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从不奢望拥有你,但我想要拯救你
我再次在班级里看见阮奕的时候，我就隐约的觉得他不太对劲，整个人好像被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黑色迷雾所笼罩，我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他和杨与的位置在我的右上方，隔着一个过道的距离，我还是能感受到从阮奕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杨与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把赌注的饮料放在阮奕的桌子上之后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管我什么时间看向阮奕，他的眼神总是呆滞的看向前方，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缺少了灵魂。
上数学课的时候，崔老师让阮奕上黑板做题，他只是站起来，脑袋左右的晃了两下就重新坐回座位。
“阮奕，你干什么呢？”对于阮奕反常的举动，崔老师首先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担心的感觉。
“啊？我没事……”阮奕浑浑噩噩的回答，然后将头压的很低。
“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崔老师自己嘟囔着，也不再难为阮奕。
“那温热，你来把这道题做一下吧。”崔老师转而把目光投向我。
“好。”我拿起练习册从座位上坐了起来，经过阮奕身边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阮奕发出的呜咽的声音。
他是不是哭了？为什么？难道是中午和钟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虽然并不能确定什么，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阮奕把头压的很低，整个脑袋深深地埋在臂膀里，没有人看见他的表情，也没有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奕回想起中午钟晴对自己说的话，“阮奕，我和思凡在一起了……”
阮奕不是没有想过他们两个人会在一起，他想过的，但是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还是由钟晴亲口告诉自己，阮奕不知道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那个叫孟思凡的男生，是钟晴真的很喜欢的人，这一点阮奕是知道的。
所以他不忍心对喜欢的人发脾气，这是让她幸福的人，但却是让自己坠入深渊的人。
如果让自己开口说出祝福的话，那还不如杀了自己来的更痛快。
见阮奕迟迟不说话，钟晴开始变得有点儿慌乱，她知道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对于阮奕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可是如果一直瞒着他，一直享受着被他喜欢的感觉，那样才真的对他不公平。
“阮奕，你、你……”钟晴试图想说点儿什么，可是她找不到任何的词语去开头。
“钟晴，其实你快乐比什么都重要。”阮奕苦笑着说。
阮奕的话像是一种仪式，一边不留痕迹的祝福钟晴，一边又给自己的痛彻心扉判了死刑。
阮奕说完起身冲出医务室，没有人看见有两行眼泪从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出，顺着他的脸颊，在地上开出两朵让人心碎的花。
阮奕离开医务室之后，许正君接到短信，是钟晴发来的，让他去医务室一趟。
等到许正君赶到医务室的时候，看见钟晴在病床上哭的一塌糊涂，她用右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源源不断的泪水不停地往外流。
“你这是……”看着钟晴的模样，许正君吓了一跳。
“正君，我好难受，送我回家吧。”钟晴哭着说。
“好。”
钟晴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就是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自己讨厌。
明明心里不喜欢阮奕，为什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自己的这幅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钟晴这样想着，哭的也更凶了。
我站在讲台上，很快完成了崔老师出的题目，回到座位的途中，再一次经过阮奕的座位。
“温热……”
这一次，我好像听见阮奕在小声的喊我的名字，但是我也不能确定，回到座位的时候孟稚青一下子凑到我身边。
“你不觉得阮奕这一个下午都怪怪的吗？”孟稚青一边说一边狐疑的看向阮奕。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我看不见阮奕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钻心的疼，疼到无法呼吸，疼到无法思考。我没有任何的补救措施，我只能任由着这颗心在我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剧烈的跳动着，似乎每一下都牵动着我的神经。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眉头扭曲的皱在一起。
我试图用深呼吸来调节这种不适感，可是几次尝试下来，我选择放弃。
因为只要我看向阮奕，这种钻心的疼痛感就会油然而生，撕心裂肺的感觉让我的身体跟着颤抖。
下午第二节课时，许正君才重新出现在班级里，刚回到座位，东淳一脸担心的问，“你干嘛去了？吃完饭之后就没看见你了。”
“没事。”许正君面无表情的说，也不想多做任何解释。
见许正君不愿多说，东淳也就不再追问，继续低头做起上学期的练习册了。
杨与坐到孟稚青对面，一边摆弄着她的笔袋一边说，“阮奕很奇怪啊，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下午像换了个人一样。”
“对吧对吧，你也发现了对不对？我就说他有点儿奇怪嘛，中午都没跟我们一起吃饭。”孟稚青听到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想法，立刻变兴奋起来。
“温热，你说呢？”孟稚青把手里的香蕉递给杨与一根，又放在我面前一根。
“我不知道。”
其实我想我应该是知道，因为中午期间，阮奕应该只和钟晴见过面。
而且就算我今天中午没有碰到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我也会觉得这件事情跟钟晴有关。
因为能让阮奕如此的，也就只有钟晴一人。
钟晴一个人躺在家里，和父母打电话说了身体不适之后，钟妈妈表示一会儿就赶回家里照顾她。
房间里，钟晴蜷缩的躺在床上。
她很难受。
这种难受一方面来自于发烧的灼热感，另一方面，钟晴觉得自己辜负了一个好男孩。
她将脸使劲的往枕头里面钻，似乎这样就可以与世隔绝，不再烦恼。
钟晴拿起手机，给孟思凡打电话。
“思凡？”
“怎么了？我在上课呢。”孟思凡压低着声音说。
“没事，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啊，我还在上课呢，下课给你打过去啊。”不等钟晴说完，孟思凡就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钟晴将手机攥在手心，谁也不知道此时的钟晴心里在想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钟晴想起那天生日，她在车站看见孟思凡的瞬间才发觉，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到底有多想念他。
