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012
古西瓦法族是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族人文明程度和玛雅人并驾齐驱，不同的是，古西瓦法族在千万年前已经覆灭，连文明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
曾经有相师道士怀疑，古西瓦法族的消失是因为他们触碰了某种禁忌。
古西瓦法族人擅长捉鬼，拥有赶尸的天赋，甚至能捕捉和牵引亡魂。本来是要合并到道教一脉，但是因为族人的肉身骨血构造和正常人类不一样，遭到道教所谓“正道”人士的排斥，甚至被他们设计陷害到一个荒岛上听天由命。
荒岛生存条件十分不好，时不时雷电交加、海浪侵袭。
古西瓦法族人凭借自己的智慧，在岛上生根发芽、繁衍生息，渐渐地，古西瓦法文明也昌盛起来。这座岛也被称作古西瓦法岛。
后来有一天，古西瓦法岛被黑云团团罩住，冥火蔓延全岛，被冥火烧到的族人或者在地上翻滚、或者跳进海里企图用水浸灭冥火、或者跪着求他们的神明垂怜……一时间哀鸿遍野。
冥火熄灭之后，古西瓦法岛上已经寸草不生，所有的建筑都被夷为平地，古西瓦法岛成了一座彻头彻尾的荒岛，远远看去像一块烧得焦黑的、表面平整的黑色馒头。
林却知道古西瓦法岛的覆灭。
那是冥界的悬案。
当时地狱王的办公楼下有鬼魂起义喊冤，地狱王彻查之后，没查出头尾，只能栽赃到一只冥鹰身上，说这只冥鹰不小心从九天冥鼎里勾了冥火，又一个不小心落到岛上。
冥鹰只是猛禽，不会说话，任人宰割。
地狱王把那只冥鹰宰了，鹰肉扔进油锅里炸成金黄酥脆的肉饼，分给那些起义的冤魂吃，冤头债主找到了，并且得到了惨烈的惩罚，起义的鬼魂自然各回各家。
那时候林却正在摘彼岸花酿酒，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就知道那只鹰不会善罢甘休。
冥界的鹰是死物，养着是要吃冥界残魂的。
可是残魂吃得多了，冥鹰消化不完这些魂魄，体内的魂魄重组，就会生出新的属于它自己的灵识。
林却觉得，那个叫怪鹰的，很有可能是冥鹰夺舍。
冥鹰是冥界圈养的东西，奴性始终还在，所以对景光会有种仆主情分。
林却转头看着光圈里的景光——
光里的男生眉清目秀，可能是受光和受热的原因，显得有点不安，眼睫毛微微颤抖着。白皙的脖子上青筋毕露，仔细看的话，好像还能看见筋骨上的的钢刺。
沈音越来越觉得这个房子里阴森森的，默默缩到林却后面。
林却提着他的后领，拉到身前，“你去看看他的脊梁骨。”
沈音眼珠子一瞪：“你是大佬，你干嘛不去！”
林却说：“看看他脊梁骨是不是铁骨，我不方便。”
沈音从他手下挣脱出来，整了整衣服，猫过去看了。
林却趁他去看的时候，走向厨房。
厨房门口栽着一株散尾葵，绿油油的，和景光这套装修成黑白主调的房子一点也不搭，很惹眼。
散尾葵是家里经常摆设的绿植，但是沿着厨房和主卧的公共墙摆成一条直线，是很影响风水的。
这株散尾葵，很明显是这套房子里阴阳风水阵的阵眼。镇住阳气，发散阴气。
怪鹰提着螺丝回来的时候，看见散落在地上的红木门屑，怔了一下，下一刻，眼白不见了，整颗眼珠都是深不见底的混沌。
他紧紧握住双手，闯进门里，刚好看见林却盯着那株散尾葵发呆。
怪鹰本来就是没有思想的动物，只是凭借一股怨气，来人间也只是为了报仇。
看见林却阻碍他的复仇计划，猛禽的本性暴露出来，黑色的翅膀从后肩猛然刺出，眼见羽尖就要刺到林却脸的时候，它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顿住，往后退了几步。
“呱嗒——”
变成原形，化成一只羽毛稀疏的丑鹰。
它不敢和林却直视，把头埋在翅膀下面，嗷嗷嗷地躲到沙发后面。
同时，沙发鼓囊了一下。
微不可查，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
怪鹰的退缩并没有让林却松一口气，反而提高了戒备。沈音也溜回来缩在他身后，眼睛和林却一起，紧紧盯着沙发。
“怎么搞？”
他比林却矮了一些，林却低头看他，问：“看清楚了吗？”
“啊？哦，”沈音反应过来，点点头：“看清楚了，是金属骨头，不知道是什么金属。”
西瓦法族人区别于正常人的地方，在于西瓦法族人是天生的钢筋铁骨，他们的骨头在弯曲的形态下会透过皮肤发射出一种金属光泽。
这种金属光泽并不会很明显，衣服可以盖住，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会发现和皮肤的色泽不一致，尤其是景光肤色这么白皙的人，只要皮肤裸..露，靠近他稍微仔细一点看就能发现。
