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15、
察哈达又一次“噔噔噔”地去敲沈云开的书房，敲了许久才听到里面传出沈云开的声音，等进屋之后却一眼没瞧见人。
察哈达在书桌前站定，听着里屋的动静，不一会最先走出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人，一身硬质西装被服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但由于长年在军队的关系，连走路姿势都显得更加沉稳。见来人走进，察哈达立马敬礼：“大少爷！”
沈石开冲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擦身而过的时候开口：“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察哈达立刻回到。
“嗯……”沈云开抬手拍了拍察哈达肩膀，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再次点点头便离开了。
没过一会儿，沈云开也从里屋走了出来，衬衫扣子解开了两个，袖子被直接挽到小臂处，察哈达脸色微变，这是沈云开情绪烦躁的前兆。
果然，沈云开出来之后径直走向窗边，“唰”地一声将窗户开到最大，然后从西服裤子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没一会整张脸便隐藏在烟气里。
沈云开沉默着不开口，察哈达等他抽了小半只烟之后，估摸着开口：“四少，沈家老宅的电报。”说着，伸手向前递着。
沈云开半眯着眼看不清情绪，人却跟着过来了，先将手里的半支烟掐掉才接过了电报，还是沈母发来的，说是订好了来北平的车票，估摸着后日就能到了，信的末尾还提了一句，他大哥马上要去南京，需要先考察一番，走之前过去跟他碰个面。
这他知道，人在刚刚已经见过了。沈家一共两个儿子，沈石开从小便跟在沈父身边磨炼，在军队的时间比在家里都长，年纪轻轻便屡立战功，如今刚过三十便已是少将了。大丈夫志在四方，沈云开又一向对他敬重，自然是不会反对外调的，只是，那些从一开始便不该有的心思恐怕要真的掐断了。
沈云开放下电报，又踱回窗前，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沈云开知道，他的婚事，这不仅是老太太的心愿，一直以来更是沈母的心头病，尤其是去年他的龙凤胎妹妹雨霁新诞下一个小外甥后，沈母更是明里暗里帮他牵了不少线，有段时间每次练兵回来，总能在家里隔三差五“偶然”碰上哪位将军的妹妹，哪位官僚家的千金，后来沈云开便借口处理公务直接睡在外面的小公寓里，沈母这才消停下来。而如今借着老太太发话，又吃准了沈云开自小都是听老太太的，这才再次直接将亲事提上日程，直接逼婚。
察哈达跟的时间长了，也能约莫着猜个大概，他们家四少没少因为结婚这件事跟家里闹，如今终于低了头，想必总是不情愿的。过了一会等沈云开平复了，他才又接着开口：“四少，还有一事，就是吴司令乔迁之喜，派人递了帖子，不过是以吴小姐办舞会的名义请的，想必是私下的碰面。不过，还邀请了大少爷一同前往。”
“什么时候？”沈云开低蹙着眉，吴家这一对父女，果然不是省心的。
“明天晚上。”
“嗯，你跟大哥说一声去吧。”沈云开淡淡的声音透出了一丝疲惫。
察哈达得了吩咐，转身出去了，临关门前看到沈云开坐回了书桌前。
赵家收到了两份帖子，一份是由吴司令名义邀请赵鹤年夫妇携子女一起前往吴家暖房，一份是吴斐暇专门递给青时的。青时看着手里的帖子，着实想不到两人之间能有什么谈得上的交情，最多不过是看在青川哥哥的面子上顺便邀请，虽然五哥哥明显不能去，但她还是一口答应了。
青时新换了一身浅蓝色礼裙后便跟着冯唯臻和赵鹤年一起出门了，一路上，冯唯臻都捏着她的手心说话：“趁最近一段时间还算热闹，小时也不要总是闷在家里，多出来走走才是。”
青时顺着冯唯臻的话撒娇：“父亲管得可厉害了，出门买块云丝糕都不让呢。”
“没事，母亲让你去，姑娘家的吃个零嘴又怎么了，等以后去了婆家，有你要受的呢。”冯氏说着自顾自笑起来，“母亲当时刚刚嫁给你父亲时，也是忍不住馋嘴，又不好自己出门买，怕被你祖父母知道了笑话，结果还是你父亲每次出门回来时悄悄带给我的呢。”
青时也跟着笑了起来，父母间的旧事，她甚少听说过。
前座的赵鹤年听着后排母女两个的谈话，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却到底也没说什么。
两人又絮絮叨叨地念了几句，不一会便到了吴家门口，整条街上都停满了各种私家车。
青时率先下车，回头扶冯唯臻下来时又装作不经意地往两旁瞟了几眼，等看到熟悉的车时才收回了视线。她就知道，唐昀一定会来的。
