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若向晚

  二人下了公交，沿着宽敞的马路走上一段，便能看到巨大的圆形广场，广场正中，是一排排喷泉，正午时分，喷泉没有开放，只有一汪汪清水循环流动着。刚还并排走着的罗衣衣，提前奔到了广场正中，时而用手划动着水流、时而在几股流水之间蹦蹦跳跳，活像只刚出笼的兔子。罗衣衣玩起来可真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更不记得到这边来的目的，一个人玩还不行，还得拉着向秋一起，见向秋一脸无奈，她索性拉来一旁的孩子和姑娘，逗得三四岁的孩子咯咯笑个不停。看着此情此景，站在边上的向秋也面露喜色。虽是春末夏初，可江城的气温刚好适合在外面玩闹，看着罗衣衣那一袭白裙在微风中浮动，向秋感觉自己无比幸福，哪怕既这样静静地坐上一辈子，他也愿意。

  待罗衣衣返回向秋身边时，洁白的裙子上已经沾染了不少水渍，她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倒是向秋看了格外心疼，掏出纸巾叮嘱她赶快擦一擦。

  “离得太远了，擦不到……”罗衣衣嬉皮笑脸地看着向秋，死活不去弄。

  “那……那我来？”广场上虽没什么人，可拉着女孩子的裙角擦拭，毕竟不方便，况且帮忙擦拭的人是腼腆的向秋。他先是抬着头张望一番，见四下无人，才半蹲到罗衣衣侧边，拉起裙角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一边擦拭一边抱怨着：“这水也不干净，你说你怎么那么爱玩呢！”

  罗衣衣却不在乎，只见她双手捧着脑袋，一脸幸福的傻笑。

  站在广场一角才刚赶到的付俊看着眼前一幕，先是踌躇了一会儿，再徘徊了一阵，见罗衣衣和向秋半天弄不好，一股牛劲冲天，噌噌地来到二人身旁，像吃了□□马上就要炸开一般，“你们俩注意点影响，那边上还有孩子呢！”

  “付俊！”向秋抬起头看了付俊一眼，再看看远处还在戏水的孩子，最后目光同罗衣衣对视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他会过来……”罗衣衣一脸委屈看着向秋。

  旁边的付俊被气的双手叉腰，一会儿挠头发，一会儿拍脸颊，就差双脚跺地，可毕竟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跑过来的，也不好抱怨什么，只得长舒一口气，缓解心中的郁闷。

  “你兜里有纸巾吗？”向秋看着付俊问道。

  付俊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卷皱巴巴的纸巾，“只……只有这个！”

  “那你帮忙擦拭一下那边吧！”向秋指了指罗衣衣裙子的左边，还有一块水渍，沾染了些黑泥。

  气呼呼的付俊现在终于舒了口气，开心地俯下身去，用心地擦拭起来。向秋则起身同罗衣衣并排坐着，再看向罗衣衣时，她脸上的欣喜劲已经没了，略显无奈地看着付俊并不熟练的擦拭动作。当付俊抬起头时，坐着的二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此时付俊又不愿意了，只觉得二人把他当傻子一般，扔了纸巾，自顾自地朝书店走去。当向秋和罗衣衣走进书店时，他已经拿了本吉他教学书籍，坐在书店正中的圆形木桌旁看了起来。向、罗二人也没去打扰他，进了门便左转，在一排排书架之间穿梭找寻起来，找到音乐类书籍堆放处时，付俊已从另一边悄悄潜了过来，背靠着书架坐在地上，假装认真地看着书，挡住了向、罗二人去路。

  罗衣衣压低了声音，道：“你挡半道上干嘛？赶快让开！”

  付俊却不以为然，“你们绕一下就过去了，我晒会儿太阳！”

