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先吃饭再说话
罗嘉仁用微博发了树叶的照片，杨爱民很快就回应。第二天晚上，两人在3403见面，龙城的冬天很冷，3403长期没有人住，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因此也格外冷。
罗嘉仁就把上次往番茄市运输毒品的事汇报一遍，然后忐忑地说：
“杨厅长，对不起，我没有记住路线。”
“就咱两个，还叫厅长，再这样我就生气了……你等着，我出去一下。”说完急急忙忙出门了。
“你别出去呀，外面冷。”临走的时候还特地叮嘱。
……
罗嘉仁一脸茫然地看着匆匆出门的杨爱民，又左右看看，屋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坐的椅子外，就只有一个桌子了，其它的什么都没有，心里更加不安，如果挨骂了，还在预料之中，毕竟没有记住路线，可是突然跑出去什么意思。
……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杨爱民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罗嘉仁仔细一看，有麦当劳的汉堡、炸鸡、薯条、饮料……还不知道从那里买的烤鸭、豆腐皮、海带丝……一股脑地往桌子上铺，顷刻之间，小小的桌子铺满美食，汉堡的香味和烤鸭的香味在空气中交汇，简直是馋死人。
“还愣着干什么，去洗手呀。”杨爱民对着发呆的罗嘉仁说。
……
“过年了，咱俩平时也见的少，这顿饭就当是年夜饭吧。”杨爱民说着举起手中的饮料。
“哦，好。”
“咱俩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东西吃完，中不中的，西不西的，我是看着什么干净就买什么，你可别介意呀。”杨爱民笑着说。
“挺好的，挺好的。”罗嘉仁心里热乎乎的。
“嘉仁呀，你的警察身份上面批下来了，资料还是存在省工商银行的保险柜里，将来如果你不想当卧底了，直接去取出来，来公安厅报到就行。”
“真的，那太好了。”
“你的工资，我给上面报了，按照副科的标准给你发的，警察工资本来就高些，基本工资和奖金一起，一个月能一万出头，下个月就会按照这个标准执行，回头你查一下工资卡，有什么差错你给我说。”
“这……我……”工资从五千涨到一万多，让罗嘉仁内心十分激动，话都说不完整。
“按照副科的标准给你发工资，将来你完成任务，争取给你提干，想清闲有车管所、非机所呀，想干事业有派出所，刑警队，将来再说，只要我还在，就没有问题。”
“这……我的任务都没有做好。”罗嘉仁难掩内心的激动，忍不住站起来。
“坐、坐……”杨爱民示意他坐下，“任务的事，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讲完你就明白了。”
“故事？”
“是呀，徐彪的故事，说来话长，先吃着呀，咱们一边吃，一边说。”杨爱民撕了只鸭腿递给他。
“嗯，好。”
“你觉得徐彪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坏人，把毒品从金三角往国内运，不知道坑害多少人，毁了多少家庭。”罗嘉仁说。
“除此之外呢？”
“他很奸诈，很狡猾。”
“这些都是表象，我和徐彪打交道多年，对他是又恨又敬。”杨爱民缓缓地说。
“哦”
“恨的就是你说的，他的犯罪行为，但是确切来说，没有被法院审判的人，都不能算是犯罪，只能算是有嫌疑，很多运毒的事都和他有关系，我们还是拿他没有办法，有的时候真想一枪把他打死算了。”说完杨爱民笑了笑，继续说：
“敬的就是他一直很努力，努力在这里不是夸他，也不是损他，现在在监狱，五十多的人了，还是在读书，锻炼身体，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读书，和他比起来，真是没有办法比，他的读书习惯，可以说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恐怕都没有你呀。”杨爱民又笑着继续说：
“上次去抓他，家里收拾的十分干净，东西也都摆放整齐，还保留当年军人的作风。”
“他当过兵？”
“是呀，说起来，徐彪的军人履历还是很光辉的，刚当兵的时候，就在云南边防驻扎，也就是金三角地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到毒品。从一些档案上看，徐彪不仅训练成绩好，执勤工作也干的很好，而且学习能力很强，部队经常和毒贩打交道，有的毒贩是外国人，需要翻译，部队翻译数量少，也就号召士兵学习，他当时就能当翻译，现在的话，缅甸话的翻译也不多，别说几十年前。”
“那智商确实很高。”
“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提干进步，他就退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上贩毒的道路。”
“有人打压他？”
“有可能吧，有次去北京开会，交流缉毒的经验，恰好遇见当时徐彪的连长，他的连长对徐彪的评价是才执过人，这个评价现在看来，还是比较中肯的，也是因为这个看法，当时没有急着给他提干。”
“不是夸他吗？”
“不是，不是，才是才华的意思，说他有本事，执是执着的意思，不是智慧，就是认定了一件事，会用尽一切办法做下去，像他走上贩毒的道路，就一直没有回头，可能当初就看出什么苗头了吧，毕竟一个地方呆那么长时间。”