吴司令新官上任，借着乔迁之喜打亲民牌，以女儿吴斐暇办舞会的名义邀请京城政商界一众名流，算是对之前各种宴请的回馈，面面俱到又不失身份。
跟着府里下人的指引，穿过花园一般的前院，一家人顺利来到大厅。吴司令容光满面，正带着吴太太在门口迎客，看到赵氏夫妇前来，不免又是一场寒暄。
赵青时候在冯唯臻身侧，需要她时便上前叫人问好，不需要她时便耐着性子又不失礼貌地听着两家人彼此客套，脑袋里突然想起了青川的样子，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莫名地跟他很像。不过幸好没过多久，冯唯臻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便笑着放她自己去玩了。
青时想着这样的场合，冯家必定也是不会缺席的，扬灵表姐又是极爱热闹的一个人，说不定比自己还先到了，于是便四处逛逛，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人。青时尽量装作自然的样子，绕着大厅逛了大半圈了都还没看到人，不过倒是瞧见唐昀了。
不管是唐市长的公子还是吴司令的快婿，这其中任何一个身份都注定了唐昀今晚的应酬绝对少不了，隔着中间的男男女女，看着不远处的唐昀端着红酒杯左右逢源的样子，青时隐隐觉得有些失望，或者更准确来讲，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她的阿昀哥哥肯定不是自愿的。
青时随手端起一杯酒，坐在旁边的空沙发上，眼睛却依旧不听话似的盯着远处的那个人。突然，眼前的视线被挡住，另一个青年主动走过来。
“赵小姐。”沈石开早就看到青时一家人，先过去跟赵鹤年夫妇打了招呼，转头便看到赵家的小姐围着舞会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人。
“你好。”青时礼貌性地回复，却并不做更多举动。
“自我介绍一下，”沈石开了然，自己被当成了随意搭讪之辈，“我是云开的哥哥，初次见面，怕是唐突了赵小姐。”
“沈少爷。”青时换了语气，暗自把握着分寸，“可是刚来北平？”
“嗯，昨天刚到。”沈石开用眼神征求青时的同意后，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很自然地说起家常，“明日家母也就到了，正好可以登门拜访。”
青时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未曾开口。
“刚刚可是在找云开？”沈石开自然地转移话题。
“嗯。”青时刚跟着应下来又连忙否认，“不是，没有，我……”
沈石开低笑出声，用眼神打断了青时，示意着前厅后面的方向，“在那呢，云开来得早，场面话说完就找地方歇着了。”虽是这么说，话里话外却是藏不住的宠溺。
“嗯。”青时跟着点点头，她跟沈云开只见过一面，实在谈不上了解，却直接他是个行事果断的人。等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的沈石开还在看着自己，仿佛在等着下一步的回应。
“嗯，那我去找他。”青时连忙站起身，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心虚到要主动示好才能显得似乎正常。沈石开的一双眼睛盯得她发慌，仿佛一开口就能被戳破谎言，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她几乎落荒而逃地朝后面走去。
前厅后面也有来来往往不少人，吴司令的新宅按西式建筑全新修葺一番，长长一条走廊在尽头又拐了进去，两旁都是各种房间，下人们正有条不紊地随时供应者舞会的东西。一路这么走过来，青时都要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来找谁的了。弯弯绕绕走了太久，怕是再走下去就要不认得来路了，正准备回去时，隐约听到走廊拐角有人在说话。
“阿云，你不会真要娶那个丫头吧？”青时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个声音她认得，是吴斐暇。她觉得她现在应该立刻马上离开，却鬼使神开地又往前迈了两步。
似乎是没有等到对方回应，吴斐暇的声音有些委屈到带着哭腔，“你可真狠心。”
“别闹了。”沈云开低沉的嗓音仿佛炸在青时耳边，她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用尽力气迫使自己赶紧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