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后来呢
包子见她言辞恳切,正要替她求情,就听自家小姐又问道:“后来呢?”
悦儿轻轻吐出一口气,又道:“后来奴婢也不知二夫人发现奴婢没有,只是,待奴婢回了家,发现母亲大夫已经到家替母亲诊治过了,还抓好了药。”
声音越发弱,语末已是如蚊呐一般。包子吞回想要替她求情的话,转而对着悦儿便是一通斥责:“你怎么这般糊涂,往日小姐没能力帮你,如今请个大夫不过一句吩咐便是。你何苦去寻了那狼子野心的二夫人,如今倒好,你撞着了她们密谋加害小姐,这下子无论小姐是死是活,她都不可能放过你。且这般大事,就算你不知道二夫人到底是不是存了心要害小姐,便是以防万一也该通知小姐一声。”
包子虽平日大大咧咧不大聪明的模样,实则紧要关头机灵的很,悦儿还不曾想到的事,她片刻便已通透。经她这一提醒,悦儿才恍然大悟,自己和二夫人非亲非故,帮她不过为了打小姐的主意,如今不管小姐有没有出事,自己知道了二夫人的秘密,二夫人连小姐都敢下毒手,她一个小丫环,又哪逃得掉。
一时间书房内静若寒蝉,没一丝声响,孟千璇也不问,只等她自己先开口。半晌,悦儿才似决定了什么,对孟千璇道:“是奴婢辜负了自幼的情分,奴婢明日便去禀明老夫人,将二夫人的打算公之于众。奴婢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小姐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奴婢家中老母亲,奴婢感激不尽。来日不管是被发卖也好,送官也罢,奴婢断不敢对小姐有丝毫怨言。”
包子急得直想敲她脑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你怎的这般冥顽不灵,你是什么身份,二夫人是什么身份,若真去告发了她,便是以下犯上,先便要挨了一顿板子才能说话。届时你有没有命在还不知道,还怎么告发她?且小姐若是存了要你告发的主意,今日当着两府众人的面揭穿了便是,由她来说不比你更有份量。”
见她依旧一脸不解,包子其实也不知道小姐到底何意,她是如今才知道二夫人的打算,但小姐显然一出事便想到了,如今遣了众人问悦儿,不过想留她一个体面,也给她一个机会,不叫此事泄露出去。
其实孟千璇迟迟不表态,就是想看看悦儿如今究竟是什么打算,见她态度倒是诚恳,孟千璇这才说出自己的打算。
“二夫人想害我,也不是头一回了,往后只怕会更急切些。你若真去告发了,没甚用处不说,怕是还会赔上自己一条性命。还将我已知晓她打算一事摆上了明面,本来我可以躲在暗处,便被你推到了明处,百害而无一利。你与我自幼一同长大,既没存了害我的心思,我也不会存心要你性命,往后便如往常一般当差,还当你的一等丫环,你母亲那边,我暂且却不能帮你。”
悦儿先是一喜,她本以为小姐内心深处已然弃了她,不成想竟说出这般掏心窝子的话,叫她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谁知小姐话锋一转,却是不肯救她母亲,她一时没了主意,自小姐病愈后,她越发摸不清小姐的心思了。见她迷惘的模样,包子忙道:“还不快谢过小姐,小姐这是要你戴罪立功呢。”
见她虽福了身谢过小姐,却依旧一副糊涂样,又解释道:“小姐是要你继续去求二夫人,二夫人既抓住了你母亲的性命,便抓住了你的把柄,这便放了心,不会再对你下毒手。且你还是青芜居的一等丫环,二夫人只当小姐不知,往后你只管多亲近二夫人,二夫人断不会舍了你这身份的探子。”