“嗯，有毅力，也狡猾。”
“哈哈，对，你这么说就是大白话了，就是这个意思。”杨爱民笑着说。
“哈哈。”
“徐彪还写过一本小册子，就是如何反侦察的，我父亲以前搞过一本，写的很详细，也很专业，现在有没有写不太清楚了。”
“毒贩还写书？”
“是呀，他可是专家，不过不是破案专家，而是贩毒专家。”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么难抓。”
“你上次在金三角不是见个与你们很像的人吗？估计就是模仿徐彪的。”
“哦，想起来了，我说呢。”
“就拿老胡来说，一般公司都不敢把他聘用，而徐彪就能把打培养成运毒的小头目，这就不是一般人，不仅是勇气，还有眼光。”
“嗯，我也感觉到了。”
“老胡的运毒方式，有一个很大的优势，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我还没有。”
“就是那个铁桶，你还没有办案，可能不知道，法律讲证据，办案也讲证据，有的时候证据还需要第三方评估。老胡说那个铁桶经过处理，就是擦除掉指纹、汗液什么的，指纹和dna检测就没有用了，故意把铁桶放在外面，如果有的人不知情，碰到铁桶，一旦被抓，上面就是别人的指纹和dna，唉，就麻烦了。”
“碰的人麻烦？”
“都麻烦，碰的人因为在毒品容器上留下痕迹，需要解释呀，自证清白呀，有监控还好，如果没有监控，甚至是监控不清楚，那就说不清楚，办案人员来说，碰到铁桶的人嫌疑最大，甚至超过老胡，贩毒可是重罪，都会严肃处理，如果碰到铁桶的人说不清楚，办案人员就会把他作为嫌犯移交检察院，因为有证据，被判刑的可能很大，也就是说老胡没有事，陌生人遭殃，警察还办了错案冤案。”
“如此阴毒！”罗嘉仁忍不住站起来。
“坐，坐，这还没有完。”杨爱民示意他坐下。
“还有？”
“如果在抓捕的过程中，假如警察距离老胡十米，被他发现了，他一脚把铁桶提下摩托车，那又怎么办？”
“给它放回去呀。”罗嘉仁不假思索地说。
“放回去又有警察的指纹了呀！他反咬你栽赃！”杨爱民笑着说。
“这……”罗嘉仁惊愕的睁大的眼睛。
“这还不算完，即便抓捕没有问题，老胡没有发现，他说铁桶是他捡的，又怎么办？上面可没有他指纹呀。”
……罗嘉仁不知道如何回答。
“再说说徐彪，他在监狱学习沉淀三年，一定也有很大进步，如果再出来，我们的工作是不是更难做了。”
“再难我们也不怕。”罗嘉仁忿忿地说。
“对，困难不可怕，只要内心坚强，就能战胜困难，司马迁的《报任安书》名段你知道吗？”
“知道，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对，对，我们要越挫越勇，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哎呀呀，咱俩怎么在开诗歌会呀，来，吃，吃。”杨爱民说完大笑起来。
“好，好，哈哈。”
“工作的事你别着急，具体算来，你第一次跟他们出去，他们还是不相信你呀，才有象城的那事，那个关可不好过呀，第二次才算是入伙，徐彪都在龙城经营几十年了，你想一个月把他干倒，怎么能那么快完成任务？”
“是呀，我着急了？”
“你不要自责，能够接触竹和会运毒路线的，你还是第一人呀。”杨爱民和蔼地说。
“哦，好。”
“最近在龙城发现了另外的一股势力，应该和徐彪他们不是一伙的，但是还没有具体的目标。”杨爱民又说。
“这不麻烦了吗？”
“不麻烦，不麻烦，从对方的手段来说，很高明，可以和徐彪的竹和会媲美，可以做文章。”杨爱民诡秘一笑。
“都两个竹和会了，还不麻烦？”罗嘉仁不解地问。
杨爱民没有说话，拿起一根筷子，在倒好的饮料里搅了搅，缓缓地说：“看到泡沫升起没有？
“嗯。“
“如果杯子里只有水，就没有泡沫，就很平静，如果龙城只有竹和会，也就没有纷争，如果你是徐彪，你希望有竞争对手吗？”
“当然不希望。”
“对了，对了，破案，抓毒贩可以说是基本的工作，如何让这些毒贩暴露，那就需要长远考虑。”
“有没有好的办法？”罗嘉仁急切地问。
“老子说：治大国如烹小鲜，龙城也是几百万人的城市，有初步想法，还是需要斟酌。”
“那下一步工作怎么做？”
“就像这杯饮料，该沉的沉下去，该升的让它升起来，打破目前的局面，我们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予致命一击。”
“嗯，我明白了。”
“你要做的就是沉下心去，现在你在竹和会还是最基础的搬运工，你要保护好自己，争取接触到核心人物。”
“嗯，好的。”
“因势利导，借力打力，我们的工作才能轻松，你呢，主要是因势利导，争取认识更多的人，才能有机会找到缺口，我就是借力打力。”
“好。”
“我在外面，也要想办法，争取浑水摸鱼！”
“浑水摸鱼？”
“对，太平静了，对他们有利，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还要减少见面，见的次数越多，对你也不安全呀，工作的事你自己把握就行，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指挥的太细，恐怕会误事呀。”杨爱民意味深长地说。
“好，我明白了。”
……
几天，中国的传统春节来临，神州大地笼罩在节日的气氛里，有三个人没有休息，而是开车匆匆赶往虎丘的山区，调查将近快一年前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