因为孟思凡当天晚上就要再坐大巴车回d市，晚上八点四十分的大巴车，车票已经在孟思凡的手里攥着了，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从车站走出来，来到一家冷饮店，随便点了两杯奶茶之后谁也不说话。
两个人相对而坐，一张桌子的距离，相对于从j市到d市的距离来说，已经是钟晴认为最近的距离了。
“钟晴，我有点儿困了。”孟思凡低着头说。
“我也是。”
“钟晴，我很想你。”孟思凡低着头接着说。
“我也是。”
“钟晴，我很喜欢你。”孟思凡突然抬起头说。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钟晴的瞳孔自然地放大，她没有想到孟思凡会突然说喜欢自己，这让钟晴一时间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怎么不说你也是了？”孟思凡笑着说。
看着孟思凡的温柔的眼神，钟晴似乎要哭了出来，但是她终于肯定了对方的心意。
钟晴突然起身，坐到孟思凡身边，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这个拥抱承载着钟晴所有的想念，全部传递给孟思凡。
孟思凡同样用力的回抱着她，小声的在钟晴耳边说，“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是。”钟晴一直不断重复着，一声比一声坚定，一声比一声幸福。
从小学到现在，钟晴喜欢孟思凡的心意重来都没有改变过，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哪怕后来身边有了阮奕这样温暖的男生，钟晴的心里始终只有孟思凡一个人，即便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很享受被阮奕喜欢的感觉，但钟晴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
钟晴回忆着那天的事情，再看看孟思凡刚刚发过来的短信，上面写着：我也很想你。
这五个字似乎是钟晴的精神支柱，此时此刻的她也不想考虑其他，她只知道，现在这个叫孟思凡的男生属于她，并且像她喜欢他一样的喜欢着自己，这就足够了。
晚上放学的时候，杨与想约着许正君去网吧打游戏，却被许正君拒绝了。
“他干嘛去？”孟稚青看着许正君匆匆离开的背影说道。
“说是家里有人生病了，要回去照顾。”杨与回答着。
“那咱俩吃饭去吧？”孟稚青撒娇着说。
“走吧。温热去不去？”杨与笑着问我。
“我就不去了，今天我值日。”其实值日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我才不想去给他俩当电灯泡。
两个人嬉笑打闹着走出了教室，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就觉得，其实有些背影也是美好的。
班级里的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教室，只剩下我一个值日生，还有趴在桌子上的阮奕。
我小心地坐在阮奕的对面，他似乎没有什么反应，我猜想他大概是睡着了，索性就让他再睡一会儿。
我开始从擦黑板开始打扫，毕竟这是所有需要打扫的项目里发出声音最小的一项了。
我拿着黑板擦在黑板上小心地擦着，白色的粉笔屑从黑板上飘落下来，我用手捂住口鼻另一只手不断地在面前来回的挥动，想要“驱赶”这些白色的粉末。
黑板上的字已经全部被擦拭干净，我又洗干净了一块抹布，想要把黑板再擦拭一遍。
黑板很高，最上面的位置，就连我踮起脚来都够不到，我使劲的尝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刚想要放弃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拿走了抹布，轻而易举的擦拭着我够不到的地方。
阮奕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隐隐发烫。
我刚想从左边离开，转头发现阮奕的左手撑着黑板挡住了我逃跑的路，我只能如同被捕获的小兔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够不到怎么不叫我？”阮奕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以为你睡着了。”我低着头小声的回应着。
“好了。”阮奕说完将抹布重新交到我的手里，自己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上。
“谢、谢谢你。”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气氛里出不来，说起话来都是结巴的。
“我再趴一会儿，你完事儿了我送你回家。”阮奕说完将右脸枕着校服，又趴在了桌子上。
说实话，看不见阮奕的脸倒让我觉得轻松了不少，因为看着他的脸，我总是不能正常的思考，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可如果一直看不到他，我又心慌的厉害。
等到所有应该整理的事情都整理完后，我背上书包坐在阮奕的对面。
我小声的喊他，“阮奕？”这声音小到我自己听的都不是十分真切。
见他没有反应，我又凑近了一些，“阮奕？”
连续叫了他几声之后，阮奕依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的左脸露在外面，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阮奕的睫毛根根分明，鼻梁也是好看的角度。
整个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安静到我可以听见他匀速的呼吸声，一声又一声。
也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
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我甚至想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睫毛，摸一摸他的鼻梁，摸一摸他的脸颊。
我也确实这样做了。
我的左胳膊搭在阮奕的书桌上，我缓慢的伸出右手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朝阮奕靠拢过去。
我的指尖触摸到他的额头，我不敢做更多地动作，只是轻轻地贴在上面，但这样简单的动作足以让我的心跳加快，脸色绯红。
我又将手指移动到阮奕的鼻梁上，顺着他的眉心向鼻尖移动，我能感觉到中间鼻梁凸起的地方。
手指来到阮奕的嘴唇，很软的感觉，唇峰的位置微微的凸起。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我脸上展现出来的笑容是多么的美好，我似乎得到了一件了不得的稀世珍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小心呵护在手里，在心里。
现在的我，好像真的拥有了阮奕一般，不管今天他和钟晴之间究竟发什么了什么，我都不在乎。
在我心里，只要此刻的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我多希望自己拥有可以治愈他的力量，我将毫无保留的全部交给他。
多么希望我眼前的少年，此生平安喜乐，永无烦恼啊。
正这样想着，我的左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攥在手心里。
那是阮奕的手，他的右手正攥着我的手腕，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透过我的皮肤直达心脏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