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遁甲
上回说到,林书儿背着阿聂去游船,结果遇到水匪,一时不查被水匪用渔网网住。
两个船夫一左一右泰山压顶摁住了林书儿。
那船夫道:“这小丫头片子力气倒是大,弄得我一身酒。”掌船的道:“捆住,看样子有点功夫。”
书儿又气又恼,什么叫有点功夫,今天这是地方太小施展不开,阴沟里翻船了!
“嗖”,忽然一把羽箭射来,扎在了船夫面前,三个缠作一团的人均是一呆。
书儿心想,是哪位英雄来救美?!
“嗖”,又是一把利箭破空而来,擦着书儿的脸飞过,扎进了船舱。
“嗖”“嗖”“嗖”
有箭落到水中,竟然还有箭头带着火。伴着拼杀嘶喊声,前方水面上有众多大大小小的船,船上的人马互砍互殴,岸上山岭中还有人在朝这射箭。
两个匪徒显然没反应过来,书儿眼见情势越来越乱,拔出小靴上的匕首,瞬时划开渔网,人竟如一尾泥鳅一般滑入水中,一个泡泡都没吐就游不见了。
船匪虽不明白自己的老巢为何突然打起仗来,但人的第一反应都是眼前这只煮熟的鸭子不能飞。那船夫跟着跳下水想去追她,谁料一入水,船舱底下有个人立刻给了他一刀,船夫后背划开一个大口子,登时晕了过去,血立刻染红了船舱周围的水。
原来书儿想到这两个必是常年在河水中打劫的水匪,泅水功夫肯定不差,如果自己一味往前游,说不定马上被追上。于是一下水就憋住气藏在船舱下,就等个攻其不备。
得手后,书儿不敢恋战,再往下沉了沉,拼了命往远处游。幸好掌船的并未下水再追,不知是探查同伴的生死,还是去看自己老巢究竟出何事了。
游出一段后,书儿看后方的许多船只被火烧着,弓箭手已经停了。可是水流却越来越湍急,书儿无法靠岸,惊惧与疲乏占据了整个身子。她只能抓了个浮木——一块不知哪艘船上炸下来的木板,看准时机拐到一条支流上,用赤藤将自己和浮木扎在一起,趴在浮木上,渐渐失去了意识。
一缕微弱的晨光,或是灯火,将书儿的意识唤醒。她抬起自己泡胀了的手,抹了抹面上的头发和水。是晨光,也是火光。
天色微亮。有一艇小船挂着灯,船上几个人在河道上搜寻什么。
水流已不湍急,但河道很宽,岸太远了。书儿给自己打打气,抬起右手,轻吻了那黑玉戒指,便解开赤藤,叼在嘴里,弃了浮木,悄悄朝那小船靠近。
靠近些,辨认出船上有人戴着官差的帽子,书儿使出了全力向船游去。
此时,小船上,邢晏山端坐在船上闭目养神,邢护北坐在对面,盯着他。
昨夜奇袭盘踞在云溪一带的水寇,邢晏山率军扮作游河的富贵公子哥,包下了云溪河所有的游船,一路又是美酒佳肴,又是赌博划拳,看似金银珠宝载满舱,演了一出引蛇出洞。
水寇上船后,邢晏山又假装被擒,一路坑蒙拐骗不断强调满船都是富家子弟,留了性命还可换赎金。引得水寇经不住诱惑,截了游船拖回了老巢。
晏山看准时机,早悄悄命邢护北调配了南水师潜行埋伏。这一场不但端了水寇的老巢,更将匪首一举拿下,可以说大获全胜。
如今,那远可运筹帷幄,近能瞎编乱造的轻军都尉邢晏山,胜仗之后不急着报喜,端端正正坐在小船上,这会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忽然“呼啦”一声,一根黑色的绳子从水中甩出,缠住了邢晏山身旁的一根船舷。船上众人俱是受惊,纷纷拔出了剑。
那绳子猛地一抻,水中有个人借力飞上了船舱,只是上船后就站不住,立刻倒在邢晏山面前的夹板上。
这下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邢晏山仔细打量这浑身湿透、长手长脚长发的水鬼,被水打湿的衣服盖不住身形,一看便知是个女子。湿发糊在脸上看不清五官,只知道脸色惨白。那女子伏在地上咳出水来,腰封已湿透,有些松散,随着咳嗽身体晃动,一枚可怜的金叶子“啪嗒”掉了出来。
难道是落水的路人?遇上劫匪的百姓?掉到水里了,还不舍弃这金叶子。邢晏山又看这女子左手五个手指有四个皆佩戴指环,左臂鼓鼓囊囊,右手食指戴着一枚硕大的黑玉扳指,右腿鼓鼓囊囊。邢晏山以为是戴着细软逃命的百姓,冷哼一声,既然知道水遁逃脱,竟然还不舍得将这些负重的身外之物抛弃,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不再看她。
邢护北弯腰细细打量,从那黑色的绳子一路看到那姑娘的脸蛋。斥退围观的众人,吩咐道:“速速拿毯子来!其他人退下!”
