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悦儿
不过那俊男美女,相对而视站在月光下的画面倒是和谐的很,好一对郎才女貌的壁人,果然好看的人站在一处,叫人看着也赏心悦目些。却见那锦衣男子面色温和,目光却没甚温度,一副敷衍的神色,叶诗儿倒是一派娇羞模样,扭捏着又说了几句话,那男子毫无征兆转了身,朝着这边望来,目光不大友善的样子。接着男子朝着另一边走去,孟千璇目光顺着他去路的前方看去,脑子一炸。完了完了,刚才怕这马把那小娃娃撞死,一把把孩子推开了,如今那孩子还在地上躺上。她忙小跑着上前,好歹赶在男子之前把小娃娃扶起来了,又柔声问了一番疼不疼,可还好?
那小娃娃却是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抱着她便不肯撒手,直嚷着疼。孟千璇又是无奈又是自责,她哪知道会有人从天而降救人于水火嘛,她真是好心来着。
陈璟一来便见自家幼弟正紧紧抱着个陌生女娃嚎个不停,这女娃倒是好性子,由着他抱着哭嚎,两个一大一小的娃娃,模样可笑的紧,大娃娃一副大人模样,哄着那哭闹不休的小娃娃。陈璟不是个有耐性的,当下沉声咳了一声,又冷声道:“还不放开人家小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待回府后告诉父王,看父王不严惩你。”
孟千璇忙把这小娃娃从自己自上扒开,又抱了他细细查看,见脚踝处有片红肿,怕是被她推开之时扭了脚。跟在男子身后的叶诗儿见状柔声道:“我瞧着这姑娘也非有意为之,世子便饶她一回吧,若是安亲王妃知晓最疼爱的小公子被人伤了,怕是该心疼了。”
她原意是想自己先做了这好人,先前她不曾眼见着小公子如何受的伤,但见这女子满面愧色,想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安亲王府的璟世子素来是温和性子,想来也不会为难这女娃,她这般说了,正好叫世子对她留个良善的好印象。却是自己也不曾察觉,她话语中已经将这女娃定了罪,且拐弯抹角的,倒叫听的人觉着她是在提醒陈璟,安亲王妃心疼了,若是轻饶了这女娃,怕是会叫安亲王妃着恼。
陈璟道:“与她无关,她也是好意,料不到我会出现。这般行事虽是救了望儿,却将自己置之死地。”
未说出口的,是这女娃可知晓望儿身份?看她衣着也是个大家小姐,年岁不大,且确是预知不了自己会凭空出现降了那马儿,想来不是为了攀上安亲王府的肖小之辈。便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姐?”
竟真是安亲王的长子陈璟?那这小娃娃便是安亲王幼子陈望了,孟千璇放下陈望,福身行礼道:“孟千璇见过世子,小公子的伤……”
孟千璇?朝中姓孟的便只有尚书孟秋,只是从未听说孟秋有个这般玉雪可爱的女儿。见他神色疑惑,孟千璇道:“家父是已故尚书孟逸。”
原来是上任尚书孟逸的女儿,听闻孟逸府上的夫人早他两年便病逝了,这女娃竟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陈璟瞧着孟千璇的神色便多了几分怜惜,看她年岁不过比望儿长了几岁,望儿尚有父母兄长疼爱,她小小年纪却失了双亲,听闻长公主薨逝后,陛下专门降旨医治孟家一名痴傻孤女,好像便是这已故尚书的嫡女,思及此心下怜惜之情又多了几分。当下对孟千璇道:“他的伤没什么大碍,回府自有府医诊治,你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的叶诗儿却是瞧着孟千璇多出几分不顺眼来,她堂堂相府嫡女尚需主动向世子示好,一个已故尚书之女竟要世子问了她才道明出处,没体统。