探子二字微微刺上悦儿心头,这几日她没睡一个好觉,总隐隐觉得二夫人像是要对小姐不利,可又怕牵连出以往那一堆过错。如今捅破了窗户纸,她心里倒是松快不少,放下了那块大石头,小姐待她亲厚,虽病愈后不似往常亲近,但她犯了这般重的错,小姐还能原谅她,不亲近又如何,到底给了她改过的机会。这机会她数年来想也不敢想,只想着小姐病着发觉不了,她不做伤害小姐的事便好,后来小姐病愈,她又想着哪日小姐发现了,怕是主仆情分便到头了。只是母亲劳累一世,为了她和哥哥才把自己累成重病,若能留母亲性命,她又不曾加害小姐,便是两全了,哪怕小姐将来要赶她走,要卖了她,她也毫无怨言。当即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待小姐,往后什么事也不能让她出卖小姐。
见她想清楚了,孟千璇让二人退下,本想让如儿意儿服侍她睡下,许是方才吃的有些多,积了食,月上柳梢头却没一丝睡意,想着项夫子和沈先生中秋沐休三日。便提了双刀往后院去,入秋的后院桃花梅花都没开,虽没那花儿争艳,却也是郁郁葱葱的一番景像,又在凉亭处舞了一阵双刀,出了一身的汗,这才回房唤如儿意儿打了水来,服侍着她沐浴入寝。
第二日杨雯回府当差,杨隐已经启程去往西域,孟千璇吩咐了杨雯几句,便带着包子去找孟静堂商议这一季度的衣裳首饰在哪家添购了。又过了几日,便见孟千玉不曾进学,先生问起,孟千环只说日前跟母亲出门时遇着苏贵妃的胞弟惊了马,远远的便要冲着孟千玉撞去,好在那马瘦弱,不消片刻脱了力,堪堪倒在孟千玉面前,险些便要踏上她的脸。虽没受伤,却受了十足的惊吓,这几日神思恍惚,怕要好些时日才能回学堂。孟千璇闻言神色如常,心下却在猜想着,江氏如今也不知是什么神情。江氏心心念念要杀了她勾连二姨娘谋取家财,孟秋虽碍着情面对她一副和善模样,却从不曾管过江氏对她的恶念,明眼看着好似对她仁至义尽,实则放任不管。如今她不过一个孤女,老夫人年迈,且存着要孟秋扶持大房的意图,这般情形之下若是挑破了事端,江氏也不过是多住几年佛堂罢了。她尚年幼,有的是时间慢慢等,终有一日,她要江氏偿清她欠下的孽债。如今虽拿不回本,总要讨些利息才是,江氏既用了这法子想害了她,她便用同样的法子让她最疼惜的女儿也享受一回母亲的心肠,只是这孟千玉也太弱不禁风了些,这般便被吓病在床上,也好,也叫江氏好好看看她捧在心头的女儿被自己的主意伤了是副什么模样。
江氏近来心思越发重了,往日虽住在佛堂,也不过是摆个样子,甚少念经打坐。这几日却烧香拜佛好不虔诚,这日还拉了郭妈妈神神叨叨问:“你说这世上有因果报应一事吗?”
郭妈妈跟了江氏数十年,一听便知道她忧心的什么,虽心下也犹疑不定,却是笃定劝慰江氏道:“夫人莫疑心,不过是巧合罢了,咱们不都问清楚了吗?那日苏家公子的马受惊实是巧合,出门时吃的草料中掺了些杂草,那马倌喂马,断没有一根根挑干净的理。谁家的马都这般喂,只那日运气不好,偏生马儿喝了落伽山上一口枯井的水,那枯井中的水与那杂草犯冲,这才引了马儿惊狂。哪来的因果报应一说。”
江氏却是越发信了,自语道:“怎就这般巧合,也是惊了马,也是当朝权贵,那孟千璇堪堪逃过一劫。玉儿遇着的马也堪堪踏上她的头颅前便脱力昏厥,你说,怎的就会这般巧?”
郭妈妈硬着头皮道:“若真说巧,却也有不同之处,那日咱们找的人刺的是相府小姐的马车,昨日三小姐遇上的却是苏公子的坐骑。一为女子一为男子,马车和马也不尽相同。”
这话实是牵强,不过是郭妈妈扯了话头强解释的,江氏却像是揪着了救命稻草,一个劲附和道:“对,对对,还是不一样的。我这般行事为的便是孩子们的将来,断不可能反害了玉儿,定是凑巧了,与我所行之事无关。”
郭妈妈又抚慰了江氏几句,心下却直打鼓,她虽说服了江氏,自己却信了九成报应一说。如江氏所言,怎就这般巧合,可要说是有人蓄意所为,她们细查之下又没发现丁点破绽。且那五小姐不过是个孤女,不说此事不可能泄露出去叫人猜到夫人头上。便是真泄露了出去,连老夫人也没这般神通广大,行事这般干净利落叫人寻不出半点痕迹,又有谁能替五小姐出这个头?思来想去,她倒是信了江氏的报应一说,当下忙对着佛像心中默念,与她无关,她不过听夫人行事,望佛祖恕罪,莫伤了她家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