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009
林却再次醒来，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
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的水晶吊灯很豪华，说明这是一间装修精良的屋子。
掀开被子起身，光脚碰到床下质地细腻的毯子，竟然感觉十分舒适。
他好像很久……
很久没有感受到肉身传来的舒适感了，感觉有点诡异，还有点好玩。
于是光着脚丫子在地毯上蹭来蹭去。
越蹭越满足，脸上充满幸福感。
沈音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个向来冷清的大男人坐在床沿，脚丫来回划拉，脸上一副享受的表情。
说不出的诡异感。
沈音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断定这位大佬可能……不太正常。
林却听见推门声也一下子戒备起来，转头看见沈音，又松了劲。
沈音走过来，窗外的阳光太刺眼，眯了眯眼。
一边解释说：“平时很少住人，就没装窗帘。”
一边坐到林却对面的懒人椅上。
林却这才看到，懒人椅上还盖着白色的防尘布。
可见这房间是真的很少住人，沈音没有说谎。
他抬起头，视线在沈音身上顿了一秒，转到跟着他进来的那个人身上。
沈音这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位医生过来，忙说，“你睡了快十天了一直没醒，我就找了个朋友过来看看。艾维斯，还麻烦你帮他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原来从“真人版植物大战僵尸”出来以后，每个人都会被传送回自己家里。
林却无处可去，不知道为什么，也被传到沈音家里。
沈音发现他的时候，林却躺在神龛前面的供桌上，姿态是飘逸的，面色是苍白的。
于是赶紧把客房的床收拾出来，扛着林却放到床上。可谁知，林却睡了足足十天。
沈音一开始寻思要不要送医院，后面找遍了林却身上，愣是没找着身份证医保卡之类的，干脆找了个私人医生过来看看。
这个私人医生是他一个客户介绍的，看起来年轻斯文，戴着金属框的眼镜，梳着大背头，谦逊有礼。
听沈音喊他，艾维斯赶忙上前，把医药箱放到床头柜上。
然后转过身，“请问，方便用您的卫生间吗？”
沈音点了点头，“当然。”
艾维斯钻进了卫生间。
林却只听见他拉开背包拉链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哗哗的水流声响起，在里面足足有十来分钟，沈音甚至怀疑他洗了个澡。
而后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艾维斯总算出来了。
艾维斯擦着手，扶了一把眼镜，显得很不好意思：“我……有点职业习惯。”
他穿上了白大褂，洗了手，手上水珠擦得干干净净，看样子有点职业强迫症。
加上他的脸色不算太好，是真实的苍白，导致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病弱。
沈音说：“没事没事，还麻烦艾哥帮忙看看，一下子睡十天也太不正常了。”
他一上来就喊人家艾哥，原本想拉近关系，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
“叫我艾维斯就好。”
艾维斯走到林却身边，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取出一根锡丝，让林却缠在手臂上。
这种诊断方式相当少见。
林却和沈音对视了一眼，沈音耸了耸肩。
林却心里觉得奇怪，仍旧拉过锡丝缠绕在手腕上。
“还不够，”艾维斯说，“再往上，缠到手肘。”
林却愣了一下，又绕了几圈，缠到手肘。
锡丝的另一端在艾维斯的手里。
艾维斯：“麻烦你躺到床上，用被单蒙住头。”
他嘱咐完林却，又转过头：“沈先生，麻烦你回避一下。”
幺蛾子事情太多，沈音实在忍不住。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和一些。
“我们都是男人，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吧？”
林却：“……”
艾维斯脸色沉了沉：“不好意思，请你回避，否则我无法作诊断。”
沈音：？
林却趁这个时间仔细打量艾维斯，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得过分，甚至有点铁青。
捏着锡丝的手很白，在阳光下甚至有种诡异的透明。林却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层皮肉，直接看到里面暗藏的青灰色的骨。
再一眨眼，皮肤还是皮肤，只是不透明了。手指纤长有力，指节分明。
看起来确实是个斯文读书人的手。
但林却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比如说，白成这样子，按道理应该能看见皮下的青筋，但现在，这个艾维斯的手上，却像贴了一层白纸一样，只有苍白。
沈音从沙发上起身，“不好意思艾维斯先生，我朋友看不见我会没安全感。出于朋友的道义，我不能回避。阿却你说对吧？”
“……”
林却在沈音的疯狂暗示下，点了头。
而艾维斯听见这句话，蓝色反光膜的镜片下，迸发出一道锐利的目光。
面上若无其事地收回林却手臂上的锡丝，说：“那么，打扰了。”
