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回去的时候，周向芸幸运地坐到了靠窗的位置，王秀枝坐在她旁边，不过一直转过头去跟后排的严书瑜说话。
欣赏着窗外的乡村风光，感觉时间都快了许多。
分别时，严书瑜直接把布交给了王秀枝。
“那你要做啥样式的？有啥要求？”
严书瑜说道：“王婶，您就做女同志穿的最普通的款式就行，至于尺寸......”
说到这，严书瑜看了一眼周向芸，“大概比小周同志高个两寸，胖瘦跟小周同志差不多的样子，您可以做得稍微大点。”
王秀枝和周向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严知青是要给女同志做衣裳啊！
该不会是给对象的吧？
周向芸微微撇嘴，她可是记得严书瑜拒绝袁亚芳时说的话呢，什么下乡期间不考虑个人问题.......打脸打得可真快。
“不知道王婶什么时候能做好？我想在过年前寄出去。”
王秀枝回过神来，“哦......你要寄出去啊？这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赶出来应该也没问题。”大不了让大儿媳妇也帮着做好了。
严书瑜没再提多的要求，把布交给王秀枝后就离开了。
周向芸八卦欲被勾起，凑到王秀枝身边说道：“妈，你说严知青会不会是给女朋......对象做的衣服啊？他们这批知青好像是高中生吧？那顶多也就十八岁啊，这个年代的人真早熟！”
“啥子这个年代那个年代哦，”王秀枝交代道：“你不清楚事情是咋样的，不要出去乱说哈。”
“晓得晓得。”
周向芸敷衍着答应了，又继续开脑洞，“你说严知青的对象会不会是他的同学，然后下乡的时候没有分到一起，然后就各奔天涯，劳燕分飞，造成了如今苦逼的异地恋情况？”
“异地恋？”王秀枝问：“哪个教你说的这些词哦？”
周向芸摆手，“哎呀那不重要。妈，你晓不晓得那个袁知青喜欢严知青，但是严知青很坚定地把她拒绝了，还说自己在下乡的时候不会考虑个人问题，我觉得严知青是故意放出这种话来，好杜绝桃花往他身上扑，毕竟他长得好气质佳，不说知青了，就是很多队上的小姑娘些都喜欢他啊。”
“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小伙，气血正旺，但能够这么坚定地守住贞操，跟男人的劣根性做抵抗，可见他是一个很专一且很有定力的人啊！”
说着说着，周向芸才注意到王秀枝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芸芸，你说的都是些啥子鬼话哦？啥子贞操啥子性？还张口闭口就是男人......你思想是不是都被你四哥给你看的那些小说腐蚀了？”
“天呐，梅梅跟我说我还不信，原来那些书真是流氓书啊......”王秀枝警惕地前后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才小声喝道：“回去就把你那些书全没收了，以后都不许再看！”
周向芸：“......”不要吧，虽然那几本小说都已经翻烂了，可好歹也是她闲暇时唯一的消遣了啊。
周向芸施展出撒娇大法，誓要保下自己唯一的娱乐工具。
可王秀枝这一回却没吃她这一套，回去以后就毫不留情地把小说和两本小人书都收走了。
唉，都怪她一时激动瞎说八道，忘了时代背景。
不过没几天，她就又开心起来。
因为四哥周向北从省城回来了，还给她带回了新的小说。
周向北回来的那天，周大仁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是来看大学生的。包括那些知青，看着周向北的眼神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羡慕。
等到大家稀罕够了一一散去，都已经快傍晚了。
周向北这时候也才有机会亲近家里人。
周向芸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这个四哥，发现他长得很像周向梅，或许应该说，他跟周向梅都长得像周大姑。只不过周向北的皮肤白一些，多了丝书卷气。
难怪四个孩子中，周大姑就对这俩好。
“爸，妈，这几个月我不在家，家里都好吗？”
周大仁和王秀枝相当激动，除了因为见到儿子高兴以外，也有对儿子工农兵大学生的身份的自豪。
“都好都好，你寄的信和东西我们也都收到了。不过老四啊，以后你可不要再往家寄东西了，家里啥子都不缺，你一个人在外头才要注意吃好穿好。”
周大仁也不断点头，表示赞同王秀枝的话。
周向北却笑着说：“那些都是学校的补贴，我一个人也没有多少花销的地方，与其等票证过期，不如换成东西给家里带回来。”
听到这，周向芸好奇地问：“四哥，学校的补贴很多吗？”
听王秀枝念叨过，周向北上这个学，除了走的时候拿了点路费以外，学费啥的可是一分没花，难不成还有生活费补贴？
周向北答道：“反正够我花，还有一点富余。”
周向芸顿时就露出羡慕的星星眼了，不要学费还给生活费，毕业了国家还包分配，这个大学上得值啊！
王秀枝则心疼地看着周向北，说道：“学校那点补贴我还不晓得有多少嘛，也就是吃个半饱而已，你不要太省了，该花就花，家里啥都不缺的。”
