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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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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叫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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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临与谢晚晴离开后,沈承渊知道他们身边有大内高手护卫,因而也并不担心。只是他虽没有立即跟上去,却也慢悠悠往湖边的方向踱步。

  等到他在济济人潮中寻到谢临时,才发现他已趴在凉亭的石桌上,合眼睡了过去。

  他身子骨比之常人要弱,许是今晚走了许久太过劳累,又猜了一晚上灯谜耗了心神,此时竟困得连自己走到他跟前都毫无所觉。

  到底还是个孩子。沈承渊站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双臂交叠着枕在脸下,只露出雪白细嫩的侧脸来,染了些酣睡的薄红,被那毛茸茸的狐裘一裹,显出难言的精致与荏弱。他长睫低垂,呼吸绵长,大抵是睡得香甜,那淡红色形状美好的唇角正微微翘起,叫人不忍扰其清梦。

  可这样冷的天,睡在这湖边凉亭里必定要着凉。

  沈承渊上前一步,伸手小心地穿过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搂进自己怀里。

  这个动作将熟睡的谢临惊动了,但他实在太过疲倦,迷糊中只知道身边的人是沈承渊,便也没起戒心,下意识地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胸前寻了个舒适的姿势靠了上去。

  少年身躯特有的柔软让沈承渊抱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唇角抿起,眼中神色千变万化,最终有一种疑似温柔的神色停留其中。他没有说话,只是抱着人大步朝侯府走去。

  走路时难免颠簸,谢临神智稍稍清醒了些,发觉自己躺在他怀里,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侯爷……”

  “叫我名字。”

  沈承渊放慢了步子,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透过胸腔的振动稳稳传入他的耳中。

  “……”

  谢临忍不住半张开眼,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坚朗的下颌,随着他走路时的晃动逐渐模糊成一片,和灿烂的灯海一同落进他的眼眶。

  “承渊。”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将醒未醒的沙哑与慵懒,又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此时听来宛如天籁。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承渊的脖颈,那温热似乎透过跳动的脉搏,穿过奔腾的血液,尽数汇入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的位置。

  那一刻,仿若天地万物都化作陪衬,只有怀里的人与他紧紧相依,气息交缠。

  “嗯。”

  于是沈承渊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一弯,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低下头在他发顶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日惊蛰,窗外蓝天广阔,正午日光如浓郁金水,从天际泼洒而下,将每一寸大地都染上无尽辉煌。

  白芷抱了盆瓜子闲闲倚在门侧,听着久违的淙淙水声,心情大好。

  这几日侯爷与谢临走得极近,作为府上唯一一位夫人的柳依依有意来找谢临麻烦,可侯爷早早下了命令,不准任何人前来叨扰谢临。

  对一个下人维护至此,饶是他们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侯爷这是对谢临上了心了。也是,那般神仙似的人儿,任谁见了也忍不住先心喜三分吧。

  柳依依自己下手不成,便想着借白芷的刀来杀人。她曾暗中派遣下人来问过白芷,却被她一口拒绝,还劝诫夫人莫要动了侯爷捧在手里的人,否则后果难料。

  当时她拒绝得义正辞严,事后还将此事同谢临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觉得也算替谢临当日在柳依依处遭到为难出了口恶气。谢临却道她这般回应太过直白,就算心里这样想,也该迂回着些。

  白芷不以为然,当时便嘿嘿笑道:“我堂堂侯府洒扫处总管,难不成还能被她一个不受宠的夫人怎样不成?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你这个大红人给我撑腰呢?”

  她性情直率坦荡,谢临一时也被她说得无可奈何,只好叫她小心些,那眸中含笑的模样如上好璞玉般清婉动人。

  白芷想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插在发间的白玉发钗,脸上的笑便更明媚了几分。

  “白芷姐姐!”一个小厮从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谢公子请您去后山一趟。”

  “后山?”白芷一愣,一边放下瓜子一边跟着他往外走,“谢临去后山做什么?”

  那小厮诚恳地摇摇头:“小的也不知道,姐姐跟我来就是了。”

  白芷心里暗道,这初春天气乍暖还寒,后山空旷偏僻最是阴冷,也不知道那小子耍的什么把戏。虽如是想,却还是不作怀疑地跟着他去了。

  她对谢临过于信任,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小厮垂眸的一刹那,缓缓勾起的唇角。

  待到了后山,白芷往四周看了看,疑惑地转身:“谢临呢?”

  身后那小厮将人带到,早已不见了踪影。

  白芷狐疑地往前走了两步,裹挟着凉意的风从她耳畔卷过,不知怎的心跳忽然快了几拍,一阵心慌涌了上来。

  正在此时,忽听假山之后一阵窸窣声响,竟袅袅婷婷走出一个人来,温言软语道:“白芷,别来无恙?”