  两人说话间，向秋已悄悄绕到另一边，自顾自地看起书来。是很久没来这么大的书店了，成天泡在老葛那个十几平米的小书屋里，翻来覆去都是那几本书籍，除了辅助资料就是中外小说，向秋早就看得厌烦了，可惜新华书店离家和学校都太远，来一趟实在难得，今天既然来了，自是要好好看上一番书籍才能安心离去。向秋懒得去管斤斤计较的付俊，也无心照管耍闹爱玩的罗衣衣，找了个有阳光的角落，拿起本绘本看了起来。和绘画相关的书籍向秋看得真的不多，说起来，和向立阳还真脱不了关系。向立阳是个急脾气，向秋小时候初识绘画时，但凡多问一句便会被训斥，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向秋对绘画越来越讨厌，相反的是，夏青禾在教授钢琴时，总是细微耐心。向立阳更适合做理论研究，绘画者总是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而夏青禾更适合做实践培训，她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看着绘本上精美的图画、幽默的配文，向秋看得入了神。罗衣衣走过来，小声说道：“要不你在这边看会儿书，我过去找找？”

  待向秋点头同意后，罗衣衣来到音乐类书籍旁，东看看西望望，仔细翻找着，走到书架尽头时，被付俊探出的脑袋吓了一跳，她沉着脸压低声音说道：“你要不是来帮忙找的就赶快回家吧，不要打扰我！”

  付俊从身后取出书，道：“我觉得这本挺适合你的，我刚开始练习吉他的时候就是看的这本！”

  罗衣衣接过书仔细翻看着，翻了几页之后却又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关键是我也看不太懂啊，早知道当初就学钢琴了！”

  “我不是在教你吗？再说了，你以为学钢琴就简单了？”

  罗衣衣转过头看着身后十米开外看书看得入了神的向秋，心中想着，若是学钢琴，教的人是向秋，学起来也没那么费劲。付俊看出了端倪，心中顿时不快，一把抢过罗衣衣手中的书籍翻看着，“说吧，哪里不懂，我现在就告诉你！”

  “还是上次那几个勾弦、击弦……”罗衣衣凑过去，同付俊一起翻看起来。

  “这上面说的很清楚，不过还是得实际操作才行……”付俊顿了一下，以抱怨的口吻说道：“早就和你说了拿着吉他找个地儿教你，你这……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事呢……”

  “你够了啊，愿教就教，不愿教就滚蛋……”

  罗衣衣突然沉下来的脸着实吓了付俊一跳，他立刻嬉笑起来，同罗衣衣耐心讲解着，甚至还找了本书比划着，这下罗衣衣听懂了许多，紧接着，付俊又将书上的其他知识同罗衣衣仔细讲解一番，虽然罗衣衣听得云里雾里的，可付俊终于如释重负，往后的时光，他恐怕再难有时间碰吉他，更别谈教授罗衣衣。付俊的心事，写满了整张脸，他自然渴望罗衣衣能安慰几句，可是只要有向秋在，他是不可能得此殊荣的。

  罗衣衣转过头，向秋已经离开了刚才的位置，不知去向，她把书扔到付俊怀里，在书店里四处找寻起来，留下付俊一人落寞地坐在原地，心事更加凝重，自上次付长海同老战友取得联系后，李瑶便成了付俊的家庭教师，每个周末都到家里帮忙辅导作业，刚开始付俊倒也接受，可日子久了，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他想着摆脱，却又不敢开口。看着眼前景象，付俊想起了昨天同李瑶的一场对话。

  李瑶问他道：“你是不是挺喜欢咱班上那女生，就那个罗衣衣？”

  “没有啊，怎么啦？”

  “我觉得你挺关心她的！”

  “我关心班上的每一个同学！”

  “别骗自己了，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不过，我觉得你俩不合适……”

  “为什么？”

  “你可是要出国留学的，除非她能陪你一起去，要不然你的喜欢没有任何意义……”

  “出国留学？谁说的？”

  “我……我……猜测的……”

  付俊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属于自己过，关于出国留学这件事，他也是此时才从李瑶口中得知，晚饭时，他唯唯诺诺地同付长海提起了此事，得到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付长海表示：“能不能出国不得看你自己，我们当然是希望你出去！”如此敷衍了事的回答，真叫付俊感到茫然，他也想过，努力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就不用出国了，可那谈何容易。

  在罗衣衣面前，付俊更像个孩子，可他毕竟不是孩子，该做什么他心里很有数，看着罗衣衣找寻向秋的背影，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从书架上取下一本辅导材料，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