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罗衣衣双手长冻疮是从初三才开始的,所以向秋并不清楚始末。
冻疮这玩意儿,向秋曾在书上看到过,擦点冻疮膏能缓解疼痛,但要彻底治愈却没那么容易,重要的还是要注意保暖,防止进一步恶坏。
看到罗衣衣双手的那一刻,向秋心中便有了想法,这天经过文具店的时候,他特地到店里转了转,在一排手套前驻足良久。眼前的手套颜色不一、材质各异,向秋觉着肯定不能选毛线手套,罗衣衣手上的冻疮已经溃烂,戴毛线手套容易黏在一起,可找了老半天也没找到合心意的,就算是皮手套,里面也有一层绒毛,同样会和伤口黏在一起。眼看着上课就要迟到,向秋最终选了一副皮手套,他没有急着送给罗衣衣,晚上下课回到家,他找来针线和干净的布料,在皮手套里面缝上了一层布。看似简单的一道工序,做起来却不容易,当然也可能是他技术不过关,缝了拆,拆了再缝,反反复复好几次,一只手套用了两个多小时才缝好,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课业,另一只手套向秋留到了第二天晚上才缝好。
待一切弄妥当准备送出礼物时,距离罗衣衣上体育课被球砸到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而就在一天前,付俊已经帮罗衣衣想到了更好的办法。虽然也只是双露出手指头的皮手套,可这双手套同文具店里的大不一样,它的内衬也是皮料而非绒毛,戴在手上的时候不但暖和而且柔软,不仅如此,待手指头上血脉畅通了一些后,罗衣衣便能开始练习吉他了。倘若带上的是向秋送的自制的皮手套,练习吉他不方便,写字也是个大问题。
看到罗衣衣手上戴的手套,向秋虽然惊讶,却强装镇定,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
而这,也仅仅只是开始。
为了体育补考能顺利通过,向秋充分利用起下午下课到上晚自习之间的一个多小时,找了块空地练习起排球来,可没练几下,他便把球扔到了一边,独自坐在花坛上,即便寒风飕飕,他也感受不到寒冷。
刚才临出门时,向秋鼓足勇气来到罗衣衣处,道:“罗衣衣,我们一起练会儿排球吧,周末找时间补考……”
当时罗衣衣刚做完数学试卷,将一摞书籍整理好放进书桌,心不在焉地回道:“你去吧,我就不练了,我主要是手不方便,等冻疮好得差不多了,我肯定能一次性通过!”罗衣衣举起双手在向秋面前晃了晃,那双皮手套格外耀眼。早上刚到教室的时候,向秋便看到了付俊手里拿着的手套,当时还想着他一个男孩子戴这样的手套未免太过娘气,这下才搞明白,原来是送给罗衣衣的。
向秋真想把手套扯下来扔到窗外。
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一直默默付出,向秋原本不太相信这话,可当曾经对他关怀备至的罗衣衣已经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时候,他才开始试着去回想。当向秋转身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落到了地平线下面,没有一丝阳光能够照耀到。
“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得尽快考过!”向秋在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当下便不再去想罗衣衣的事,独自练习起排球来。可越是这样,脑子里越是浮现出许多他不愿记起的画面,他只好使劲拍打着排球,直到满头大汗,方才躺倒一旁的草坪上,看着天边绚丽的云彩,由淡黄到金黄,再到深红,变幻万千,妙不可言。
快到晚自习时间,向秋才慢慢悠悠走回教室。当晚恰好是朱舜水值班,他对高一二班的语文成绩颇为担忧,尤其是听到大多数同学都有意选择理科的时候,心绪更加不宁,趁着晚自习值班的时间,给大家带来套语文试卷,提前摸摸底。待试卷从前往后传到面前的时候,向秋才发现同桌付俊并不在,他下意识地朝罗衣衣处看了一眼,罗衣衣也没在座位上。讲台上,朱舜水正催促着大家:“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所有试题都必须做完,做不完不准回家!”
向秋低下头奋笔疾书的同时,心中想起了罗衣衣,懊恼又生气。
“怎么还多了两套试卷,哪两个同学没有领到试卷?”朱舜水站在讲台上扫视着台下众人,一眼便看出少了两个人,不过,他并没有记住不在的两个人是谁,于是接着问道:“那两个位子坐的是谁?”
