。
结果美人没瞅见，反而让轻舟抓了个正着，我吓了一跳，看着一脚倒挂在廊下的轻舟说，“你……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