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25、
青时小跑进屋，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沈云开逗弄的。她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愣神。
忙前忙后一个上午，鹅黄色的连衣裙有些细碎的褶皱，冬瓷早上编好的发式也有些凌乱了，几缕小碎发又跑了出来，好在最近几日气色不错，也不至于让阿娘看出端倪。她了解程云熙，如果知道她是真的不愿意，必定会用尽一切方法去求父亲，但她舍不得。过了十八岁，她就是大人了，就是可以保护别人的大人了。
青时拿起手边的檀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不一会便听到外边传来整齐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卧房的门帘被掀起，冬瓷的声音随后传来：“小姐，就知道你一准是回房了。”
青时从镜子里看她：“嗯，阿娘让你来喊我了？”
冬瓷将手上端着的酸梅汤放桌上：“没，夫人和太太、沈夫人聊得正好，长辈们还说，让你们自己去聊，不用管她们的。”
“哦。”青时端起酸梅汤抿了一口，顿时觉得畅快多了，冰过的酸梅汤凉凉的直达胃里。
“不过，小姐也不能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今个新姑爷正式上门，小姐哪有躲着不见人的道理。”冬瓷接过梳子，一边帮青时整理着发式一边说着。
“我哪有躲着不见人……”青时话还没说完就被冬瓷抢了口。
“对，就是进屋歇一会，换件衣裳。”冬瓷立马接下话，手里的梳子将发丝弄得更服帖，还顺手换了早上佩戴的一双红珊瑚耳钉，帮青时新戴了一副翡翠耳坠，小小的一根银线坠着一粒豆子大的绿翡翠，在白皙的耳垂下晃啊晃。
收拾好了，冬瓷又帮青时从背后拉开裙子，里面薄薄一层内衬尽显紧致身材，随后又找来另一件藕荷色的连衣裙帮青时换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青时记得当时赵青川被人偷袭受伤那次，她就是穿着这件衣服看着倒在怀里的五哥血越流越多，那晚她本来是计划着和唐昀一起离开……
她张了张嘴想问，却发不出声音。
冬瓷在背后帮她拉上拉链：“小姐一直很喜欢这条裙子，上次那件弄脏之后实在洗不出来了，还是后来五少爷托人专门定制好送过来的，五少爷在家养伤那段日子，看着足不出户，什么也不上心，实际啊，他什么都知道……”
青时低头拽了拽裙角，已经不是原来那一件了，要去见的人，也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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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开看赵青时小跑进屋，他又实在不方便跟进去，便打算回身顺便走走，结果没几步远便撞见月亮门边上倚树站着的赵青川，赵青川一身深色西装，一张脸隐没在树叶的阴影下忽明忽暗，手里夹着一支烟，他时不时递在嘴边抽两口，看这样子，像是专门在等人。
沈云开一派了然，他嘴角一笑，神色不动地信步上前，决定再会会自己这位未来的“舅哥”。
等沈云开走进，赵青川不疾不徐地吐出一个烟圈，冲着沈云开挑挑眉，眼神示意他敢不敢跟自己过去。沈云开双手插兜，无所谓地怂了一下肩膀，脸上也是一副随便的样子。
二人一句话未说，便一前一后地穿过月亮门，朝着赵青川的院子走去。
等到推门而进，看到桌上整整齐齐摆着的十坛老酒，沈云开眉眼不受控制地挑了一下。赵青川却自顾自地脱了西服外套，顺手也扯了领带，一边挽着衬衫一边斜眼望着沈云开。
沈云开终于开口，嗓音低沉：“看来我面子还不轻，值得五少爷摆十坛酒。”
“当然，难得跟沈少爷兴趣相投，自然该好好款待。”赵青川将衬衫挽到了小臂处，一边坐下一边示意沈云开就坐。
