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年夏天
路鸢的学校提供学生宿舍，不过也是看学生的意愿，有些家住得近的会选择走读。路鸢是为了节省出时间学习，所以一直住在学校，周末偶尔会回家。
她到家已经十点了，腹中空空，虽然不至于气若游丝，但真的没什么力气。开了灶火煮了一碗面，看着锅里的水翻滚沸腾，将鸡蛋敲开倒进去，忽然想起昨晚的旖旎。放进面条后她用筷子搅了搅，然后就回房间做题了。
十分钟后面差不多煮好了，路鸢起身去厨房，走到客厅时又被手机铃声召唤回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猜测着按下了接听键：“喂，你好？”
“路鸢？”
对方一开口她便听出来是谁。她低着头，手指捻着卷子的边缘：“对，我是。”
“我是许奉霖。”
他什么时候知道她的号码的？昨天他说看了她的学生证，今天又查了她的信息吗。路鸢淡淡地问：“有事找我吗？”
“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愿不愿意去我家住一段时间？”他像是问她“愿不愿意一起吃顿饭”那样简单。
“你是说……”不是他打断她，而是她只说了这三个字。
“就是你想的那样。”
路鸢握着电话留下一段长长的沉默，许奉霖没催她，许久之后，她回答：“好。”
“你的事你协调好，然后通知我一下，好叫人去接你。”
“嗯，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他语气轻快地询问。
“好，再见。”
挂断电话她靠着书桌待了一会儿，想起厨房的锅里还沸着，快步去把火关了。面条已经煮得又软又扁，有一些还粘在了锅的边沿，不过不影响食用。
路鸢就这样成了许奉霖房里的暖床婢，不过人家许少爷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她可是他豢养的丝雀。
一个月，听起来很长，拆分开来不过是四周，每周七天，每三天各科讲完一套模拟卷子，四周下来，也不过就八套题。五月匆匆过去，教室里除了按部就班的沉静，还多了一些离别前的平和。或许大家的情绪中都有一丝心照不宣，知道自己将要与这个环境告别，这些人也很难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完整重聚。
6月3号这天高三开始放假了，毕业季萦绕的这种气氛让老师的语气都变温柔醉人。
“剩下的这几天同学们一定要劳逸结合，放松心情。高考虽然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但不是人生的全部，你们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千万不要忘记最初对自己的要求。最后我希望同学们都能考上理想的院校！”
班主任抹了抹眼泪，又加上一句：“常回来看看。”
干脆的掌声在教室里响起来，路鸢看同桌刁佳欣已经哭得稀里哗啦，从桌洞里拽出一片纸巾糊到眼睛上，嘴里嘟囔着：“老师我们也舍不得你啊……”
她这样让路鸢怀疑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
放学后大家鱼贯而出，这天路鸢是值日生，佳欣留下来陪她做最后一次值日。她虽然也想让佳欣陪奈何现实艰难：“你先回家吧，下班车得等四十分钟呢。”
佳欣哼唧着摇她的胳膊：“我感觉在这和你多待一秒我就能多考一分！”
路鸢捧起佳欣的脸：“好好好，那我一会儿陪你等车。”
“你们两个腻不腻啊。”
陈明泽拎着扫帚嫌弃地说，他个子高高的，肩膀也很宽，扫帚拿在他手里像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佳欣笑嘻嘻地朝他做个鬼脸：“羡慕吧，羡慕也没用。”
他语塞，提起水桶去水房了。教室里剩下三个人，佳欣一脸八卦地问路鸢：“你知不知道陈明泽喜欢你啊？”
路鸢在扫地，看都没看她就摇头。
她夸张地惊呼：“不是吧，全班都知道！你少骗我了。”
擦黑板的岑乐也附和：“路鸢你也太残忍了吧。”
“你和陈明泽一个超级学霸，一个体育健将，男貌女貌，天造地设。”佳欣又补一刀。
“‘男貌女貌’，亏你想得出来……”路鸢敲了一下佳欣的额头吐槽。她本想混过这个话题，奈何佳欣这个损友不间断挖坑，只能就此将谣言止息：“人家不过是拿我做幌子挡挡追他的人。”
陈明泽打水回来在教室外听见了这句话，停了两秒才进去。走廊里的窗子开着，教学楼外其他同学打闹着离校的声音传进来，讥笑似的。
岑乐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表情，佳欣唉声叹气碎碎念抱怨着路鸢，路鸢哭笑不得地问：“刁佳欣同学，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要搞我的吗？”
“不是那的样啦！”佳欣一字一顿，撒娇似的说。
岑乐扑哧一声笑出来，背对着她们的陈明泽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夕阳的余晖洒进教室，凉凉的晚风相送，真是好光景。
准备好晚饭，周姨把菜肴汤羹一盏一盏端到餐桌上，柔和的灯光落在黑胡桃木和素白的餐具，将古法的食物衬得现代化。
