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26、
沈云开喝得整个人晕乎乎的，一头栽在桌子上起不来，后来所幸连眼皮也睁不开了，他确实是醉酒，以前碍于身份，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军队，没人舍得也没人敢灌他，唯一一次醉得不省人事，还是去英国的前夜，一想到自己留学回来之后她便变成了嫂嫂，心里便是一万个不情愿，上午去马场跑马，下午去靶场打靶，晚上回来后便闷在房里一口口灌酒，家里人也只当他是舍不得离开，还为此特意改签了船票……后来在英国，他孤身一人在外难免警惕，便有意识地避免自己沾酒，如今看来，酒量果然一点没变。
沈云开刚趴下去时还是有意识的但奈何赵青川的酒实在太冲，酒劲一上来他便四肢发软，幸好他还记得自己是在谁家的地盘，想必赵青川不会好心到扶他去休息，眼睛彻底闭上之前他又伸手抱住了另一坛酒，以免自己睡得太沉滑到桌子底下去，虽然一进门就明知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但还是想要醉得好看一点。
后来，他迷迷糊糊地听到耳边不断有人讲话，有人进进出出地端茶递水，还有人扶他起来勉强灌进去一碗汤药，再后来又重归一片安静，只剩下呼呼的扇风声，后来连扇子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等人再次醒来时头痛欲裂，沈云开坐起身，右手拇指和食指掐着眉心，一点点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然后又习惯性地伸手端起床边的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下一大杯水，喝到第一口水时便察觉到滋味不对，是隔夜陈茶，奈何自己喉咙实在干痛，也顾忌不了太多，等喝完水后这才打量起四周，床是西方新式，家具也一应洋派，窗户却是旧氏雕花木头窗，不是六国饭店，想必自己还在赵家。
沈云开迅速起身，找回自己解下的领带和外套，勉强扯了扯睡了一晚上的西服裤子，刚转身便撞见赵青川进来，手里貌似还拿着一套衣服。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沈云开是宿醉一晚加上睡得不舒服，起来又是一身酒气实在浑身难受；而赵青川则是因为，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灌醉了第一次正式上门的新姑爷，冯唯臻当着沈太太的面少不得多训斥了他几句，更是要他寸步不离照顾沈云开一个晚上当做赔罪，当然他也绝非是会照顾人的人，但表面功夫还是七七八八做了不少，连一早上沈家送来的换洗衣服都是他亲自拿进来的，以表自己诚心悔过。
沈云开望着赵青川手里的衣服比划了一下却是欲言又止，两人身形相似，估计是以为赵青川拿了自己的衣服给他换，想到这，赵青川脸色更冷了，抬手将衣服甩在人身上：“沈伯母一早让人送来的，省的你走出去丢人。”
沈云开双手接住衣服，嘴角突然扯了一下，不知在笑什么，赵青川也愣了一下，随即甩甩手便转身出去了。
等沈云开梳洗换好衣服后，便听到窗外隐隐传来说话声，听着声音，不像是一个人。他刚跨出门槛便望见赵青时领着几个丫头婆子进来，身边还挽着另一位年龄相仿的粉裙女子，两人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些什么，还是粉裙女子看到他出来才提醒赵青时。
赵青川的院子也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昨晚两人拼酒时坐在正屋，如今他迈出屋门才发觉自己醉酒后应该是被抬到了东厢房休息，此时见他人已经清醒了，赵青时便朝他走来，隔着几步的距离又停下。
“沈少爷可是好些了？”赵青时这一问，将女儿家的关心演绎地没有十分也有八分像了。
“好多了。”沈云开清了清嗓子，宿醉后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昨晚，让……”他停顿了一下，“见笑了。”
赵青时笑笑没说话，迅速又转了话题似是在帮他解围：“这是冯家表姐，我舅舅家的，一早熬了骨头汤过来给五哥哥，沈少爷也一起吧，我表姐的手艺可是不可多得。”
沈云开冲着粉裙女子点头：“也好，那就多谢了。”
“沈少爷客气了。”攸宁微微低头冲他回礼，悄悄捏了捏青时胳膊内侧，两人一边转身向正屋走去，一边咬耳朵。
沈云开笑笑，也便跟了进去。
赵青川一见冯攸宁，立刻摆出一张夸张的脸来：“我的好妹妹，你就饶了我吧，我真的早就好了，现在北平城一般的小毛贼都不见得能跑过我！”说着还冲赵青时递眼色让她帮忙。
青时只好开口：“攸宁表姐特意送过来的，五哥哥好歹喝了再说。”
赵青川只得坐下，一边端过放在他面前的汤碗一边抱怨：“攸宁啊，你说全北平的猪骨头是不是都被你买下来了？”
攸宁知道赵青川又在取笑她，不恼也不气，一边看着他喝下去一边说着：“表哥身体好了才是正理。”
随后青时招呼众人一起坐下，小厨房又陆续端来几样清淡小食，四人围桌而坐，沈云开听着他们兄妹三人斗嘴，倒是食欲大增，比平时还要多添了一碗粥。
等众人吃完，攸宁缠着赵青川非要去看他卧床期间练的毛笔字，寻个由头硬是将人扯走了。
赵青时望着沈云开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沈云开也望着她不说话，似乎在等她开口。
“沈少爷……”赵青时受不了似的开口，她在想要不要邀请沈云开去看看她在后院荷塘里养的荷花，这个时候应该开得正好，可谁知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你打算一直这么叫我吗？”沈云开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嗯……”青时斟酌着开口，“四少……可要出去走走？”
“好。”这回倒是干净利落地直接出门走人了。
青时随后跟上，满脸的莫名其妙。
两人出了院门，青时在前面带路，有意想带他往荷塘的方向走，沈云开却岔了方向，将青时甩在身后两步。
“唉，沈……”青时小声唤他，忽得又改了口，“四少，这边。”
沈云开回头看她，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没错。”他昨天刚出她的院子便被赵青川带走，他记得这段路。
青时不动，满脸的莫名其妙已经转成满脸疑惑。
沈云开转身去拉她的手腕，细白的手腕被他攥在炙热的掌心里：“去见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