沈云开右手缓缓松开领带，将西服外套搭在椅子上，一边慢条斯理地挽起衬衫抽子，一边盯着赵青川，对方一双桃花眼微眯者，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云开认命，今个这顿酒算是躲不过去了，他坐下之后，不等赵青川开口，便直接捧起一坛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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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时换好衣服，又端过冬瓷备好的“冰碗”，说起这“冰碗”，她第一次去信远斋时便吃过，莲蓬、桃仁、杏仁、菱角、藕都放在冰块上，凉凉的一碗，吃下去最解暑不过了，只是后来阿娘说不干净，不让她再吃，但好在她当时记了个大概，回来之后便自己琢磨着做，一来二去也算有点模样了。今个一早青时便起来准备了，让冬瓷放在后院井里吊着，等过了晌午再拿出来，冰冰凉凉一口入胃，正好。
十碗“冰碗”装在两份食盒里，她和冬瓷一人拎了一个，向着前院走去。
果然，进屋之后长辈们早不知从清末哪年又聊到了民国哪年，聊会儿天的功夫也不禁让人感叹着时光飞逝。她将食盒放下，冬瓷小心地端了出来，又一一给在座各位端了过去。原本在听故事的白宜晨率先端起来尝了尝，一口下去脸上满是惊喜，不住地冲青时点头。
沈太太被她俩模样吸引住了，也端起来尝了一口，果真是清爽解腻，忍不住夸出口：“时丫头真是一手好厨艺，以后云哥有口福了。”冯氏掩面而笑：“平时在家也是不进厨房的，就喜欢鼓捣一些小吃食，这以后还要劳烦亲家母教导了。”
白宜晨这时插了一嘴：“伯母这就多虑了，阿娘最喜欢手好看的闺女，以后肯定舍不得让小时妹妹进厨房的，怕的就是妹妹受不了东北的吃食，忍不住自己下手了。”
一句话说到在坐长辈心坎里了，既表明沈家绝不会亏待了新媳，也全乎了沈太太的面子，还顺便打趣了一下未来弟妹，表明她这个嫂嫂也是好相处的。
青时听了也不分辨，任由众人取乐，而另一旁的沈石开望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白宜晨，眼里却满是欣赏。他长年住在军队，在家时日甚少，虽说早就定了娃娃亲，两人真正相处的日子却也不算多，如今正好等到去南京驻扎的机会，他便即刻申请了携带家属入职。虽是成婚多年，他这个做丈夫的，看她却总是看新妇似的看不够。
赵青时望着沈石开的脸色忍不住低头一笑，这么赤白的神情想必夫妻二人感情一定很是和睦了，她轻轻搅动着眼前的“冰碗”，忍不住替他们开心。
众人又闲聊了一会，等闷热逐渐散去才反应过来，这半晌功夫了，沈云开一直未曾现身。沈太太不好直说，只怕混儿子万一失了礼不好找补回来，只能存着侥幸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祈盼着等下沈云开自己冒出来。程云熙看得出来沈太太面有不安，用眼神示意青时出去找找。
青时了然，趁大家又聊得正起兴便悄悄退了出去，结果刚出屋就看到赵全等在门口，见她出来便急急地走过来。
赵全低头冲她耳语几句，青时便立刻向赵青川的院子走去。
等进了院，还没进屋便闻到一股酒气迎面扑来，青时加快了脚步赶紧推门而入，一眼便看到醉倒在桌上的沈云开，脸直接贴在桌子上，怀里还抱着一坛没开封的酒，整个人，看着像是……睡得正香。再一抬头，这才看到旁边抽闷烟的赵青川。
青时用手挥了挥屋里的烟气，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五哥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赵青川掐灭了手里的烟，脸上不见一点酒色，眼神清明，举止更是再正常不过，出口的话却是言简意赅：“人醉了，叫人把他弄走。”
青时当然知道沈云开醉了，她又不是瞎子，只是眼下什么情况她却是一团乱麻，见赵青川一副不愿开口的样子她也不好多问，只好转移话题：“沈太太还在前厅等着呢，这人醉了可如何是好，要现在喂一碗解酒汤吗？”说着便想喊候在门口的冬瓷进来，刚一迈腿却被赵青川出口拦住了。
“不用，都睡熟了叫不醒的，等人睡醒就没事了。”他摸了摸烟盒想再拿根烟出来又忍住了，不禁伸手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想到沈云开酒量这么差，一坛下去就不省人事了，看他刚进门的架势，上来就直接抱起一坛开喝，他还以为两人怎么也得拼几个回合才行，结果，沈云开放下酒坛就直接睡在桌子上了，还不忘再抱着一坛，而他更是滴酒未沾，抽了一下午闷烟，不能喝还抱着酒坛做什么？害得他本来准备了一下午教训的话，硬是一句都没来得及说。
赵青川看着青时招呼门外的赵全进来帮忙抬人时，忍不住想，沈云开到底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