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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相夫人的逃脱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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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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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高气爽的十月夜,我趴在院里的石桌上瞧星星。小芷说去厨房备些小菜给我下酒,我确信院子里除了我再无旁人。

  忽然,那槐树树梢上有一团黑影掠过,我猛地一个激灵,从石凳上蹦了起来。

  只听倏地一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树梢上无比精准地扔到了我的面前,我弯腰拾起这包裹在石子上的布条,在面前铺展开来。

  布条上写的有字,字迹不属于我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细细辨认着布条上的字迹,我的脑袋被布条上的这一个大字震得一阵木然。

  飘渺宗已灭,醉鸡。

  醉鸡。

  我本能的想到了那个刺客,当初我托他替我走一趟,去给我的哥哥们带个消息。

  我的手都是颤抖的,腿软的厉害,几乎站不住。

  小芷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她放下盘子,过来扶我,瞧见我神色不对劲,小心翼翼地往我额头探来,惊呼一声,“小姐,这是怎么了?怎地额头一层汗。”

  明明是凉爽的十月,院子里吹着凉风,树梢摇曳着。

  可是,不光额头上,背后亦是冷汗涔涔。

  我在想这几个字的可能性。

  当初爹娘和哥哥们送我来秦府的理由是,飘渺宗有一件事情需要处理。可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这么久?还非得把我送走才行?

  还有……

  想到一个可能,我的脑袋顿时发麻。

  秦逸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回到飘渺宗?现在想来,我不过是要回家而已,秦逸为什么不许?

  不,他不是不许,他只是一再推诿。

  我紧紧攥紧手里的东西,决定去找秦逸问个究竟。

  去往琢玉居的这一路,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云上,轻飘飘的。

  令我失望的是,秦逸并不在书房。院中小厮告诉我,说秦逸白日出府未归。

  我决定坐在他的书房等他。

  一屁股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我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脑袋乱成了一锅粥,抱着头趴伏在案上。

  身边书本被我推下案去,我迷迷糊糊地蹲下身去拾案上的书,并把书一本一本的摞回原处。

  我发誓我并不是故意要去翻秦逸的东西,只是在拾掇的过程中,一封信从他的书里抖落了出来。

  轻飘飘的,像片落叶似的落到了地上。

  秦兄亲启。

  这字迹很熟悉,是大哥的,我不可能看错。

  虽然晓得偷看别人的信不是什么好的行为,但我这个时候已经无暇去考虑应不应该的问题了。

  小心翼翼地拆开信,翻开折的整整齐齐的信纸。这是我读的最认真,最小心,也是读的次数最多的一封信了。

  秦兄,你带的消息我们收到了。父亲说,这是当年欠下的业债,躲不开的。避世逍遥山的这些年,其实是从阎王手下偷来的。既然是躲不过的祸事,那就不躲。只是,当年那事发生时,小妹刚出生,鲜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倘若她能躲过一劫,便是万幸了。

  我这个人笨,笨到了极点!为什么爹娘哥哥这么反常的举动没有瞧出来!为什么傻傻的,任由哥哥送我来秦府!

  还有……还有秦伯母说的,什么当年的事?究竟是什么?!

  我觉得自己好像深处于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清醒着,他们清醒的看着,安排着,决定着。

  我跪坐在地上,窗外的风愈发的猛烈起来,窗户被吹地咣当作响。

  不晓得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推开,冷风灌了进来。先前竟没有感受到这风竟然这么冷,冷的让我恨不得团成一团。

  我缓缓抬头,试图透过朦胧的视线看清越走越近的人。

  我清晰地看见秦逸向来波澜不惊的脸慌乱起来,目光落到我攥得紧紧的那封信上,眼睛里闪着惊疑。

  “你……”

  忍了许久的眼泪汹涌而出,我听到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那种仿佛一张老琴一般震动着发出的喑哑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声音。

  “这封信,怎么……一回事?”我看着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看他又会怎样笑着,编出那些骗我这个傻子的谎话!