许奉霖刚回来，换好衣服去餐厅看见路鸢已经入座在等他了。
她望着那盘清蒸鲽鱼愣神，眼睛都不聚焦了，他皱着眉敲了敲桌边，她才回神：“啊，你来了。”
他坐下来，“嗯”了一声，开始吃饭了。路鸢也动了筷子，他没有吃饭时聊天的习惯，等下再说吧。
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很少，语言上的交流远不如肢体上的多，但总的来说整体气氛还是不错的。
吃过饭路鸢帮周姨收拾了一下，然后端了一杯温牛奶去书房。她弯着食指敲敲门板，听见他说“进来。”
他以为是周姨进来了，抬头看见穿鹅黄裙子的路鸢端着托盘，问：“想和我说什么？”
估计吃饭时他就已经发现了。她笑盈盈地把牛奶放在桌上，说：“我们放假了，我想回家住到考试结束。”
绿植纤长的叶子交错在她的裙子前，同样的生机盎然。许奉霖没有拖延，直接答复她：“回来的时候让邓扬去接你。”
“嗯。”路鸢点点头，退了出去。
路母请了三天假来照顾女儿考试，路鸢的考场在离她家稍远一些的师范附中，中午回家休息的话时间就很紧张。
学校附近的宾馆价格水涨船高，路母开了一间钟点房，早上送路鸢到考场之后就回家做午饭，中午路鸢到宾馆吃饭、休息一会儿然后去考试，她就和许多家长一起在校门口等他们出来。
最后一科考完，路鸢走出教学楼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却没有如释重负，因为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妈妈！”路鸢叫了路母一声，路母才从乌压压的一片人头中辨认出女儿，迎面她将她抱住，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像抚摸着至宝似的：“我们鸢鸢辛苦啦。”
“是妈妈辛苦了才对。”路鸢笑着纠正。
路母放开她，拉起她的手：“快回家吧，好好睡一觉。妈妈明天还有一天假，你想去哪我们一起去逛逛。”
“妈妈我们去照相馆吧。”她很早以前就有了这个想法。
路母赞同地点头：“是该好好纪念一下。”
十二号那天路鸢和妈妈说做暑假工的地方已经找好了，十五号开始上班。路母看她总是闷在家里还以为女儿学傻了，每日一催：“鸢鸢你要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多长长个子。”
路鸢仰在床上看书，收起来的小腿搓起了薄薄的床单，听到妈妈这样说不禁笑了出来：“我现在一米七二，再晒下去就要身高八尺了……”
“哎呀，你总挑这些字眼，我的意思就是你别在家憋坏了。”
路母拿了一个削好的梨子给她，又说：“明天你去小姨家看看吧。”
“好。”路鸢想起来一件今天要说的事，一本正经地盘坐起来说：“我想和您商量件事。”
“什么事？”路母坐到椅子上，脸上的笑还没敛起来。
“您把现在的工作都辞掉吧，换一份轻松点的，够你一个人用的就可以。”路鸢态度很认真，准备动之以情，“我的学费假期就可以赚好，生活费的话上学时周六日兼职就可以了。”
“我还年轻呢，现在不赚钱什么时候赚。”路母撇撇嘴，不赞同她的提议。
“你女儿成绩这么好，以后肯定是我养你啊。”她过去抱住妈妈，“以后我带您出国吧。”
“那你上大学之后也得很努力才行。”
高考结束路鸢她们班班长就开始组织聚会了，怕等过几天大家都出去旅游了就聚不成了，于是就定在了十四号这天。
路鸢提前到了一会儿，佳欣说可能要迟到了，要路鸢在那家饭店附近的冷饮店等她，陪她一起进去。
于是路鸢就成了最佳垫背，在冷饮店悠闲地吹空调。
她挖着刨冰眼睛瞪着电视上的蜡笔小新，笑得痴痴的。红色格子裙衬着杯子里的柠檬片，少女笑起来时纤细的胳膊一抖一抖的，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桌上的手机嗡嗡得震动起来，过了几秒引来店里其他的人侧目她才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上的来电显示，“邓茗茗”，是邓扬的代号。
她拿起手机接听：“喂。”
“路小姐，我刚看到你发的短信，是下午五点去接你吗？”邓扬用与合作商沟通的语气对她说。
路鸢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了：“你这样说话太吓人了……我下午坐计程车去，大概六点钟才能到吧。”
邓扬不敢相信自己被她嘲笑了，许总的耳濡目染果然很有效果。
“好的。”他说，感觉出路鸢故意在省略主语，语气也变了，估计是和同龄人在一起呢。
“嗯，拜拜。”路鸢按了挂断键。
又等了五分钟刁佳欣才来，路鸢看了看时间，对她说：“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问班长吃过饭要去哪了。”
“我就没想到化妆要用这么长时间，然后路上又堵车了。”佳欣委屈的嘟着嘴。
路鸢仔细看看，问她：“你化妆了？”
“画的不好看，后来又擦下去了。”佳欣回答。
路鸢伏在桌子上哈哈地笑出来，天哪，她们家佳欣怎么会这么可爱。
“行啦行啦，你别笑了，迟到这么久班长肯定要生气了。”佳欣把她从桌子上拽起来。
“没事，班长肯定知道是因为你，不会生我气的。”
“付钱了吗？”佳欣提醒她。
“付过了。”路鸢点点头，擦擦笑出来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