  正午阳光晴好,正是一天里最温暖的时候。闲来无事,谢临便跟着王管家一道出门采买新鲜蔬果。

  说是采买,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大都有固定的供应点,不过是吩咐店家将需要的东西包好,再由小厮们带回府里,连挑拣都不必,店家自然不敢拿次品搪塞。

  王管家吩咐下去,叫几个小厮跟着店家去后仓里取需要的东西,便坐在前厅同谢临说起了话。

  “小谢啊,”王管家端起店家奉上来的茶盏,一面刮去面上漂浮的一层茶叶一面笑呵呵地说,“你来侯府也有两个多月了,过得可还好?”

  谢临笑容真诚:“劳王叔惦记了,我在府里很好。”

  在侯府里,王管家为人温厚和善,对他也是能照应就照应着,因而谢临对他也很是感激,也就跟着白芷一同唤他叔叔。

  王管家点点头,喟叹道:“想来也是。我在这侯府里伺候了二十多年,从小看着侯爷长大。那孩子,还从未见他对谁这样上心过。就连对老容安侯夫妇两个,都整日僵着一张脸,如今却是对你……”

  他这话题转得极快,谢临不由微微诧异:“王叔?”

  王管家笑了起来:“人老了,总时不时就想起以前的事儿。”

  “王叔正当壮年,如何就老了。”

  “岁月不饶人啊……”王管家叹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他,温声道,“小谢,你可愿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麻烦王管家,这还是王管家头一次同他这样说话,谢临不由好奇起来。

  王管家目光深深地看着他,眼底有着说不清的暗潮:“日后不论发生何事,都莫要辜负侯爷,可好?”

  谢临一怔,看着他深切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位管家看护侯府二十余年,辅佐两代容安侯,想来必是忠心之至,将侯府当作性命来爱护的。

  自己出身宫廷,被皇帝送进侯府本就让人难以信服,如今又同侯爷交好,更是相当于将侯府置于危险之地。若是自己有心构陷,必会使侯府元气大伤。

  只是看王管家的意思,似乎并不止这一层。他说的是莫要辜负侯爷而不是侯府,再细想他方才那番话,其中深意却是觉得侯爷这一生孤独冷清,难得与他心意相通,若自己背叛侯府,想必连带着也将侯爷伤了。

  可自己对侯爷,真有那么大影响?

  谢临对此并不确定,但也点头答应下来:“好。”

  王管家欣慰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这两个多月来他细致观察过这个孩子,生了一副绝美的容貌,为人又温和善良,如果不是城府深不可测,那就真是个好孩子了。若是侯爷喜欢,这孩子便是一辈子陪着侯爷也是好的。

  正当此时,方才进去的几个小厮纷纷扛着大包小包的蔬果掀帘而出,二人起身,王管家前往柜台结账,谢临则与大伙一起到门外等候。

  王管家结完账出来,手里握着一枚青绿色的玉佩,问道:“小谢,你瞧瞧这是不是方才落下的。”

  谢临往腰间一摸,果然空空如也,忙从他手里接过系了回去:“谢谢王叔,许是方才起身时遗落了。”

  王管家看他一副急切的模样,猜度道:“侯爷给你的?”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不对,这玉佩无论是色泽还是触感都是下等,若是侯爷赠他,必定不会拿这种东西搪塞。

  “不是,白芷送的。上次她生辰,我送了个小玩意儿给她,后来她便一直惦记着,非要回礼不可。这不,要我天天挂着。”谢临忍不住弯眸一笑,“若是叫她知道我将这玉佩丢了,指不定怎么冲我发脾气呢。”

  白芷?

  王管家不解道:“我记得以往她对你百般刁难,多有苛责,怎么……”

  “王叔您也说了,那是以往,人心是会变的。”谢临冲他眨眨眼,微笑道,“白芷也不过是性子直爽了些,同我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王管家也赞同一笑:“那孩子也是个命苦的。当年她母亲是京城第一花魁,只可惜这孩子才刚刚周岁,她娘就被当时一个权贵看中,将她赎进了府里。她娘没法子,只好将孩子送了人……也亏得没把她留在花楼里头,不然那……“

  “你说什么?”谢临突然打断他,双目隐隐有些发红,“白芷的娘是谁?”

  谢临一贯温和从容,很少见他如此失态,王管家也不由得一愣:“当年的京城第一花魁……”

  “您……您可有记错?”谢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双美目里满是惊愕,“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

  王管家摆手道:“不会,那姑娘当年名动京城,任谁也不会记错的。”

  “王叔,我得先回去了。”谢临恳切地看着他,急迫道,“白芷她们的身份卷轴在哪儿?”

  “都收在库房里,你……”

  “王叔,您能否将钥匙给我?我……我或许同她有些亲故关系……”迫切的热血充斥胸腔,谢临此时心跳飞快,在耳边砰砰作响,一时间话都有些说不利落。

  若是……若是真的……

  王管家看他那半分也等不得的样子,只好将库房钥匙递给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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