  “小四。”他眼神躲闪地矮身把我一把揽进怀里。

  我只觉得一把刀狠狠的插进了我的心里,颤抖着唇,抵住他的肩膀,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的爹娘,你的哥哥,他们这样处心积虑的瞒你,不过是因为怕你伤心,他们最怕你伤心。”秦逸把我搂地紧紧的,一手放在我的背上抚摸着。

  “而我……”他顿了顿,在我的耳边说,“也怕你伤心。”

  “你骗人!”我再也不相信这个大骗子的话了,“这封信,也是你故意伪造的对不对?我的哥哥们,他们还好好的,前几天三哥还给我写了信,说他们一切都……一切都好的!”

  “是。”秦逸对我无比顺从,手足无措地伸手来揩我的眼泪,“是我骗你的,你的爹娘和哥哥,他们都还好好的。”

  “我要回去,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说,“你不要再阻止我了,我一定得回去!”

  “不行。”秦逸坚持道,“你现在是我秦逸的表妹,是我秦逸未过门的未婚妻,你和飘渺宗没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我奇怪的瞅着他,“你……你在说什么?那是我的家!我不是你的表妹,我不是!”

  “是!”秦逸固定住我用力挣扎的双臂,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你是!”

  “我说了我不是!”我大声地吼道。

  秦逸再次把我揽进他的怀里,“唐小四,你是个孝顺的姑娘,你爹娘希望你安稳地过完这一生,你怎么能辜负他们?”

  “……”

  孝顺的姑娘,这简直是对我最大的讽刺。

  “你知道吗,我娘走的那一天,我也是同你一样,觉得仿佛有人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娘她不告诉我她病了的事情,也是希望我不要太难过。”秦逸抱住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你经历的现在,我经历过,我懂这种难过。”

  “不……不一样……”我想起他那时候的样子,跪在灵堂上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像个木桩子似的。他说他跟我是一样的经历,可是我觉得我难受地快死了,想要狠狠的大哭一场,秦逸他……为什么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呢?

  “唐小四,人跌倒了不是哭一哭就能过去的,更重要的是怎么站起来。”他这样说着,突然揽住我的腰肢,将我横抱起来,轻放在他书房的小榻上,从袖子里掏出他的帕子来,仔仔细细地替我揩眼泪,“若什么事情哭一哭能过去,这世上,还有什么过不了的呢?”

  我用力地咬住嘴唇,一口一口地吸着气。秦逸说的对,哭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心里难过,但我坚持着,不哭。

  “你能告诉我,我大哥信里说的,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是什么事么?”过了很久很久,情绪终于慢慢平息之后,我问秦逸。

  “唐小四,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么不相干的问题,但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是我大哥……送我来上京的时候,他送我到城外,你来接我。”提起大哥,我忍住鼻子的酸意。

  “对。”秦逸说,“这是你第一次见我,可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在十四年前。”

  “十四年前?”我惊道,“那不是……我刚出生的时候么?”

  “这件事情,若要论起,便不得不追溯到那时候了。”秦逸摸了摸我的脑袋,“你一定不晓得,你爹其实是当年晋王旗下有名的谋士。晋王事败伏诛后,他的门客们皆被牵连,伯父听闻风声,连夜潜逃。”

  秦逸说着,长长地叹息道,“那时你刚出生一月,尚在襁褓中,便被匆匆带离了上京。”

  “可是我爹爹他不是个恶人……即便……”我微微地哽咽了,“即便他做过什么恶事,可他收留了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孤儿,难道就不能抵消掉他的罪么?”

  “法不容情。”秦逸摇头说,“况且那是谋逆的罪名。”

  “那我的娘亲,我的哥哥!他们也都有罪么?!”我暴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眼花在眼睛里打转,拔高了声音,痛斥道。

  其实,我也知道,这一切跟秦逸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不过是一个受人所托的故人,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忍受我的指责。

  我不应该跟他耍横,我甚至都没有理由在他的面前哭。可是我难受,我难受地恨不得拿一把刀出去找人打架。

  “他们没有罪。”秦逸抿着唇说,“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懂么?”

  他注视着我,循循善诱道,“就像日后,若我出了什么事情,你也是这样,会被通缉,会被杀头。”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会儿,又问,“你怕么?”

  “我怕。”我诚恳地回答道,“我怕死。”

  他的神情不无失望,却又笑着说,“你果然是个怕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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