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011
金鱼眼目光阴厉,不像好人。
沈音往后退了两步看清门牌号,挑了挑眉毛:“你好,我们找景光。”
那个鹰钩鼻尖着嘴巴,沙哑的声音像吞吃了很多细沙:“私生饭滚!”
头颅一缩,手一搭,就要关门。
林却神情严肃,抓起沈音的手塞进即将关上的门缝里。
“啊————”
沈音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景光听见声音,从里面走出来。
他穿着加绒的轻松熊连体睡衣,脚上拖着棉拖,黑眼圈严重。
林却看了看自己和沈音身上的短袖,再看了一眼炸子鸡,突然语塞。
沈音也意识到了,“哇靠实不相瞒……”
“说。”
沈音指了指屋里:“里面好像开了暖气。”
开了暖气还穿厚重的加绒睡衣,炸子鸡怕是要变成烤鸡。
沈音神色有点严肃:“景光,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没想到景光还没说话,鹰钩鼻倒是凶神恶煞:“这里不欢迎你们!”
“砰!”
油光发亮的门差点拍上林却鼻尖,只能卡在门框里颤了又颤。
沈音的手没来得及完全缩回来,被门夹到肉,疼得他在原地哇哇大蹦,就差骂娘。
看在人民币的份上,生生忍住问候对方祖宗的冲动。
虽说现在是法制社会,林却也顾不上什么法制不法制了,里面明显有情况。
他抬起一脚,踹开门。
门把鹰钩鼻撞翻在地。
不知道是谁口袋里的硬币掉出来了,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叮”金属碰撞声。
这一声响,景光的瞳孔突然清明起来。
“有点热……怪鹰,怎么开暖气了,大夏天的。”
鹰钩鼻站起来:“不是我开的。”
景光一顿,咬了咬嘴唇,苍白的唇被咬出一点血色。
“你去帮我买点内六角螺丝吧,五号。”
面对这种奇怪的要求,不,或许对怪鹰来说,这个“帮忙”并不显得奇怪。
怪鹰的出门帮景光买螺母去了,临走之前还看了林却和沈音好几眼。
沈音和林却还站在门外。
沈音的目光和怪鹰的碰了一下,顿时觉得阴森森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扯着林却要进门。
林却纹丝不动,没有避讳,盯着怪鹰的背影,直到他进了电梯。
沈音看他神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个人有问题?”
林却:“这个不是人。”
“……”沈音低低骂了一声。
他刚想问林却点什么,景光就从屋里冒出头来,“两位是……”
沈音着急,拨开林却上前:“不是……你不认识我们了?”
景光长得很白净,眼珠子像是晶莹透亮的黑曜石,他的视线里透着一股懵懂,不像是装的样子。
林却沉沉地看着他。
屋里传来一阵指甲刮墙的声音,“吱吱”地惹人牙酸。声音一开始在房间深处,后来渐渐近了,就挠在他们眼前这堵墙上。
景光浑然没有察觉,还在猜测林却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和来意。
“吱——”
“吱——”
一支尖利的长甲按到景光白皙的脖子上,指尖下压,乳白的指甲就要插..入肉里。
沈音猛地睁大了眼睛,手臂攥得死紧,看起来他手腕处的骨鞭蓄势待发。
他甩头看向林却。
林却瞳孔皱缩,抬脚又踹了红木门一脚。
“嘭”的一声,木门应声支离破碎,一道写满血红符文的符咒显现出来。
符咒上面光色流转,血色浮动,周围空气扭曲缥缈,是空气温度太高导致的。
以沈音的道行,看不到这道符咒。
他抬脚跨进去,下一刻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突然缩回来。
“烫烫烫烫烫烫!”
林却深吸了一口气,说:“血咒。”
血咒是毒咒,伤人不利己,要以身祭咒,符咒才会运转禁制。换句话说,要启动这个咒,下咒的人必须死。
如果不是血海深仇,一般人不会用这个咒,而普通的相师道士,也画不出这么清晰完整的血咒纹路来。
“血咒?”沈音难以置信,瞪大了眼睛,“景光,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这么恶毒!”
景光像泡在水里,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只能感受到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冷汗。
林却皱着眉头顿了一会儿,咬破手指,按在咒上划了几下。
他其实心里并没有把握,以他现在的肉身骨血,和平常人没有多大区别。魂魄又受这副肉身限制,没办法发挥,也只能蛮试试。
果然,他的血一沾上去,符咒精光闪烁流转几下,瞬间把他的血吸收得干干净净,然后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沈音这会儿从“血咒”的惊吓里回过神来,看林却无计可施,得意地吹了声口哨:“却神也有不行的时候啊?看我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把摄像头盖住,手腕的地方骨鞭哗啦啦蹿出来。
他一把握住骨鞭的柄,雷走风切一样使劲往门里抽了几个来回。他看不见符咒,但是骨鞭一碰到某个结界,每次都被弹回来。
尴尬的是,结界没破,脸啪啪响……
沈音赶紧往回给自己找补:“我……我就是试试鞭子硬不硬。”
“……”
沈音:“……啧。”
他们说话的时候,里面景光不知道哪里去了。
“咚!咚!咚!”
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砸墙。
沈音非凑过来,问:“却神,怎么说?”
林却说:“他在撞墙。”
这道门是走不通了。
林却盯着纹丝不动,血光流闪的符咒,突然灵机一动。
沈音听说他要从窗户翻进人家家里的时候,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林却不会是想踩着他的骨鞭当借力弹进去吧!
果然,林却说:“你鞭子结实吧?”
沈音:“不结实。”
林却:“你叫我什么?”
