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权-偶尔的假期
[我会将你培养成一位成熟的王。]
拉尔的承诺就像是屹立着的东京塔一样，给我一种安心的力量。
医院的病患总共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处理完。但我的烦闷、焦躁感依然没有消失，宛如心头蒙了层雾一样，郁闷至极。
这或许是因为不知情的他们在我这个害他们如斯的凶手离开前一直说着感恩戴德的话的缘故，又或许跟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个幼稚的孩子也不是个成熟的大人有关，又或许两者皆有。
无处发泄的情绪在身体里酝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已经不可能像不懂事的时候一样，顺着内心破坏与战斗的欲望去街上杀几个人发泄，而且这里也不像艾尔盖斯托姆一样有说着讨厌的话的挑衅者，能让我顺理成章地揍他们。
前首领说过，我们这种人想要活下去就要不惮于弄脏自己的双手，但是不能伤害到计划外的普通人，除非他们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这是原则。
里包恩也说过，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杀手是不会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多生事端的。
我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我能走完吗？
“我有说过叫你不要再来了吧。”
东京的圣玛丽大教堂，这座外表看着像是博物馆的建筑无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巨大的十字，简直颠覆了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意大利人对教堂的认知。
与它现代化的外表不同，它的内里采用的是朴素的水泥，既没有什么这个时代的装饰也像米兰大教堂和佛罗伦萨大教堂一样画满了充满神性的湿壁画，只是简简单单的，中间垂直的大裂口既充当了屋顶又突出了内部的空间。外面撒进来的阳光随着时间移动着，特别是正午的时候，夺目的白光正好落在传教的神父身上，看起来就好像是天主下达的神迹。
这座教堂归属于灰之王凤圣悟的氏族“Cathedral（大教堂）”，是他们重要的领地之一。
“别这样冷漠嘛。”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凤圣悟，老实说我以为他还在郊区的那个教堂待着。
即使是不信神的我也不能否认，教堂的确是个庄严宁静能使人平和下来的好地方。
“你说过的，会庇护上门求助的人。你要是赶我走我就哭给你看。出尔反尔的男人是会没有女人缘的哦。”
“……那里面可不包括庇护绿之王，而且你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会哭的类型吧。”
“那可说不定，指不准你哪个举动让我幼小的心灵受了伤我就会嚎啕大哭呢。”我坐在教堂的最后一排，礼拜的时间早就过了，里面只有零星几个灰之王的氏族在忙碌。
“多少听听后辈的烦恼啊，灰之王。”
“想找人听你倒苦水倒是去找关系好的人啊，你跟青之王是恋……朋友吧。”
“不要。让亲近的人分担我的痛苦，我做不到这种事。”就算我想说，也没有那样的对象。
特别是羽张迅，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像他抱怨的。
他接受不了的。
“所以你就让我来分担你的痛苦么，魔鬼吧你。”
“遇见你只是巧合好么。”我瞪了他一眼。
室内的空调风呼呼地吹着，过低的温度让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呐，我说凤桑，如果你的情绪在爆炸的边缘的话会怎么做？”
“……”
凤圣悟半天没有说话。
“你那个见了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又瞪他一眼。
“啊，不是……”他小声嘀咕道:“真没想到不可爱的小鬼也会用敬称。”
“我听见了！”
我怀疑凤圣悟在找揍的边缘来回试探，而且我有证据。
很好，他要是再说出类似的话，我就拿他当沙包出气。
“抱歉抱歉。”
凤圣悟在我旁边坐下。跟上一次一样，没有挨得很近。
“那就转移注意力吧，比如全心全意投入工作什么的。”
“……”
“我可是才放假啊。”
好不容易得到的假期，而且还只有短暂的两天。要我现在回去工作我会死的。
“凤桑，请给我一切实际一点的建议。不然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你这样我压力很大啊。”
凤圣悟站了起来，他招呼着我跟他来到教堂内部的一个房间，那是专门为神父准备的神父的房间。
同样是朴实的风格，桃木的大书柜上塞满了神学方面的书，雕刻着圣婴的双人床上绣花的被子铺得很整齐。床靠着的墙上挂着一张绘着圣母升天的挂毯。与这些格格不入的是矮木柜上放着的小电视盒子。
凤圣悟打开电视后坐到床尾的沙发凳上，他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来，坐。”顺便还拆了一袋薯片递给我。
电视里播放的是藤子·F·不二雄的《多啦A梦》，圆滚滚的蓝胖子正在陪男主大雄看他小时候和奶奶的合影。因为对奶奶的思念，大雄提出想要通过时光机回去看奶奶……剧情还挺温暖的。
“所以你的建议就是看不现实的动画片吗？”
虽然不讨厌这种温馨的故事，但看这种东西多半都是孩子吧。
“不觉得幼稚吗？”
“不不不，”凤圣悟摇着手指纠正我，“翠丝特，这么想就是你的不对了。人们之所以喜欢动画是因为动画寄托了对未来世界发展的想象。而幼稚这个事情——不管是七八岁的年纪还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看动画都不是一件幼稚的事情，人有选择自己喜欢观看内容的权利。真正幼稚的是用看动画的年龄衡量这件事的人。”