一个兵丁拿了毯子过来,邢护北接过,亲自为那女子裹上。
晏山眯起眼睛将其所为看在眼中,神情意味不明。
护北又命人煮了姜汤过来,扶起那女子,坐到晏山对面。护北温言道:“姑娘先喝杯姜汤暖暖身子,我们这是云溪府的官船,昨夜刚刚剿了水寇。有何冤情尽可与我们说。我们这就回云溪州府,为安全着想,姑娘上岸后先随我们到驿站休息。”
晏山顿时无语,邢护北,你可不能在这拈花惹草!
那“水鬼”自然就是林书儿。书儿低着头,只说了一句:“我的赤……我的鞭子”
护北早已收拾好那根绳子,递到书儿手中。
晏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根软鞭,鞭子黑亮,鞭稍有黄金倒钩,手柄是血红色的鹿皮。晏山腹诽,好个富贵漂亮的宝贝,鞭子上还要坠个金子,真是不怕丢命就怕丢钱。
书儿将赤藤放在膝上,接过姜茶,先闻了闻,慢慢喝起来。热茶下肚,书儿发出一声轻叹,好想阿聂和休休啊。
护北看着书儿,轻声道:“在下邢护北,这些官差暂时听我调遣,可保姑娘安全,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书儿静默片刻,答道:“我,我姓聂。多谢邢将军救命之恩。”
护北点头,不再说话。
上岸后,一众官兵听令疾行至临近的驿站。护北在驿站内亲自安顿好书儿,才来见晏山。
“解释一下吧。”
“赤藤铭金是摄北的兵器。”护北简单答道。
“你是说那根软鞭,嗯,确实似曾相识。奇奇怪怪、花里胡哨的,像他喜欢的风格。”晏山又问道:“老三这几年做什么去了?”
护北沉吟道:“我只知大约是在西南,具体任务我不清楚。”
“总不会是有了相好,把宝贝送人了吧。”晏山开始瞎猜。
护北道:“这位聂姑娘应该是在河水中漂了一夜,精疲力竭。我已经着人去请郎中。现下让她先睡一觉恢复体力,待醒来后叫郎中检查检查。我看她对赤藤铭金甚是看重,观她的样子也不像有能力杀人越货的,必是与摄北相识,等看过郎中,再细细打听吧。摄北的事暂且放下不说,眼下你打算如何处置这勘二郎?云溪州的那个杨大人肯定觉得咱们越俎代庖,货不收却送了一封请帖,说是今晚设宴款待,为我庆功。”
他们说的勘二郎,就是昨夜擒的水寇匪首,昨日深夜剿灭水寇后,护北带领兵士沿着水路四处清点战场,捉拿漏网之鱼。又由于水寇的老巢所处地带隶属云溪州府管辖,因此同步命人向云溪州刺史杨品禀报。
邢护北身为左羽林卫中郎将,本次奉旨领了暂代南水师副都督的差事南下,代朝廷行恩施威。西南的水寇像颗坏了的牙,虽不成大气候,却时不时添乱添堵。朝廷严查时,水寇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再不济还能混作渔民,可蛰伏许久。朝廷稍有松懈,他们便作妖作乱,为祸一方。这几年朝廷下令剿水寇几次,却总是不能一击即中,未能伤到其要害,只能看着他们一次次春风吹又生。
这次抓住了隐藏多年的匪首勘二郎,护北想着自己是羽林卫,只负责带兵打仗,提审犯人这种活还是交给地方官比较妥当,于是命人将战果禀报杨刺史,只等州府过来提人。谁知那杨品只当没明白,完全不接招。偏偏说些宴请的话,只想着拉关系却不想干活。故而方才护北指责杨品“不收货”。这货指的就是勘二郎。
晏山道:“云溪州因着受水寇侵扰,每年朝廷有一笔不小的伤员百姓安置费,另有一笔用来增设募兵的费用,收着这些好处,云溪州府可不能白拿这笔钱,自然是要出力的。只不过提审一个恶名昭彰的犯人,还能在这剿匪功劳上给自己添一笔,何乐不为。这个杨品果真品性高洁着。”
护北说:“多半有猫腻,你看如何?”
晏山只管安排:“鸿门宴就你去吃吧,反正他们并不知我也一道来了。我在这看着勘二郎,顺便替你照顾你的弟媳妇。”
护北无奈道:“莫要乱说,摄北还小,他那皮小子怎么可能有这些花花肠子。你别欺负聂姑娘,也别招惹人家,好生款待,注意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