孟千璇不欲多言,那边孟静堂想是等急了,却还不曾道别,便见孟千玉领着一众人等缓步前来,只留孟静堂一人在马车前等着。她忙道了声不是匆匆告退,往着孟千玉的方向去了,待走到孟千玉身前,忙道:“三姐姐久等了,方才出了些琐事,如今事已了,这便回府去用晚膳吧。想来祖母也等急了,叫祖母饿肚子等着,我心下不安得很。”
孟千玉心中微恼,她瞧着那边女子像是叶诗儿,身旁还站着个锦衣男子,正欲上前打个招呼,平日里叶诗儿总瞧她不上,她想结识也总没机会。方才她见那叶诗儿丝毫没有平日的架子,待那男子甚是有礼,想来在这男子面前也不会如往常般高傲,今日是个结识她的绝佳机会,却被孟千璇搬出了老夫人,看时辰也确是有些迟了。当下着恼,斜睨了一眼孟千璇,领着众人又回了马车上,一行人打道回府了。
孟府首列马车内,孟千环满脸讥诮之意打趣自家姐姐道:“平日里总上赶着要结交权贵之女,方才那叶诗儿却是连瞧也不曾瞧你一眼,满心满眼的都是那锦衣少年,都是朝中大臣的女儿,却要瞧着别人眼色,也不嫌丢人。”
孟千玉面上恼怒之色更甚,瞪了眼孟千环这蠢货道:“成日里只知道窝里横,也就敢在几个庶妹面前逞威风,见了外人便像只夹了尾巴的丧家之犬。”
孟千环最瞧不上孟千玉这副模样,自幼被娘亲和下人捧惯了,总想学那大家小姐的孤高性子,偏真正的世家小姐瞧不上她们父亲庶出,且是拣来的官当,极少与她二人结交,多是些大家的庶女抑或小门户的嫡女愿与她二人交好。当下言语带刺,讥讽道:“你倒是在外逞威风,还道自己真是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才女不成?原先成日摆个谱,以为自己琴艺好谁也看不上,想要你弹个曲子还得四请八邀的,不成想到了学堂也不过屈居孟静堂之下。自幼学了这么些年的舞,本以为能在族学内一鸣惊人,谁知倒是孟千璇最得先生赏识,只差引为入室弟子了。你倒是好,倒是强,却是个万年老二。”
孟千玉怒极,一拍案条,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到底是自家姐妹,知道她的软肋,捅起刀子来也只会更疼。孟千环先是一惊,心下微惧,随后又是满脸得意,她最是看不惯孟千玉那装模作样的姿态,平日里连自己这个亲妹妹都看不上,再高傲又如何,没那自负的资本,这份高傲便只剩下可笑。
马车内气氛阴郁,一路朝着尚书府行去,待到了府门,车夫们停稳了车驾,丫环们一一扶下自家小姐。孟静淑上前一副热切模样问道:“五妹妹方才和什么人在一处?我瞧着像是相府的叶诗儿姐姐,还有个同她一道的少年,五妹妹可认识?”
见自家妹妹上来便问的是那少年,孟静堂目光一沉看向孟静淑,孟静淑见状知道说错了话,忙噤声不再言语。只是她既问了,孟千璇也不好不答,她一个平日极少出门的孤女若说认得安亲王府的世子也不妥。便装着讶然道:“原来方才那好看的姐姐是相府的小姐,方才叶小姐的马车惊了马,好在有个也很好看的哥哥救了叶小姐,我听叶小姐称他世子,却不知是谁家的世子。”
见她一副茫然模样,一旁的孟静堂又目光沉沉,孟静淑便作罢,随着众人一道往正厅宴席去了。见她们回府,李妈妈去唤了老夫人,又差人去孟府通传一声,不久众人便都齐了。
待宴席过后,孟千璇携丫环回青芜居,今日她许了悦儿一日的假回去同家人团聚,再晚些时候想来也该回府了。便不急着歇息,洗漱一番过后翻着前些时日寻来的话本子,才翻了几页,悦儿便回来了。见了包子先是吞吞吐吐问小姐可还好,包子绘声绘色讲了一番今日她们吃了好些好吃的,又埋怨悦儿不早些回来,不然跟着小姐一道出去也能吃上,又让悦儿莫恼,反正小姐也是个贪嘴的,下回瞧准了机会随小姐一块出门,定有机会再吃的。悦儿却心不在焉,左瞧右望,脸上又是期盼又是疑惑的,模样好不诡异。
忽的却听身后传来孟千璇的声音。
“可是疑惑我怎么好生生的回了府?”
