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出了小礼堂，向秋本想直奔教室，却被罗衣衣一把拽住，她满脸写着疑惑，也带着恼怒。

  “有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不好吗？怎么成天像个女孩子一样，一言不合就开溜，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罗衣衣再也不想轻声细语顺着向秋了，她想换一种办法来解决问题。

  “我告诉你，你就能帮忙解决？”

  向秋的话竟彻底把罗衣衣的嘴给堵住了，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罗衣衣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般，如此天真。

  “罗衣衣！”

  可偏偏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付俊的叫唤声，且听着语气，很不顺畅。

  “你表演完了？”罗衣衣的语气也很生硬，她还没走出刚才被向秋气到的阴影。如果没有被付俊叫住，她本想追上向秋再争论一番，不蒸包子争口气。

  “你干嘛，看我弹唱一半就离开了！”付俊皱着眉头，一脸不快。

  “我上厕所不行吗？”罗衣衣说着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付俊，准备离开。

  “罗衣衣，你是不是故意的，别人表演的时候你不上厕所，轮到我表演了你才想去上厕所！”

  “我靠！”走出去的罗衣衣又返了回来，这还是她平生第一次骂脏话，只因实在是气急了。她缓了缓，长舒一口气，道：“付俊，你今晚是给全校同学表演的，不是给我一人表演，别把所有的错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可我就是为你表演的啊，只不过换了个更大的舞台！”

  “神经病啊！”

  罗衣衣也给付俊留下个潇洒的背影。

  这事自然不会就此戛然而止。董佳明在全校师生面前丢尽颜面，他同付俊之间的梁子就此结下，关键是，付俊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错的，也从未找董佳明道过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化解同罗衣衣的矛盾。他心里一直觉得是罗衣衣有错在先，可罗衣衣并不承认，付俊便想着，她若不来道歉，他便不再搭理她，想是这么想，可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他总是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同罗衣衣聊一聊，打破这层隔膜。

  去找她借本书？太敷衍！

  约她去看电影？被拒绝了多尴尬！

  送她本吉他谱？太轻浮！

  想来想去，付俊就差把自己逼成神经病了。或许道歉才是唯一的出路，赌气只会让双方越走越远。付俊在心里连道歉的措辞都已准备妥当，只待找个合适的机会说出来。没想到罗衣衣却主动找了过来，自然不是道歉，而是她已经准备好了学习吉他，新手的诸多问题需要向付俊请教。

  付俊却是一脸茫然，心里想着：“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没化解呢，她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跑来问我问题？”可既然罗衣衣都找上门来了，付俊自然不会再旧事重提，给自己找麻烦，他也像个没事人一样，同罗衣衣交流起来。

  最烦躁的自然是向秋了。每次下课铃刚响，他正准备看书或休息时，罗衣衣已跑过来，同付俊小声交流着，说到吉他的部分他自然无所谓，可说到乐理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总会浮现出一连串音符，书看不进去，也没法休息好，还不能无缘无故打断别人，向秋只得一次次出逃到走廊上，待快要上课了才返回。这才发现罗衣衣居然毫不拘束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向秋心中不快，却也只能自个儿生闷气。

  刚开始向秋以为罗衣衣只是为了气自己才找的付俊学习吉他，毕竟是他先拒绝了罗衣衣钢琴教学的请求，剃头挑子两头热，长久不了。后来才发现，罗衣衣这次的学习是极其认真的，只不过，大冬天的学习吉他，对罗衣衣而言却不是件简单的事。

  寒风刮起来的时候，江城中学里的那一排排树木，掉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的树干，偶尔有麻雀飞来，落在树干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江城的夏天不热，冬天温度却很低，尤其是今年的冬天，冻雨下起来的时候，冷得直叫人哆嗦，大家纷纷猜测江城今年定会迎来一场降雪。众人欢呼雀跃的时候，罗衣衣却沉默了，因为寒冷的冬天对她而言，绝不仅仅是冷那么简单。每到冬天，罗衣衣双手关节处总会长出许多冻疮，温度低的时候，冻疮僵硬得像一团疙瘩，温度升高的时候，却又痛又痒，轻轻一挠皮肤便会裂开，更加疼痛难忍。

  罗衣衣何尝不想做个精致的女孩子，可这些该死的冻疮一到冬天便长得满手都是，她也曾在刚入冬时便备好了热水袋，准备打一场攻坚战，然而还是没什么用，冻疮还是一样疯长。

  以往都还好，也就难受一下，冬天过去，一切便又恢复如常。可现在要练习吉他，那一手的冻疮则像铁手套一般，原本灵活的手指像是根木棍一般，动弹一下都费劲。

  本学期最后一节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将大家召集在一起，拿出花名册，逐一点到后，便开始了本学期的体育考试。人群中充斥着责备声，轻微的谩骂声，可这老师早就习惯了，把考试内容逐一念给大家听，都是些简单的内容，球类任选一项，再加上百米短跑、跳远。

  球类考试是向秋的一大痛点，他不喜欢运动，更不喜欢球类比赛，从小至今，若非考试需要，他绝不碰球。百米短跑和跳远尚能勉强过关，可一分钟内投进五个篮球或者一分钟内颠足三十个排球，哪一项都不简单，好在向秋中考体育选的恰是颠排球，至今虽然已经生疏，好歹有些基础，练习了几遍之后便开始考试。

  像向秋这般内心脆弱有好强的人，最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增加心理负担，可现实却是你越怕什么，就一定会迎头碰上。

  向秋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深吸一口气，只待老师喊开始，便一气呵成，完成考试任务。可千不该万不该，向秋不应该在稍作调整的时候，朝四周张望了一阵，这才发现全班二十几个男生，除他之外，全都选择了篮球，原本站在操场边给他加油鼓劲的女生，在此刻的向秋看来，却是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嘲笑他。向秋不由得紧闭起双眼，咬紧了嘴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至于结果，自然是意料之中，老师喊完开始，向秋颠起球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南北，球落在何处都没看见。如此试了三次，他都没能克服紧张情绪，而后面还有一堆女生等着考试，老师便让他到一旁坐着休息，调整好了再继续。

  接下来上场的是罗衣衣，大家都知道她是江城中学的“排球女王”，颠排球不跟玩一样轻松，罗衣衣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她拿到球的时候，很轻松地颠了起来，眼看着就快完成任务，球却重重地砸在了大拇指关节处的冻疮上，她顿时痛的蹲了下去，半跪在地上，吓得老师和一众学生魂飞魄散，赶快围了过去，都以为是球把手指打折了，等到罗衣衣把手从怀里拿出来大家才看清楚，她双手关节处的冻疮又红又肿，有几处已经溃烂，需要赶快治疗。到校医院找了医生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白白浪费了考试时间。

  结果便是，整个高一二班，只有向秋和罗衣衣的体育成绩不及格。因为本学期已经没有体育课，老师便嘱咐二人，利用课余时间多练习，抽空找他补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