“抱歉。”我为自己的武断道歉。
凤圣悟笑了:“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有没有感觉轻松一些呢？”
“啊，真的……”
短短半个钟头的故事却神奇地让我忘记了那份难以忍受的焦躁和郁闷。
比在家里打坏三个沙袋来发泄的感觉都要轻松一些。
“谢谢。”
说到底还是孩子啊，凤圣悟心想，这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的样子真是跟自家小侄子一模一样。
“赶紧看完最后一集给我回家睡觉。下次可不许再来了！”
“诶——别嘛。”
*******
在凤圣悟那里混到了太阳下山，临走前我无视掉他咬牙切齿的表情顺走了五包零食，这玩意用手捏碎的时候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真解压啊。回去我也订一箱好了。
“总之要把炸弹列入黑名单……”
我想了想在杀手专用网站给那个炸弹商留了个差评。
早该明白的，这种武器就是跟我犯冲。
想起那个让我成为绿之王的爆炸，我来到杯户町的购物广场，耸入云天的摩天轮平稳地运行着。几个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爆炸就好似不曾发生过一样。
嬉戏着的游客，欢快的音乐……游乐园的气氛永远是这样热闹，没有悲伤，只有欢笑。
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嗯哼哼～”
习惯性地哼起不成曲的小调，我闭上眼睛。
拂过脸颊的风很温柔，不自觉地就生出一股倦意。
一个人坐到了我的旁边。
“有事？”
全身的肌肉都下意识地紧绷起来，大脑敲响了警钟:不要松懈，随时保持警惕。
“差不多吧。”
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而且有点熟悉。
我半眯着眼，看着那一头蓬松的天然卷，“你是……”记忆终于对上了号，“啊，那个倒霉蛋警官。”
“倒霉蛋这个形容是多余的。”
“无所谓啦。找我有事吗，天然卷的警察先生？”
我盯着他叼着的香烟，十五秒左右，他迫于我的目光熄灭了那根还只抽到一半的烟。将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今天是休息日，但警察这种在一线忙碌保护市民安全的高危职业通常是轮休。
身边的男人穿着干净的便装，身上散发着一种吊儿郎当的气息。跟他工作时简直是判若两人。
“是你说要跟我做交易的吧，绿之王。”
交易……有这么一回事吗？好像是有……啊——太遥远了已经想不起来了。
“别告诉我已经忘了。”
“……抱歉，让我回忆一下。”
摩天轮的爆炸，嗯，然后是发生了什么来着……对，三秒前的提示，交易……想起来了！
“你的账还没结清！”
黄金之王的兔子们那时一打岔以至于我都忘记找这小子要报酬了，干白工可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算算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钱滚钱利滚利，我加收利息简直理所当然。
想到这天然卷工作时认真的状态，以及他那手拆炸弹的绝活，我心中微微一动。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而且我很爱她。”松田打断我。
“啊，就是那个短发的漂亮警官对吧？放心啦，你长得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只是开个玩笑，”我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手底下能用的人不够，你要不要考虑到我这里来工作呀～”
“待遇很好的哦，按照法定节日放假，月薪过万，还有公费旅游。”
我自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丰厚了，然而松田的回答是拒绝。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我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在那之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别的。”
“介意告诉我是什么吗？”
并不是什么机密，或许说是警视厅大家伙都知道的事情。松田警官原本的好友兼搭档死在了炸弹犯的手里。为了亲手抓到凶手，他跟上司多次申请调往专门处理爆炸事件的特殊凶案组，但最后却只是被调往了搜查一课，之后就发生了那一起摩天轮爆炸事件。而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我说……听这种严肃的事情的时候，你能不要吃薯片了吗？”
“我没有吃薯片，这个是玉米片。”
“有什么区别，一直咯吱咯吱咯吱的，很破坏气氛啊。”
“抱歉。”我舔掉手指上的残渣，将吃剩一半的吃瓜必备道具藏到身后。
“那你现在得到线索了吗？”
“没有，”说到这里，松田也有些烦躁，“自医院的那颗炸弹被拆除之后那家伙就销声匿迹了。除了等待他再次犯案外，根本拿他没办法。”
“本来以为博多的那一起爆炸跟那家伙有关，但炸弹的种类不一样……”
“……”
“松田警官。”
“怎么了？”
“你认为使用炸弹的犯人是什么？”
“哈？垃圾、人渣、混蛋、恶魔。”松田不假思索地说道。
“肆意妄为地夺走别人的生命，并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没有比这些渣滓更可恶的了。”
垃圾、人渣、混蛋、恶魔……真是毫不留情的评价啊。
“松田警官，蟑螂这种生物会在开灯的瞬间躲进黑暗的阴影里的，想要找到它们就只有让自己也融入黑暗。想要找到那家伙，我的渠道可是比正规途径有效的多哦，我不介意部下有自己的兼职的，所以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还是说你更愿意耗费大量的时间做被动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