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凭借钢铁般的意志，陈影迦熬过了非人的一天。
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落课铃响，班里的同学脱弦的箭般冲出门口，以最快的速度飞回宿舍争夺冲凉的位置。陈影迦连忙捂住桌面的试卷，才幸免于难不被飓风卷走。
下课铃刚停，班里的同学所剩无几。
陈影迦埋头奋笔疾书，跟物理卷死磕到底。
韩徉在旁边侧撑着头笑吟吟的看着她跟物理卷死磕。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吼，一个染了小撮金毛的男生斜倚在后门框，“韩徉，打球，走。”
教室里的两人齐齐望过来，发现是李城际，韩徉的初中同桌，后期的同桌。
李城际单手托球，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嘭地把球拍在韩徉桌面，“磨蹭个吊。走呀。”
陈影迦抬头才发现李城际身后跟着邓灿波，他们俩和韩徉初中三年同学，混得忒熟。
初三开始她经常拿着题目去楼上班级请教韩徉，他们俩怪爱打趣她，用词前卫大胆，没少让她脸红。韩徉总在旁边静静欣赏着她泛红的脸蛋，不发一言，眼神半是宠溺，半是无奈，仿佛在说，嘴巴长别人身上，我也无能为力。
那时，韩徉的同桌叫柳嘉莉，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怪他太过惹眼，即使什么没做，连话也说不到三句，旁边的姑娘芳心暗许，明里暗里和他表明心意，他从未回应。
在柳嘉莉眼里，韩徉不答应是因为陈影迦老来缠着他，陈影迦就是破坏他们感情的第三者。
青春期小女孩的心思真是没道理又好笑，只要有女生和自己喜欢的男生走近，那人就是他们情感的第三者，不论自己和那个男生有没在一起。
一次，柳嘉莉和朋友吃完午饭回来，站在后门就瞥到陈影迦坐在她的位置跟韩徉，李城际，邓灿波讨论题目，不知她说了句什么，前面两人笑得直不起腰，韩徉笑着无奈摇头，伸手摇了摇她的羊角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她低头羞赧地捂着嘴儿笑了，剪水双瞳不时悄悄瞅一眼身旁的他。
他俩动作自然流畅，宛如相恋已久的小情侣。
柳嘉莉登时气的吹胡子瞪眼，一时忘了优雅的淑女形象，风风火火地蹦到座位，粗暴地拨掉桌上的卷子，铁饭盒甩的噼里啪啦，冲陈影迦扯着嗓子吼，几乎破音，“你谁呀，够不要脸的，我同意你坐我的位置吗！”
柳嘉莉汹汹的气势吓着陈影迦，她脸色煞白，赶紧起身，往韩徉这边躲，忙说了好多句对不起。
她眼神无措地杵在韩徉和柳嘉莉中间的缝隙，没等柳嘉莉坐稳屁股，韩徉就发难了。
他连人带椅猛地后退，椅背撞上后排的桌子，人顺势站起身，动静大得吓人，半个班抻着脖子看热闹。韩徉弯腰捡起落在他们中间的卷子，一步跨到前面邓灿波旁边，把陈影迦也拉了过来，踹了一脚他的椅子，声音蕴着浓重的愤怒，“滚。”
两人乖乖起身，齐齐空出半个屁股将就着坐在韩徉的椅子，让出了两个座位给他继续讲题。
那天下午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刚上课，柳嘉莉就被调去和别人同桌了。
... ...
视线对上，她朝他们微微一笑。
邓灿波看到现在做了同桌的两人，笑的贼眉鼠眼，忍不住调侃一番，“迦迦，借你韩徉哥哥一用，晚修还你。”
陈影迦下意识看了韩徉一眼，溜瞅着眸子，嘟着小嘴不回话。经过韩徉的指点，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以沉默应对他们的玩笑最快让他们觉得无趣，不断争辩只会激起他们无尽的兴致。
“迦迦说可以，不过有一条件，她要跟着去。”倒是韩徉接过话。
邓灿波、李城际两人心知肚明地相视一笑，爽快答应，连说了好多个行。
待陈影迦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韩徉连拉带拖掳到篮球场。
夕阳渐斜，火红的霞光占据整个天空，掩盖住它蔚蓝的本色。
绿油油的塑胶场地布满了穿梭跳动的身影，基本都是高一高二的学生，男生居多，但不乏女生的身影。女子篮球队每天下课准点训练，打起球来那劲比男生还凶还猛，许书就是其中一员。
高三的学生在高考的五指山下过活，每日路过球场只有瞧一瞧的份，望着自己以前的专属球场，不动声色地在心里与青春挥手告别。
十二班的崽子打球最积极，今日不知遇上何事难得迟到一回。
韩徉队的在篮筐下面插科打诨，兴致高了难免相互开起无伤大雅的色彩斑斓的玩笑，陈影迦在韩徉身边静静看着他们撕逼，不置一词，不时低头捂嘴吃吃的笑。部分儿童不宜的内容她还是能懂的，遇见陌生的措词她会问韩徉，每当这个时候那群男生总爱起哄，捏着嗓子交道，韩徉哥哥我也不懂。