景光果然是西瓦法族的后人。
门口被下了血咒禁制，景光被入了魂。
这只冥鹰的手段实在是太狠辣也太过周全了。
林却抓过沈音的手结了个印，沈音手腕间的骨鞭飞射而出，疼地他哇哇大叫。
这还不算，林却说：“借我一用。”
还没等沈音把“不”字说出口，林却已经摘下骨鞭，腾空而起，一手抓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上，一手挥动骨鞭甩向沙发鼓囊的地方，带起一阵劲风。
沙发又鼓动两下，一只黑色的枯手破空而出，快如闪电地抓向林却。
林却心下一沉，脚踩在墙壁上，借力转过方向，踹向那只黑色枯手。
“咔！咔咔咔——”
黑手被踹出龟裂裂纹，一片片碎在地上。
围观的沈音一口气吊到嗓子眼又突然放松下来，刚想说“大佬就是牛批”，下一刻，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
黑色枯手的碎片结成一个完整得没有一丝缝隙的黑球，直击景光眉心。
景光还在醒魂阵里不省人事。
林却眼疾手快，顺着吊灯荡下来，又是一脚踢向黑球。
霎时，黑球得逞了，破碎重组成一只黑色的枯手，牢牢抓着他的脚踝往沙发的方向拖动，要和那截断手相接。
水晶吊灯被林却扯得哗啦作响。
沈音急得团团转。
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这个局面，稍有差池那只当红炸子鸡就会吧唧一声告别人间。
只见林却手上骨鞭一甩，卷到他自己腿上。
黑色枯手捉迷藏一样，在骨鞭卷落的一瞬间松开他的脚踝，下一瞬又攀附上来。
于是骨鞭没扫到黑色枯手，反倒扫到林却自己腿上，所打到的地方都是皮开肉绽，血往外渗。
他的血煞气腾腾，散发着袅袅黑雾。
骨鞭上沾了他的血，再次甩出去的时候，带着一股杀伐的煞气，在空中划出一道黑雾痕迹。
“啪！”
应着清脆响亮的打击声，沙发的血咒结界碎裂开来，里面有什么东西鼓胀起来，最后一阵裂帛声响，沙发的灰色表皮终于裂开，里面的东西满出来。
那个裂口就像一张巨大无比的嘴，往外吐着一具又一具尸体，直到这些尸体堆成一座小山。
黑色枯手好像见识到厉害了，迅速缩回尸堆深处，再也不敢出来。
沈音张大嘴巴，指着尸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那些尸体的皮相和醒魂阵里的景光一模一样。
一样到他们弯曲着的钢筋铁骨也能透过腐败黑沉的皮肤散发出金属光泽。
赫然就是另外几十个景光！
阴森的气息陡然加重，一股凉意从沈音的后脚跟蹿到头皮，炸得他发根发紧，生疼生疼的。
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种情况。
一开始血咒入魂什么的，他就知道这事不简单。
没想到这事何止不简单，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作孽才接了这单生意。
林却背对着他，却好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淡淡地说：“后面还会更麻烦。”
这听起来有点风凉话的意思，倒也不是林却置身事外，他本来说话就是这样波澜不惊。
沈音觉得，好像无论什么事情，到了林却嘴里，就会变得特别简单和笃定，这个人天生就会给别人安全感。
尸堆安安静静的，景光安安静静的，沈音也安安静静的。
怪鹰躲在开裂的沙发后面瑟瑟发抖，吓得时不时发出“嘤嘤嘤”的声音。
林却站着，面不改色。
景光说他梦见沙发里藏着尸体，沙发里果真藏着尸体，他自己的尸体，几十具，堆成一座小尸山。
那只黑色的枯手哪里来的？
绝不是怪鹰。
怪鹰只是靠着一股狠厉和怨气找来报仇的冥鹰，本质上和吹胀了的气球没有区别，不会独立思考，甚至还有一股被驯化的奴性。
厨房、沙发、书房，三点连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这是古西瓦法族的祭祀阵，如果这解释成怪鹰惩罚古西瓦法族唯一后人的手段的话，那么，那堆尸山又该怎么解释？
只能解释成，怪鹰想让景光永远入不了轮回，永远承受这种痛苦。
他一只没有独立思想的猛禽，绝对不会自主产生这种意识。
这背后一定另有其人，这个人不得不找到西瓦法族的后人，不得不把西瓦法族的后人掌控在自己手里。
林却脑海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