艾维斯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沈音送他到门口。
艾维斯拉开车门，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沈先生留步，您的朋友需要您。”
说完露出一抹笑容。
他牙齿很白，嘴唇鲜红，以致于这个笑容格外诡异。
沈音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可一晃眼，艾维斯又是那个斯文有礼的艾维斯，笑容的弧度也刚刚好，没有露出他那亮白如野兽的牙齿。
再要细想，艾维斯已经钻进车里，开着低调的黑色奔驰绝尘而去。
沈音挠了挠头，刚想往回走。
林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斜倚在墙上。
见沈音回过头来，抬了抬下巴指着门外：“这人是谁介绍过来的？”
沈音没料到他能到身后来，先是吓了一跳。
然后皱了皱眉头，问：“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不能确定，只是好奇。”林却站直了身子，“不方便说也没事。”
沈音往回走，说：“也不是不方便说。是一个圈内人介绍的，据说很厉害。圈内人是景光。没错，就是那个很红的明星小鲜肉，当红炸子鸡。”
他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说起来，可能是物以类聚的原因，他们这些人，做事情的方法都有点……独特？”
“嗯？”
“具体就表现在……景光每个月都会让我定期去他家里驱邪，明明整个套房的格局就很不好，我也和他说过，可他就是没有要换一套住住的意思。
而这个艾维斯，看诊用锡丝，不允许别人在场……”
如同沈音在“植物大战僵尸”里说过的那样，他确实是一家五星级道观的法人。
道观占地面积很大，气势恢宏，供奉新神的殿宇在入门正中的要冲，殿宇大概三层楼高，新神像据说是纯铜打造的，表面镀了真金。
道观入门后，左右两边有宽敞的长廊，左边直通休息处，右边直通咨询处。
从长廊走到新神殿后的拱门往里走，就能看到一栋独栋的红色小别墅，是沈音自己日常的居所。
沈音一边往小别墅走，一边给林却说景光的事情。
“已经出道很多年了，以前是童星，接了挺多广告，后来听说拍通告的时候出事故了，隐退了一段时间。去年突然强势回归一档选秀节目，嗓子跟磁石做的一样，唱歌不要太好听。”
林却挑了自己想听的听，问：“出什么事故了，拍通告的时候？”
沈音耸耸肩，拐进新神殿后面的小拱门，：“据说是什么……被钢筋扎穿脚面了还是什么的，闹得挺大的，网上应该还能找到相关新闻。”
他穿过鹅卵石小路，走到小别墅门口，掏钥匙开门。
想起什么，转钥匙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转过头看跟上来的林却：“你不回家？”
林却一顿，眼里的光微不可查的黯淡了一下。
沈音推门进屋，“不方便说的话没关系，你先在我这里住段时间。”
他说得很诚恳，话里没有赶客的意思。
林却为人高傲话少，脸皮出奇厚，传说中的赛城墙。
他迈进门里：“那就叨扰了。”
“伙食费还是要给的。”沈音说。
林却突然止住脚步，回头。
他长得偏冷傲，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几乎面瘫，脸上不带表情。
十天过去，他的卤蛋头颅长出一层发茬。身上穿着沈音的衣服，大小刚好合适。
脸上的五官不会给人惊艳的感觉，唯独那两只眼睛，瞳色漆黑，深不见底，无端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孤高感。
沈音被他看得后颈发毛，忙摆摆手：“开玩笑的，那我做饭您刷碗成吧，我是真不喜欢刷碗。”
回答他的是一片静谧。
林却说：“我不会刷碗。”
“……那你做饭。”
“我不会做饭。”
“大哥那你会干啥？”
林却：“会等饭。”
……行吧。
沈音认命地钻进厨房。
林却好奇地跟了过去。
他在神墅的这些年，没吃过什么饭，吸取天地灵气，基本不饿。偶尔看一些吃播，也完全无法理解到弹幕密集的原因。
在他看来，那些食物的区别就是好看和不好看——
时间太过久远，他已经忘记当人时候的所有感觉。
甚至已经忘了自己的过去。
林却靠在门边，听着快刀落在砧板上“砰砰砰”的声音，走了神。
他的视线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浅茶色的眼瞳里盛满寂静，像是蒙上深夜的月色一样，让人觉得遥远、可触不可及。
短短几天接触，在沈音的印象里，林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是运筹帷幄也不为过。
这个人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脑袋垂下的弧度透露出一股莫名的伤情。
恰巧，沈音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大哥，帮我掏个手机。”
手机在他裤子口袋里。
林却掏出手机，接通电话，把手机靠到沈音耳边，当起一个移动人形支架。
沈音“砰砰砰”地切着菜。
“还没到日子吧？
……您一大红明星，这会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你说什么？”
沈音停下手里的刀，随便在围裙上擦了把手，接过手机，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