前排同学小声回答道:“是付俊和罗衣衣!”
“付俊?……罗衣衣?”朱舜水对付俊没什么印象,但罗衣衣却是有些记忆,“那不是你们班语文最差的学生嘛!”大家自然知道朱舜水说的是罗衣衣,教室里一阵哄堂大笑,“别笑了!”朱舜水严肃起来,“大晚上的他们跑哪里去了?”
“老师,他们在音乐室练习吉他呢!”角落里的一位同学说道。
“练习吉他?”朱舜水脸上写满了愤怒。
“也有可能是在谈恋爱!”角落里又响起个声音,朱舜水捡起粉笔头丢了过去,正中靶心,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众人皆沉醉在调侃嬉闹中,唯有向秋,自始至终阴沉着脸,明明不关自己的事,却声声入耳、刀刀入心。
晚自习上了半节课,付俊和罗衣衣才回到教室,向秋抬起头瞥了一眼,二人全然没把朱舜水放在眼里,站在门口喊报告的时候也是有说有笑,朱舜水怒火中烧,把二人叫到门外,一顿臭骂。
待付俊回到座位,向秋已做完了试卷,正低着头写姓名,随后便将试卷盖了起来,拿出书看着。付俊扫了一眼周边同学,最慢的那个都在做阅读理解,马上就要写作文了,他不由得紧张起来,遂恬着脸对向秋说道:“向秋,前面的选择题能不能让我抄一下?”
若是以往,自然没什么大问题,可眼下向秋憋着一股劲,正愁无处释放,付俊自己撞枪口上来了。向秋翻开试卷前后看了一番,冷冷回道:“此次试题难度很大,我都是胡乱做的,你抄了去,回头老师说咱俩的雷同怎么办?”
向秋的话貌似有些道理,付俊却嗤之以鼻。别人说不会做尚能理解,向秋说不会做,这不明摆着恶心人嘛,当下也不再摇尾乞怜,提起笔胡乱选了几个选项后,开始做阅读理解。付俊都瞎搞一通,罗衣衣就更艰难了,她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试卷,内心发虚、头脑发昏,再侧着头看了看同桌,那姑娘做的倒是挺快,也在写作文了,可正确率保证不了,若照搬照抄,朱舜水一定会发现,到时候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罗衣衣灵机一动,撕下作业本一角,写上“选择题抄一下——罗衣衣”,趁朱舜水未注意,翻山越岭传到了向秋处。
向秋合上书本,打开纸条,盯着那一行字,陷入了沉思。付俊侧过头看到了纸条上的内容,索性也不做题了,不怀好意地盯着向秋,看他给还是不给。向秋回过神来,迅速把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里,对付俊道:“你不赶快做题,看着我干嘛!”
付俊瞅了瞅向秋攥纸条的拳头,“我都看到了……”
向秋倏地一下把试卷铺开在桌面上,“你都选好了,现在划掉重选,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也比全错了好!”付俊还真就把选好的答案都划了去,照着向秋的答案抄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接着往下做题。
向秋内心的纠结却还在继续,给或不给,无关利弊,却是个很大的面子问题。倘若罗衣衣能来说些好话,前事不究,给是自然的,可现在明明是罗衣衣惹到他,而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向秋实在想不通,罗衣衣的大大咧咧居然已经严重到不顾他人感受的份上。可他毕竟是个男人,是男人就不该小肚鸡肠,让别人看笑话。所以向秋最终还是把选择题答案给了过去,即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虽然拿到了选择题答案,可罗衣衣的作文却是个老大难,平时都不一定能写完,时间如此紧张的情况下,更不能按时完成。因此,大伙儿都离开了,她还在磨磨蹭蹭,半天写不出一个字,付俊虽然还在,可他连自己的都完成不了,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好在向秋也还在,到最后朱舜水实在等不及了,气急败坏对向秋道:“你看看她还有多少,帮她看一下!”向秋这才慢慢悠悠走过去,可写作文这事,也不是说帮就能帮得上的,向秋沉思良久,才顺着罗衣衣的思路帮她把作文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