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乐吟

  “方才小仙无意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烦请赤松上君莫要介怀，”力牧在羽渊台几近待了一个时辰，方才告辞，看着赤松阴沉着急的神情，暗自的欢喜，“宫中还有些琐事要处理，谅小仙下次再登门拜访。”

  力牧不着意的用余光左右打量了一番羽渊台，心里暗自的生笑，不论这个神女帝姬摔裂相石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论赤松现在听闻了这件事之后会有怎样的动作，终归还是可以好好的挫一挫神族的锐气。

  赤松看着力牧渐渐远去，怒气自然是压不住，随手便将手边的一个青瓷茶碗摔在地上，怒吼着问身边的侍从：“那个孽子在哪里！自己做错了事情倒还躲起来了？”

  屋内一众人等吓得跪拜在地上，瑟瑟着没有一人敢应声。

  “青风！”

  赤松上君的贴身侍卫提着剑闻声快步的走进来：“在，上君有何吩咐。”

  “你马上出发，去查明那日灵华在云姻峰做了什么！”

  “是。”

  青风刚走出两步，又被赤松叫住：“算了，不必去了。”

  恰巧，这时本在房中休养的南瑶从偏室里走出来，看着自己的丈夫这般的恼怒，便是知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南瑶皱着眉让白茶同一众侍从们退下去，看着堂下碎了的茶碗，默默的走到赤松的身旁。

  “这是怎么了？”

  赤松摇了摇头，沉重的叹息一声，扶着南瑶坐在自己身旁：“你本就卧病许久，这样的事你就不要再听了。”

  “你们在前堂这样吵，我怎么能不过问？”

  赤松握着南瑶的手：“还不是那个不懂事的灵华，闯出这样的大祸，还成天的不回家！”

  “灵儿？”南瑶一听竟是事因自己最是心爱的女儿，一下紧张起来，“灵儿出什么事了？”

  “云姻峰圣物相石被毁，查寻证据却直指灵儿，如今天帝也为之为难，”赤松揉着额头，“这些还是力牧仙君到访的时候，无意说起，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灵儿虽生性好玩，却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啊，她定然不会……”南瑶不敢相信，着急的辩解着，一下急火攻心，胸口又开始作痛。

  “夫人！”

  “会不会是说错了？灵儿不会的……”

  赤松扶住南瑶的肩膀，赶紧的让白茶上前来：“力牧是什么人，哪里会到我这里来说些玩笑话，故而我也没有让青风去详查，他来说这些，要么就是有了证据，要么便是已上天听，天帝没有公开此事，也是顾忌神族颜面罢了。”

  “那……那灵儿会怎么样？”

  赤松皱着眉望着门外，没有再说下去。

  纵使天帝是为难，但是若是事情传开，自然还是要给众生一个评说，到那个时候，免不了是处罚。九州便是有这法度在，才百万年来相安无事，再无纷争，若是不罚，只怕灵华更加是罪人。

  他何尝不知法度，雷霆之刑，纵是修为灵力上乘的仙神受之都要重伤且功力折损过半，何况是灵华这样一个修习尚浅的小辈。他自然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只怕终究是逃不过去的。

  不由得让人想起来当年灵华出生时的孤鹤异像，冥冥中总给人一种感觉，这一次，便是她的劫罢。

  不觉夜深。

  灵华在昆仑的云微阁里住着，这是久前便布置好了的灵华的房间，只是从前她总担忧着自己晚归惹母上挂念，少有留居昆仑。本也已经半梦半醒的睡着，忽然便惊醒过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灵华起身来给自己倒了杯凉水，静坐了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

  竹窗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虚掩着透着凉意，许是今夜的风太急了些。灵华走到窗边，静静的听着昆仑上细细碎碎的虫鸣，这里的风总这样的裹挟这好闻的气息，仿佛是夜深的清露。

  想着左右是睡不着了，便出来走走，也竟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凝归阁，本来也是不远。陆吾亦是还没就寝，透着窗望着青铜的烛火熠熠，一个声影在窗下披衣捧卷。灵华不自觉的嘴角落下笑意来，踮着脚蹑蹑的靠近莹雪窗下，听着他翻过书简，轻咳浅笑，又或是提笔简注。不禁的去想，他在看的是什么有趣的书，会让他这样认真，夜不释卷。

  “想什么呢？还笑得这样傻。”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倒是吓了灵华一大跳：“你怎么又偷偷站在我身后啊！”

  “我可不是偷偷的，我是来上君阁外值夜的，反倒是你罢，又在偷看我家上君？”开明看着这样的灵华，才觉得好笑，“可别喧闹，万一上君发现了，看你怎么辩解。”

  灵华噤了声，狠狠的瞪了开明一眼。

  “真不知道你过的这段时间到底是变了，还是没有。”开明低头轻声的说了一句，看着灵华的侧脸，摇了摇头。

  “说什么呢？”

  开明刚想要说什么，忽然身后的窗子里人影晃动了一下，陆吾便打开窗来，惊讶了一会儿，哭笑不得的看着窗下蹲着的两个人：“你们这是？”

  灵华咬着唇，红着脸不敢抬头，一面悄悄气恼着瞪着开明。

  陆吾见状，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伸出手抚过灵华的长发：“若是睡不着，不妨来我房里坐坐。”

  灵华微微的侧过脸，迟疑的看着他。

  她的眸子宛若这夜空的星辰，淡淡的清辉却是让人不胜欢喜。

  “总比在外面受凉了的好。”

  陆吾浅笑着，又补了这句，灵华也只好乖乖的走进凝归阁去，坐在书案旁。

  他的字很是好看，看着仿佛枯瘦文秀，实则藏锋刚劲，从前自己也临摹着想要学，只是怎么也学得不像样子。还有他握笔的手，修长分明，连同烛火映着的影子都这样的好看。还有他的眸，这样专注。灵华这样这样的看着，反倒开始恨自己不是他手里的这本书。

  “为何睡不着？”还看得出神，忽然的陆吾便是问了一句，他放下书来，仿佛是看穿了自己那些小心思一般的看着自己，淡淡的笑着，“还是因为英招？”

  灵华红了脸，幸好灯烛稍暗，望不真切，低下头，微微的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吩咐开明给你送去的安神汤药，可有好好的喝完？”陆吾看着灵华微皱的眉头，不自觉的心疼了一下。

  “嗯。”

  “那便不要多想了。”陆吾探出手来，揉揉她眉间，“还是决定明日回去，不多留几日？”

  “不了，母上会担心的。”

  “那样也好。”

  青铜烛火不知为何摇曳了一下，宛如自己的心，因为望着他眉眼的笑意而颤痒。

  溪云惊叶，风起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