这突兀的声音吓了悦儿一跳,一个不稳竟险些摔倒,包子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了悦儿,口中不住埋怨:“悦儿你近来是怎么了,总这般心不在焉的,好生生站着也能摔了。这是小姐,又不是什么恶人,一句话还能把你吓成这模样。”
包子说者无心,悦儿却听出了异样,直直跪下,直磕出重重一声响,忙不迭磕头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包子见状正想扶她起身问她这是作什么妖,却见自家小姐挥散了众多下人,径自入了书房坐在案前。她见小姐面色沉沉,悦儿如惊弓之鸟,眼眶泛红,心知事有蹊跷,掩上了门窗站在小姐身后,也不敢言语,只静看着眼前。孟千璇坐在圆桌前,声音淡然。
“今天回府的路上,突然蹿出辆惊了马的马车来,好巧不巧,马车上坐的是相府的嫡小姐。”
她顿了顿,问悦儿道:“你可知今日若非我命大,那马车直直朝着我撞来,便是个非死即残的后果。”
悦儿惊得脸上没了血色,慌乱摇着头。她又问:“你可知若今日不出差错,我或死或伤,偏生还非得白死了不可,那头是相府的小姐,且不说她在马车上是否会被殃及,便是毫发无伤。我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孟尚书岂会为了我得罪了当朝相爷,你说这是不是一笔好盘算?”
悦儿早吓得没了样,哭喊着不住磕头辩解道:“小姐明鉴,奴婢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害小姐,不过早前母亲病重,收了二位姨娘的银钱,透露些许小姐的近况罢了。之后小姐病愈,两位姨娘也不曾让奴婢做什么过火的事,只让奴婢在小姐面前多替她们说说好话,奴婢见她们不曾伤害小姐,这才肯的。”
包子又气又急,指着悦儿直道:“那两位姨娘对咱们小姐存了什么善心不成?小姐病前便不曾善待小姐,二小姐和六小姐就没少挤兑咱们小姐。你老娘病了,如实告诉小姐,小姐还能叫你眼睁睁看着亲娘病死了不成?”
话虽没错,可那时的小姐没一分依靠不说,还是个幼儿,哪来的银钱帮她。抬眸望了眼小姐,却见小姐脸上不见怒容,什么表情也不曾有,只淡淡然问她:“说吧,今日之事你在其中扮了个什么角儿?”
悦儿一怔,若小姐恼了,她还有几分笃定小姐存了几分自幼一起长大的情义在,可如今小姐这般不急不恼,泰然自若的模样,倒叫她心下不安。可不安归不安,既被小姐发现了,总要如实说清楚的,她是真的没存了害小姐的心思,只是,小姐怕是不肯信了。
“自两位姨娘被禁足后,便再没来寻过奴婢,只前几日孟府二夫人身旁的郭妈妈来寻奴婢。说是……说是二夫人怜我母亲病重却苦无银钱医治,已请了大夫前去诊治,还给了奴婢一笔银钱,奴婢不敢收,好一番推拒,郭妈妈却将银子放在案前便走了。”
孟千璇依旧神色泰然问:“后来呢?”
“后来,那郭妈妈便向奴婢打听小姐病愈后的喜好,奴婢……奴婢只说,小姐不甚喜欢府上两位小姐,二夫人也知晓的,那日还……还打了六小姐。”
这番话下来,倒显得什么错处也没有,见她迟迟不说正题,孟千璇神色一沉道:“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旁的事我不想知道。”
悦儿沉吟片刻,缓缓道:“那日母亲的病发的急,那大夫见我没有银钱,根本不肯见我。奴婢想着郭妈妈说过,往后有了难处,只管去孟府寻她,奴婢便斗胆去了。却在佛堂外头听见……”
悦儿抬眸看了眼孟千璇,见她依旧那般云淡风轻,继续说道:“听见二夫人和郭妈妈在房中低语,奴婢隔着房门听不清楚,只听着什么大小姐如今当了半个家,怕是不会为二夫人所用了。二姨娘本和大姨娘平起平坐,如今分出了个高下,定是不服的,这种人最好拨弄。又说什么中秋灯会,二小姐和五小姐定会跟在三小姐和四小姐身旁,又提及什么马,最好是权贵的,奴婢不知她们到底何意,也不敢再听,急急便跑了,情急之下碰倒了廊外的一盆花,也不敢回头查看,便赶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