周向北笑着应了王秀枝的话。
这时，四嫂冯碧华出现在了堂屋门口，探进半个脑袋，小声喊道：“爸，妈，可以吃饭了。”说完瞟了一眼周向北，然后快速地低下头，转身走了，带着平常没有的羞涩扭捏之感。
王秀枝叹口气，拍了拍周向北的肩膀，说道：“儿啊，她进家门这半年来我也观察了一下，人呢，不坏，手脚也算勤快，你就不要再计较以前的事了，好好生生过日子，给我生个孙儿，行不？”
周向芸眼珠子转了转，有点好奇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可她还记得上回差点露馅的事，不敢张口问。
众人的眼光都投向周向北，只见他低下头，轻声“嗯”了一下。
周向东在一旁挠了挠脑袋，说道：“四弟，弟媳妇这个人真是不错，跟你嫂子也相处得好，喂猪也喂得好，听说针线也好，你有福气啊哈哈。”
周向北抬起头，扯了扯嘴角。
周大仁坐在上首，嘴里砸吧着旱烟，斜眼观察着周向北，见状微摇了摇头。
为了迎接周向北的归来，周家今天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用王秀枝的话来说，不亚于过年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向芸，在看见周大仁动了筷子以后，立马就喜滋滋地夹了块红烧肉。
周向北笑看她一眼，“大妹妹看起来好像胖了一点。”
周向芸筷子上夹着的红烧肉吧嗒一声掉到碗里，目光转向王秀枝，求证道：“我真的胖了吗？”
王秀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周向东抢先道：“嗯嗯嗯，胖了，也更白了。”
周家的人都很高兴，这年头要说谁白胖那绝对是全家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证明她们家伙食好啊！
周向芸默默地捏了一把腰，别说，软乎乎的真挺有肉感。这可违背了她一向追求的瘦成一道闪电的标准！
戳了一筷子碗里的红烧肉，内心是无比纠结的。
以前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的二十一世纪时，她绝对不是个吃货，对吃东西，讲求的一向是绿色、有机、健康。
可自从穿书，吃的倒是都有机、健康了，可嘴巴却貌似继承了原主的特质，看什么都想吃，尤其馋肥肉和那些油汪汪的东西！
“咋了？肉不好吃？”王秀枝见周向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由打趣道。
周向芸摇摇头，内心长叹一声，终是将魔爪伸向红烧肉。
反正就这个年代的饮食水平，胖也胖不到哪去！还是先满足嘴巴的欲望更重要。
周向北环视了一圈桌子，这才想起来问道：“小妹咋不在家？不是已经放假了吗？”
王秀枝答道：“你大姑说让梅梅在她家耍一段时间，等过年了才回来。”
周向北皱了皱眉，说道：“明天我去大姑家看看，顺便把小妹接回来。”
“嗯，是该去，你上这个学多亏了你大姑父，应该从县城下了火车就去看看的，”周大仁又对王秀枝说道：“多准备点东西，让老四明天走的时候带上。”
王秀枝想起了周大姑那天话里话外的嫌弃，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应了周大仁的话，同时也盘算着家里还有啥子新鲜的东西可以给周大姑家送去。
吃完晚饭，一家人又围着桌子上的煤油灯说了会话，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周向北也拿了两本书给周向芸。都是苏联的小说。
“平常无聊的时候就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地看会书，女娃娃家能读到初中毕业也不容易，不要毕了业就丢了知识，过个几年连字都不会写了。”
周向芸接了过来，随便翻看了一下，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周向北说：“你先前给我的那些都被妈没收了，四哥，要不你去妈那给我要回来吧。”
“哦？妈为啥子要没收你的书？”
周向芸支支吾吾，只说自己不小心在王秀枝面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周向北失笑，摸摸她的脑瓜顶，“别担心了，过几天我找个机会给你要回来。”
周向芸立马甜甜地道谢。
周向北有些讶异，觉得几个月不见，这个大妹妹说话倒是可爱了许多。
在周向芸这磨蹭了一会，周向北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看了眼端端正正坐在床沿上的冯碧华，周向北从衣柜里抱出一床从前的旧被子，又将枕头搬到床尾，没说一句话，躺到了最里面去。
冯碧华原本紧张又期待的心一下坠入谷底，身子僵硬地坐了很久，直到传来沉沉的呼吸声，才克制似的深呼吸一口气，吹了煤油灯。
这个晚上，原本应该高高兴兴的周家，半夜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