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scene10】
学校出奇地平静。
谢云初习惯性地将演算纸撕成两半、对折直到无法撕下去为止团成球状塞进鼓鼓囊囊大的垃圾桶中,她地低身弯腰将桌洞里的基本Photoshop CS6的课本放到了椅子上,里面也再也没有其他可疑物品。
她双脚微微撇开蹲在原地,教室里的人已经基本走空倒还有几个篮球队、羽毛球队的将书包放在了讲台或者是桌子上,现在,已经有六天没回去了。
教室外传来熙攘的女声,因为楼空的缘故,那侃天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走廊上,谢云初将脚腕卡在桌子的固定板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翻着书页。
“青鸾、长信我在外面等你吧。”
“进来不就行了,教室也没人。”
“哦——”短发女生在教室里张望了一下,“唉,还有人啊,那我就不进去了。”
“没事啊,进来吧。”青鸾双手扯着她的右胳膊像是东道主一样迎接客人一般带她餐馆着教室,短发女生受到了这样的热情倒也彻底放开了那几分忸怩的架势,她趴在床边看着正在看书的女孩。
“青鸾我记得她不也是和你一起走的?”
身后的长信将书包“咚”一声放在课桌上故意制造处一番动静,“哦—有句话说的好嘛,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走吧。”
纸张微微泛起皱纹。
“噗,长信你什么时候还能这样吟诗诵词了,还有点墨水啊。”
“那你还能说什么?”长信挑衅似的翻身坐在了谢云初后面的椅子上。
青鸾单手掩面,好不优雅地去展现娇柔的一面。
“还有一句呢,近和尚头发没。”
说完,身后不明事理的短发女生也跟着笑起来。
纸页穿破,谢云初磨着未修剪整齐的指甲盖发带,她们扯起的话题也越发的离谱起来。表盘上的时针往下低了低,三人方才并肩走了出去。
这段看起来略显荒诞的友情已经在隍言让她成为“全校公敌”之后的几天内结束,两人重新拉拢了几个落单、臭味相投的人融合成一个新的小团体。
洗手间内
窗外的光透过几层朦胧的纱布将那明净的金黄染成偏黄的米绸色,长方形宽面玻璃镜上划满了淡淡的水痕纹路。
谢云初将镜中的另一个像是自己模样的人用着拧不紧水龙头滴下来的水珠细细刻画,很少有人注意过她的手指其实很细长,大拇指内侧、小拇指外侧都有一些薄薄的茧子,从上指节纹到下指节纹,从指腹到指肚,运用水渍灵活地勾绘着想要的图案。
熟不知,镜中出现了一个女孩。
她微微低头,短发遮住了半张脸。
洗手间的“哗哗”声不绝于耳,谢云初放下手臂转身离开。
“你画的很漂亮。”
她称赞道。
声音软糯得像一块冒着蒸汽的年糕,不是可以的发嗲,而是源于腔调中的一种习惯。
谢云初顿住了脚步,点点头,抬了抬唇角闷声说:“谢谢。”
“你,一直是这样吗?”
“哪样?”
“你很不爱说话。”
“嗯。”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但我换个说法问,你恨青鸾、长信还有隍言吗?”她单手撑着洗手台在镜中观察者女孩表情的微妙变化。
间隙了三秒。
谢云初摇摇头:“他们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喜欢不是吗?他们对我是真心的不赖。”
她说话时表情很淡漠,像是凡世俗尘与她无关。
“你,这个人,还真是有一点有趣耶。”
“谢谢。”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面前的女孩好像还有话要说。
“我是手绘社的社长,凉宫明日香(あすか),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はじめまして、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她用中文说了一遍又用日语重复了一遍,两人走进一些握了握手。
谢云初微微点头,只听到了类似于“ka”“mi”“ya”之类的发音,“我叫谢云初,没想到你是日本交换生,完全听不出来你的口音。”
“谢谢夸赞,我在中国生活过几年,你有兴趣来我们手绘社试一试吗?”
“手绘社...”
学校里还有手绘社倒是第一次听说,因为自己心无旁骛地在这所学校中,没有任何的兴趣加入任何一个组织中来。
明日香看了看她犹豫的表情,“我们社里其实人只有几个的,放学随便来画几张,可以吗?”她带着商量的口吻问。
参加兴趣社好像可以积累学分...
她抬起视线点点头。
“那明天下午五点,二楼最里面额房间见咯。”
她从纸筒中拽出一张擦手纸擦拭了一下,招招手离开了洗手间。
谢云初看了看身后镜上的水痕,那个“自己”正在慢慢融化轮廓。
轮廓融化了,还会是自己吗?
【scene11/A-1】
谢云初站在货柜边犹豫了很长的时间,她挤着眉头努力想着这几天莫林都在做什么。
龙大的速冻盐酥鸡enm,三全的儿童水饺enm,金锣的火腿肠和汤达人的豚骨叉烧面enm,她将所有信息在大脑中过滤了一遍,完全找不到他的口味爱好。
只便挑选了些蘑菇和猪肉提着袋子离开了内,并没有直接回家,踮着步子回到了那个所谓的家中。大门呈半掩的状态,里面珍贵的东西被尽数砸烂。
谢云初侧身进去,单手抵在门板上看着里面狼藉的场地。
月华暗淡,庭院里哥哥种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被她重新抚起,走到内室,凡是能被砸毁的东西全部粉身裂骨碎落在地上,谢云初内心没有任何的波澜,她踩着一件件那个陌生女人的衣服走到她的房间去,将还剩的几个相框一一杂碎。
她不需要这么复杂的亲情。
只喜欢纯碎的,不包含任何杂质的。
“对不起哥哥,我没守好这个家,应该这里马上就要被银行收回了,现在由我保管着属于我们共同的记忆版本。”她随意从床底下拖出来了一个纸箱,里面都是发黄发霉从一块钱到几百块钱不等的票据,筐底还有些更老旧的东西,谢云初翻看了一下,上面是看不懂的连笔字在这张纸的最后留下来了两个人指头大小不一样的手印。
还有一个装饰简陋的蓝白笔记本,右角有轻微的折痕,这也许可能是房间中保管最妥当的东西,谢云初刚想丢掉,但她嘴唇微微一嘟,重新放回到了那个纸箱之内转身去了哥哥和自己的房间。
她拖来一张塑料凳子抬起头向里面看去。
“阿橙?”
