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07
金逵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曾经是冥界叱咤风云的大佬，也不知道这个环境对于林却来说，究竟有多如鱼得水。
林却在这里可以完全自主发挥精神体的力量，不受肉身束缚。
他身上露出明显的杀伐之气，那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垂首叩拜的威压。
状似无意地抬了一下手，金逵双腿已经打颤，手颤抖着，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头盖骨。
敲到第四下的时候，连人带骨头一起不见了。
林却身边的环境自然也如潮散去，又回到了灰尘满地、蛛网横结的城堡里。
楼下声音嘈杂，沈音还没安顿好那些人，但僵尸已经快要挤进来了。
楼梯口的除秽符完好无损，金逵不是从这里逃脱的。
林却灵机一动，走下楼梯，喊了一声：“沈音。”
沈音耳朵里塞满各种分贝的声音，其实没听见林却喊他，却很有默契地转过头来。
林却说：“让他们到二楼，我在楼梯口下了除秽符，可以抵挡一会儿。然后你跟我出去一趟。”
沈音靠着读唇语的本事，才勉强在人声鼎沸的环境下听见林却在说什么。
只见他双手拱成喇叭状，向林却大吼：“靠谱吗！！”
嘈杂的人员一下子安静如鸡，只有外面僵尸气若游丝的阴森声音。
林却说：“靠谱。”
他说得很笃定，伴随着平静的眼神，给人注了一记强心针。仿佛只要他说行，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行的一样。
轰啦啦——
僵尸破窗而入，一个个托着废胳膊瘸腿烂衣裳，散发着浓重的尸臭味，缓慢向人群伸出枯瘦紫青的手。
人群被吓得四散尖叫，刚才好不容易排好队序轰然乱了。
“咔擦！”
白光一闪。
僵尸停止了动作，连手也僵硬在半空。
娃娃音女孩晃了晃手里的相机，甜甜地笑：“大家赶紧哦！只有两分钟呦！”
又是这种一成不变的轻快语调。
众人听她说完，一拥而上，往二楼挤去。好在人并不算太多，否则出个踩踏事件，也不是不可能。
林却嘱咐娃娃音：“你先照看一下他们，我和沈音去去就回来。”
娃娃音回答：“好的！快去快回呀！”
林却拉起沈音就走，顺便揩点他的灵能。
“那个人是个尸使，我刚刚在他身上下了个不全的追踪咒，超过八百米自动失效，趁现在还能赶上。”
“追踪咒？”沈音问，“你怎么不下个全的啊？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林却很坦然：“什么顾虑？我没有顾虑，我本来就记得不全。”
沈音：“……”
浓雾里，两个人一路紧追慢赶，顺着尸使的痕迹追去。
沈音是真的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对林却已经放下戒备，说话跟倒豆子似的倒了一路。追忆起从林却来到现在的种种事情，好不容易追忆完，突然想到什么，他问：“不是，这整件事情前后一联络，我咋觉得您早就把事情全安排明白了呢？”
林却：“嗯？怎么说？”
沈音也不装京腔了，直接伸出手数给他看：“这第一，钟有问题，你进去又完整地出来顺便把我收拾明白了；第二，那金逵有问题，你明明晕菜了半路还能爬起来暗示我这家伙有问题，最后甚至还自个儿战斗了？第三吧……你现在是不是要带我去把僵尸一锅端了？”
“不是，我说林却，”沈音转头看着他，“你这就一隐藏的大佬啊，哪儿都少不了你！”
林却说：“照你这么说，你也是大佬。你列举的三件事，哪一件没有你？”
沈音突然豁然开朗，随后脑子里的逻辑链突然自动乱成一团甚至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无言以对。
无懈可击。
精准无误。
沈音加深了“我是个大佬”这种认知，突然觉得对林却不能有什么依赖思想，关键时刻，他兴许还要保护林却。
于是叽叽喳喳说起他的求学之路。
说了一半，又突然觉得应该对林却吐露实情，就把来到这个真人游戏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倒也没什么隐瞒了这次。
沈音想在虚拟世界里完成玄学师的最后历练，所以他必须在这个虚拟世界里表现得尤为突出。他和林却差不多，很快意识到那个落地钟的摆放位置不对。本来想降服钟里的煞气，进了钟之后反而着了道，欲念被剥离。
他只好向大家撒谎，进了钟遇到失散多年的哥哥……
沈音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林却的神色。
只可惜雾太大，即使凑得很近了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