校园广播放了两首流行歌，准备进入正题，十二班的男生才风一阵卷来。
走在最前头拍着球的是他们队长，名叫劳斯吉，江湖代号老司机。
劳斯吉眼睛逡巡一轮，定在了陈影迦的方向，看着她撇嘴笑，“哟，迦妹又来给你韩徉哥哥当啦啦队呢。”
他身后的一群跟着哄然大笑。
陈影迦嫣然一笑，不承认，不否认。
劳斯吉一面说，一面用眼睛瞟韩徉，嘴角带着坏笑微微上扬，“韩徉，你丫的次次都能赢肯定是因为每次都有迦妹给你打气。”
韩徉哼笑了声，猛地挥动胳膊把手中带着的篮球掷了出去，“有时间打嘴炮不如练练你的烂技术。”
篮球倏地飞了出去，擦着劳斯吉的鼻子飞过，鼻尖一阵抽搐，他立马扯着嗓门怪叫起来，“迦妹，你韩徉哥哥欺负好人，你管不管！”
陈影迦溜溜眼，撅着小嘴，神态莫可奈何，“管不了。”
劳斯吉看着她娇俏又水灵的模样一时把自己正在跟韩徉较劲的事撇到脑后去了，冲她嘿嘿嘿傻笑，然后没头没脑来了句，“我觉得你比周依语漂亮多了，颜值完全碾压她，就那群色狗子眼瞎，只看得见胸。还有你们班那只奶牛，简直丑爆，我们级一群煞笔被迷的七荤八素。嘻嘻嘻，我还是喜欢迦妹你这种小家碧玉型的姑娘。”
韩徉脚尖一踮顺起了正从身旁颠簸滚过的篮球，不假思索就直直朝劳斯吉砸去，说时迟那时快，当痛觉沿着面部传到脑部神经，篮球已经在劳斯吉脸上重重盖了个印章飞走，突突的在地上打滚。“喜欢你妹啊，狗嘴再吐一个字今晚让你趴着回教室。”说完又顺了一球飞过去，劳斯吉手忙脚乱好不容易躲开。
李城际挑着眉给了众人一个眼神，晃荡着双臂走过去拍了拍劳斯吉的肩，“叫你狂，迦妹是你能惦记的吗，信不信人家韩徉哥哥弄死你。”
劳斯吉欲哭无泪，哭丧着脸望着陈影迦，“迦妹… …呜呜呜呜～”
众人看着他们三人，一幅看好戏的样子。
“迦妹，说句话，要不这场球不用打了。”邓灿波说。
陈影迦低头，窘迫地摸摸鼻翼，后转过去声音轻柔的对韩徉说，“韩徉，我过去坐，你们打球吧。”
二号场是他们这群的专属场，位于球场最里的位置，旁边是观众席。
韩徉跟在她后面一起走去观众席，陈影迦跨上石阶的时候步子迈大了，脚没踩稳，身体不由自主的向韩徉那边晃去，他伸手扶了她一把，待她在第二级台阶坐稳了，韩徉才放开她的手腕。她笑着说：“你过去吧。”
韩徉脸色有所缓和，嗯的应了声，才回到场上。
球场上适时响起一阵耐人寻味的口哨。
韩徉队的有五人，除了李城际，邓灿波，还有王焯良和刘宇宁。他们初一开始一起打球，韩徉个人能力强，投篮，运球，传球，篮板，防守样样精通，加之身高优势，一直是队儿的领导角色。几人多年配合积攒了不少默契，攻防两端无缝可入，现在只挑强队过招。
两队你来我往，韩徉队的始终占上风。
陈影迦做了多年观众，每次都聚精会神的看，多多少少懂一点皮毛。你问她什么是运球，她还是懂的。
观众席上不止她一个女生，但独自一人的只她一个。
高中是幼稚向成熟过渡的重要阶段，特别是女生，心思变得异常细腻敏感，好多想法想与人说又不敢说，憋在肚子里又压抑难受。最佳排遣方法，是课余时间两个要好的朋友，在校园的某个角落，你说，我听，我说，你听。
女子篮球队训练结束得早，校园广播还放着，一道铿锵有力的女生在朗诵高尔基的《海燕》。
许书今天手感不佳，十投一进，最后一个三分球完美绝杀，掰回一城，挥手道别后心满意足地自个儿散去。走过观众席，一屁股坐在陈影迦身旁。
不拘小节的许书坐也没定正形，双臂后背撑在石级上，翘着的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眯眼欣赏球场上的男生，像青楼里调戏姑娘的大爷，她发自内心的感叹，“还是韩徉最顺眼。”许书从小到大没有喊过表哥，一直直呼其名，从不忌讳。韩徉也没介意，反正介意也没用。
陈影迦抿着唇转过头看她一眼，微不可闻的嗯了声。
“你说他长这么好看干嘛，就知道惹是生非。”许书无所用心地说。
陈影迦不惑，“他干嘛呢？”
“他干嘛？哼。处处留情，还要我收拾烂摊子。”许书轻嘲地说。
“嗯？”
许书撇嘴冷笑，“我班主动献身的就好几个，加上别班，能组几个篮球队了。你说，一副臭皮囊要来何用。”
“长的丑你不怕辣眼睛吗。”陈影迦笑着反问。
许书不置可否的笑笑，不说话，半晌后漫不经心地说，“其实长得好看挺好的，我也稀罕什么都不做，笑一笑，追求者前赴后继。”
陈影迦望着韩徉弹跳的身影，点点头。
许书忽然低头靠近陈影迦的耳畔，轻声问，“你呢。”
陈影迦呼吸一滞，在许书脸上看到得意的笑。她默了良久，轻言淡语的说：“够多人喜欢他，不缺我一个。”
许书啧了好几声，歪头打量陈影迦，出言提醒，“那不一样，自己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自己才有意思，其他的爱喜欢不喜欢，喜欢还嫌她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