低下身子仔细地在沾满灰的柜子上摸索。
掀开倒落的墙纸,蟑螂、书蚤、百脚虫从里面涌出,谢云初犹豫了一会儿拿起晾衣架在废墟里面捣鼓了几下,在庭院内寻了一圈倒也没有看见那只玻璃罐子的影儿。
“阿橙,你到底去哪了?”
“阿橙不会偷偷溜出去的。”
她细眉禁不住得向上阳了扬,接着天辉映着眸中的水光摇动了几下。谢云初咬着指甲盖在门口附近的一些街道来来回回走了几个圈儿,见旁边的店铺已经打烊,脚步加快回到庭院内将纸箱拖了出去。
谢云初随手将门锁上,双手扶着门把手维持良久的动作。
“阿橙,就连你也要,和哥哥一起走了吗?”
“难道也要忘掉你眼中的‘我’吗?”
她双手缓缓落下,狠命砸向了门板,卷着灰尘应声而落。附近的小卖部老板挑着等灯向外看了一眼,见一个性格内向的女孩疯疯癫癫不知在说什么痴语。
【scene11/A-2】
对着番黄的灯光,莫诺双手搭在米色的餐布上显得极为安静,偶尔会伸出一根手指揉拽着上面的刺绣花纹。一直坐在高脚凳上的谢云初观察了许久,知道平底锅冒出肉的“滋滋”声才缓缓扶着桌台将视线离开在那个文弱的侧颜上。
她好像变了一点,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却不知从何说起。
谢云初将翻炒好的蘑菇、肉搅拌在了事先准备的面中。
她分为了三碟放在不同的位置上,静默的气氛不由觉有些尴尬和拘束。
“哥哥呢?”
“嗯?”谢云初没有听清。
“哥哥呢?”她重复道。
“我刚刚回来,他应该还在放学的路上。”
莫诺眼神木讷地看着前方,她依旧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动作,谢云初无意识地低头看到了她脚腕处的一个伤痕,她抬起唇角想说什么,莫诺先开口:“哥哥说,他今天要去揍一个让他不爽很久的人。”
“让他不爽很久的人...”
谢云初已经将最不好的结果预料出来,她匆忙解下围裙连招呼都忘记打直接下楼奔向夜道。这一次,她折返到了家附近,又顺着上次买方便面的路向反方向奔跑。
果然,在不远处便听到了剧烈的响动。
她反身贴在冰凉的电线杠旁,头上的汗珠还没有流动就已经被刀削一样的夜风刮掉。她哆嗦着身子每一处,完全不知道是因为寒冷亦或是恐惧、焦虑、逃避、惊悦搅浑在一起的复杂感情,那一声声埋进嗓子的歇斯底里痛苦□□声卡在胸腔处,还有刀片钝入肌肉的声音。
这简直如同一场折磨,折磨着能感触到、聆听到的地方。
少女将双手交叉,她抽搐着身子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这就是笑?这就是笑吗?”
她带着几分欢喜颤抖地摸索着脸部的肌肉走向。忽而她又戛然而止,沉默了一会儿,脚用力踢在电线杆上。
“不,这不是笑,哥哥说过的,笑会开心的,不会让人感到悲痛的。”她又恢复到了平时的那张脸,憋着一口气在两条街的中间停住。
像是一台精心排练地话剧一样,他与她再次相见,只不过这次有人视线偷看了剧本。谢云初站在那,看着正在吐着烟卷的莫林,身边还有几个人,地上的,便是隍言。
“为什么要这样做?”
“只是了解私人恩怨。”
“莫林,我和他,是朋友,记住,是朋友。”她心平气和地说着,淡淡的灰色烟卷在暗夜中卷动着白息的身姿最终散开,谢云初强忍着这股味道盯着他的眼睛。
莫林将眼移开了一点距离说:“朋友吗?你可真是会撒谎。”
“是啊。”谢云初抬起眼角答应道,“不是有人说过吗,撒谎一次,就再也停不下来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说过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总之,精明的你一定能明白,朋友是什么?”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接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认识有一段时间,她永远会撂下一堆不明其意的话让人自己去理解。
“在我眼中朋友就是面包,而所谓的友情便是可有可无的馅芯,你很成功的把一个危险分子带回了家哦。”
路旁一辆没有牌照的出租车呼啸而过,明晃晃的车灯勾勒着少女立体的侧颜。
莫林偏头看着地面上一小块结冰,里面混杂着一些厨余垃圾发酵出来的黄色汁液,他略有烦躁地踩碎将烟随手掐灭扔到了垃圾堆中,“随你便。”
谢云初低身将地上的隍言费力地架在身上,重心左右摇摆地向大街上移动。
又那么几秒想要上前阻止,但一一被那该死的理智阻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