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林却猛地停住脚步：“只到这里……营地应该就在附近了。”
“你是说，僵尸其实有个营地？”
林却说：“显而易见。”
僵尸无数，源源不断，肯定有哪里是囤尸、甚至是炼尸场。
沈音也想明白了。
“果然尸臭味好像有点重。”沈音说着，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往前走去，“我去看看。”
林却紧随其后，趁着他找路的当口，从他身上又顺了一点符纸和朱砂，边走边画了几个符。
等他画完，沈音也找到了。
不得不说，沈音的鼻子堪比领地意识强烈的动物。
炼尸场是个营地，场地中间一缕雾气也没有，视线清晰得和那边的城堡一样。只是他们休憩的居所不是城堡，而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凹型地面所形成的天然洞穴。
尸使不知所踪。
惨白的浓雾笼罩在周围，把这块炼尸场隔绝起来。
场地周围横亘着几截干枯腐朽的木头，隐在浓雾里。
林却和沈音就躲在这些木头后面，看着场地中间赭色的尸罐，以及面目狰狞的几个赶尸人来来回回搬运尸体。
蜈蚣盘旋缠绕在尸罐上面，昂着头气势汹汹，守护着尸罐里即将炼成的尸体。
飘飘袅袅的尸臭味随着黑烟从尸罐里蒸腾出来，熏得沈音几欲作呕。
林却递过去几张两张符纸：“借用你的符纱和朱砂，画了几张，保命用。”
沈音接过。林却不疾不徐，趁机拉住他的手。
胸前的舍利隐隐发光发热，大能从沈音手腕涌入林却肉身。
沈音低喝：“林却你别乱来！我的身体和灵魂都是神主大人的！”
倒也没有抽手的意思。
直到胸前的舍利热到发烫，林却才松开他的手，“保护好自己，见机行事。”
说完起身往迷雾中去。
没一会儿，沈音看见林却出现在洞穴的那块大石顶上。
林却穿着僧袍，迎风而立，顶着光溜溜的脑袋，面目清秀，眼神悲悯。有那么一瞬间，沈音几乎要臣服叩拜。
林却吹了声口哨。
营地上的赶尸人齐齐抬头，下一刻，蜈蚣齐刷刷地从尸罐上下来，像离弦的利箭，整齐划一地蜿蜒着朝林却飚去。
蜈蚣沈音见过不少，会飞的蜈蚣还是头一次见，更何是横截面足有锅底大的蜈蚣。
他心里一惊，眼见林却就要被这些变异蜈蚣埋了，他偷偷凝聚灵能，“嗖”的一声，长剑带着寒光出鞘，稳稳悬在半空。
就在他要运剑砍了蜈蚣时，半空之中突然金光大盛，林却站的位置，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沈音抬起手背擦了擦眼。
再次睁眼的时候，林却那里，什么光也没有，他在和蜈蚣肉搏。
沈音“啧”了一声，运转长剑。
剑刃带着流光刺入蜈蚣群中，沈音翻手结印。
长剑翻飞，剑光每每触及蜈蚣，那只蜈蚣就会失去力气，蔫了吧唧地从空中坠落，摔在地上，蜷曲两下，死了。
沈音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精神力完全集中在控制走剑上，并没有发现林却刚才给他的符咒已经燃烧成灰烬。
最后一只蜈蚣终于从空中跌落，沈音收回剑，大摇大摆地站到原先藏身的树桩上。
如果没有眼花的话，林却好像对他露出一抹赞许的笑容。
沈音心里更是美滋滋。
空气逐渐变得幽森冰凉，沁入皮骨，沈音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看向林却，询问应该怎么办。
林却摸了摸耳朵，让他注意听。
沈音沉下心来，终于听见一群僵尸气若游丝的叹息。
等等，一……一群僵尸！？
他反应过来，惊恐地看向林却。
林却已经不看他了，闭上眼睛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他的身影单薄，却仿佛撑开了天地，头顶穹盖，脚踏巨石，僧袍猎猎狂舞，金光被眼皮阖盖住，顺着瞳孔的痕迹汹涌流动。
身形一动，人已腾跃至半空，全身上下流窜着梵文符咒，眼神悲悯地看着僵尸倾巢而出。
僵尸动作迟缓，他也不急于一时。
时间流逝，所有僵尸都集中到空旷的营地上，张牙舞爪，丝毫不掩饰对人类血肉的渴望。
尸使却始终没有现身。
林却眯着眼睛，一道金光仿若小蝌蚪般沿着他的瞳孔流窜一圈。
映入视野的周围成了灰败枯朽的一片，攘动的僵尸群中，唯独一个冒着幽森的蓝光。
林却掌心凝出一颗弹珠大小的金色光球。
那一瞬间，沈音仿佛看见一个人戴着卍字滚边的黑袍，身上环佩叮当作响，深不见底的眸子里，一眼盛着悲悯，一眼盛着杀伐，赫然就是冥界神主无疑！
沈音看呆了，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声轰鸣。冲击波把他脸上的肉震出波纹状的幅度，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荡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