沈音撇撇嘴:“却神。”
林却:“嗯,走吧。”
沈音跳脚:“那是我的骨头!”
林却难得浮起一丝笑意:“那踩着应该挺舒服。”
沈音:“……”
我恨!
找了个角度差不多的窗户,沈音不情不愿地甩出骨鞭,紧紧缠在景光家的防盗网上。
林却看周围没人,提身跳到骨鞭上,健步如飞,离弦的箭一样窜入攀到景光家窗上,用力一掰,整个防盗网被掰出一个能容一人钻进去的窟窿。
林却回身对他点了头,表示安全落地,跳下窗台拍了拍手。
沈音也依葫芦画瓢照着他的样子,拽着骨鞭跳到景光家里。他拉着骨鞭,甩拉面一样被吊在空中,身形稳不住,好几次只能停下来缓缓。
好不容易落了地,他摆了个漂亮的姿势,得意地朝林却一扬下巴。
林却平静地说:“你怎么从这儿走?”
沈音脸上浮现出一股迷茫。
“嗯?你不是说从这儿走吗?”
林却:“你为什么不从大门走,你刚刚不是能把手伸进去吗?”
其实脚也能伸进去,只是有点烫。
沈音想起自己刚刚手伸进去被门夹住的场景,突然觉得刚刚拿骨鞭甩门被反弹的自己好像一个大傻逼。刚才攀着骨鞭爬过来的自己也是……
骨鞭是法器,当然会被反弹!
他咬牙切齿:“你怎么不早说!”
林却:“忘了。”
沈音:???
这套房子阴气很重,林却刚进来就感觉到了。
他们爬进来的地方是书房,这里倒是很安静,安静到给人一种惶恐的不安感。
书房的布置很奇怪,四面墙壁都是镜子,其中一面墙壁上,七八套内六角螺丝刀排成一列,整整齐齐,大小有序。
给人以浓重的机械感,森冷、死气沉沉。
螺丝刀正对着的地方,摆着一张钢材桌子,铮亮铮亮的,没有一丝温度,好像人家法医室里解剖尸体用的钢板。
林却皱起眉头,环视一圈,一点阴气怨气都没看到。
可是明明挂着螺丝刀的那面墙角下还有很多血渍没有清洗掉。
沈音也说:“这个书房不对劲啊!”
他走到书架前面,随便扫了一眼,发现书架上都是什么解剖学入门之类的。
毛骨悚然。
解剖学是门学问。
但是在家里弄个解剖室,就有点太丧心病狂了,尤其用内六角螺丝刀解剖的……
沈音甚至怀疑这个景光被下降头了在家里搞这些东西,要是被媒体拍到,那就不只是微博头条的事情了。
林却想的没沈音那么多,因为书房外面,景光在念诗。
把书房从里面打开,景光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声音高亢,语气激昂,好像在参加诗朗诵,林却听得皱了皱眉头。
书房的门上没有禁制,林却从里面走出来,环视一圈,只见这房间里虽然风水格局很不好,但到处清澈明朗,只有厨房黑雾缭绕,阴气重重。
根据景光以前对沈音的说法,他经常发现房间里的摆设变了,梦见沙发里藏着尸体,厨房里有人在敲铁……
现在看来,单是厨房阴气重,反倒奇怪了。
景光一首诗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背,眼神迷离,并不知道身边发生什么事情。
还是得把他叫醒,问清楚前因后果才能决定后面怎么做。
“你有硬币吗?”林却问。
沈音正要摸去厨房,听声从兜里拿出两个古铜钱:“硬币没有,这俩古董随便用。”
林却接在手心里,垂眸看了一眼,是明代的古铜钱,流传到现在不知道过了几千万人的手,沾了这么多人气,阳气鼎盛,是驱鬼除邪的好东西,沈音还真舍得拿出手。
林却指腹搓了搓铜钱,感受着铜钱上暖融融的阳气,偷偷吸了几口。
以景光为中心,画了阵符。
沈音在一边盯着看。
符刚画完,他就惊艳地看了林却一眼:“了不起啊却神,醒魂阵都会画。不过……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被人入魂了,如果不是入魂,你这阵一画完,他可就凉凉了。”
入魂和血咒,都是最毒的术法咒法。所谓入魂,就是把一个人的魂体套在一个壳里,这个人感受外界的声光都像隔了一层膜一样。
如果不是入魂,醒魂阵阵法一启动,阵术削不到壳,直接削进魂体,那这个人的魂体受损,直接就疯了或者傻了。
林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画下这个醒魂阵。
当时怪鹰摔在地上的时候,叮叮当当几声清响,那时候景光清醒了一阵子。说明他原本魂体就是完整的,并不是被侵蚀或者被夺魂。那就只有入魂一种解释。
林却把两个铜板一碰,摔在地上。
铜板丁当清响,在这安静的空间里嗡嗡旋转着。一束银色光柱冲天而起,把景光笼罩在中间。
景光还在念“离离原上草”。
林却退开几步,没得主人家景光的允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阴阳罗盘。
罗盘指针唰唰唰转,转得停不下来。大概四五分钟之后,指针“噌”得一下,指向厨房。他刚想向厨房走去,指针又“噌”得一下,指向书房。
林却脚步一顿,转身向书房走去。
阴阳罗盘针又开始唰唰唰转动起来,最后停在指向客厅的角度。
阴阳罗盘是指示阴阳两气的。这套房子里阴阳两气流动太快,很不稳定。林却看了厨房、书房、沙发三个地方,刚好连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这是古时候西瓦法族的一个祭祀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