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018
陈湾湾突然感受到一阵肚子疼，很快，她甚至还没蜷缩起来，腹部就开始散发出缕缕黑雾。
她原本也只剩下一个黑影了，可冒出来的那缕黑雾比黑影的颜色还要浓，更加轻飘飘。
空白的眼球血丝蜿蜒，目眦欲裂。
“我、好，痛苦……”她嘶吼出声，哀嚎震落周边的树叶，惊起飞鸟，也使得艾维斯的心无止境地往下沉。
“陈湾湾，”他慌忙走上前来。
出了这种意外，他不敢碰她，生怕一碰就会出什么差错。
“陈湾湾你听我说，”他强迫自己缓和心绪，“你现在，给我忍住，然后我会切割你的身体，拿掉你痛苦的那部分，你就不会再痛苦了，能明白吗？”
陈湾湾整个身体已经蜷缩成一团，细密地发着抖。
“神主大人……”
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求助的，竟然是神主林却。
林却眸光冷厉，但还是说话了——
“除非你想永远以这种形态见人，不然痛苦是必然要受的。”
陈湾湾果然咬牙忍住痛苦。
他转向艾维斯：“现在，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艾维斯抬起眼皮，眸光凶厉：“就凭现在的你？”
林却不卑不亢，“对，就凭现在的我。”
“天真！那就请教神主大人了！”
风中只留下这句话。
银光一闪，手术刀划出一道月牙，片刻间来到林却身后。
就在利刃要划开脊梁骨的那一刻，林却往前翻了个跟斗，修长的腿顺势带起，脚后跟一把蹬掉手术刀，自己伸手接住。
艾维斯一惊，竟然一招之内就被夺了武器。
不服之余又提高了警惕，他看着旁边渐烧渐黑的血咒大阵，心里狠劲一上来，咬着牙齿下定决心。
只见艾维斯吹了一声口哨，怪鹰立刻放弃与枯手缠斗，转向这边飞来。
经过艾维斯的时候，艾维斯一跃，抓着怪鹰的鹰爪升空而起。
鹰这类猛禽，速度之快林却领教过。
果不其然，怪鹰扇动翅膀，长鸣一声，以极快的速度朝他的脸面袭来。
一时躲避不及，被怪鹰拎在爪上。艾维斯单手搏斗，却仍旧无法从他的手里把武器夺回。
等怪鹰经过血咒阵上空，艾维斯嘴角露出一丝痛快的嘲讽，“再见，弱者。”
眼睛盯着林却，面上露出几分狰狞的喜悦，他抬起空着的手伸到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短促，鹰爪陡然松开，林却垂直往下坠落。
惊慌之余，手劲一松，手术刀脱手滑落。
艾维斯调整方向，稳稳捞回自己的武器，看向林却。
林却身下，正是血咒大阵的阵眼，阵眼里，滔天煞血翻涌起来，就像熊熊冥火，能烧得人骨灰都无法剩下。
林却现在凡胎肉...体，肯定是禁不住这种烧法。
他闭上眼睛，胸前的舍利珠滚烫得像是火焰，他想使出力气，至少使出在上一个位面对抗尸使的力气，却是事与愿违——
沈音早已昏厥，他无法获得更充足的灵能。
艾维斯见他还有挣扎的迹象，从鹰上落下来，使劲踹了他一脚，而后腾空而起，再次抓到鹰爪上。
林却以更快的速度往下坠落。
下落的速度很快！
越来越快！
林却掉进了血咒阵眼里！
眼前一片通红……全身上下传来被舍利珠灼伤的痛感。
林却的身体被什么力量托了一下，轻轻落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
他忍着痛苦起身，环顾四周，入眼的到处都是破碎的银色铠甲，正在变成灰烬的尸体，空气中全是烧焦的味道，耳边都是哀嚎。
无数黑色的冥鹰盘旋在头顶，狂欢着嘶鸣。
银色铠甲，冥火。
很快，林却就意识到这是一座岛，被冥火烧毁之后的古西瓦法岛。
耳边的哀嚎里穿杂着孩子的哭声，甚至有更清脆响亮的婴儿啼哭。
林却刚要抬脚去救他，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兜袍的人从天而降，仿佛神祗一样，落到婴儿身边，抱起，护在怀里。
冥火烧不毁他的衣袍，冥鹰不敢近他身，他一个人，像神一样降临，带着一个婴儿从烈火里走远。
林却还在奇怪他的身份，就听到他说：“千百年后你会看见当年的自己，你要记得，你对古西瓦法的医族有非凡的救命续族之恩，如果他们不念你旧情，杀无赦。”
声音空灵清远，绝非凡人。
林却感受着身上火焰带来的痛苦，想往前走，跟在那人后面，看看他要去哪里，可脚上就像绑了块巨大无比的石头，他整个人都被死死困在这方寸之地。
到了最后，那个人转过身来，林却倒抽了一口气。
那个人，赫然就是从前的他自己！
兜袍加身，白发茶瞳，眼里盛着清冷。
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林却已经忘记有什么“救命续族之恩”了，头顶被烧得生疼，他摸了摸光头，突然想要回以前的白发。
从前的林却应该是预料到今天的局面了的，甚至连现在的林却会掉进这阵眼里来都预料到了。
很多年前他卜了一卦，窥见天机，也是从那以后，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单薄和脆弱。现在想起来，连这种事情都能预见，做好后续提示，会付出代价还真是情理之中。
火焰烧得林却越来越痛，就像千万只尖嘴的鳌虫在他身上爬一样。
突然，火焰蹿高了几分，周围的血色更加浓重。
一股滚烫的浓浆从林却的后脊梁骨流了进去，他咬牙忍受着，身上开始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剧烈的疼痛猛然蹿到四肢百骸，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炸裂开来一样。
他终于承受不住，膝盖一软，跪落在地上。
火焰狂舞，烧了不知道多久，烧得林却死去活来百八十次，终于渐渐减弱了。
他虚弱地睁开眼，瞳仁里火光伴着金光流窜，转瞬即逝。
血咒本来就是大凶的咒法，血咒阵眼里的凶煞也不是正常人能承受住的。
艾维斯以为，以林却现在的身体素质，下去的结果只能是灰飞烟灭。肯定只剩魂魄会困在血咒阵眼里，如果林却想出来，最终还是得来求他。
当务之急，还是要消灭这些可恶的枯手才是关键。
他没空再管陈湾湾身上会出什么变故，只要陈湾湾身上还有血咒，血咒大阵就可以运转。
他也没空再去管掉到阵眼里的林却，在他看来，林却求饶只是时间问题。
怪鹰长鸣一声，艾维斯抓着鹰爪，整个人飞到上空，看清楚目前的局势。
枯手围成一圈，正在和银色铠甲人以及花盆人厮打。
这些手不知道什么来路。
艾维斯托着手术刀，在怪鹰的帮助下，俯冲向那些手。
原本怪鹰的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枯手的速度更快，手术刀闪着寒光，就要迎上那些手的时候，数十只枯手移动过来，缠绕成一条坚固的藤蔓，把手术刀牢牢卷在中间。
艾维斯使尽力气，原本惨白的耳根憋得通红，都没办法让手术刀重回他手里。
怪鹰是真实的忠仆。
见艾维斯的法器被夺，尖叫一声，用嘴来啄。
肯定是啄不动的，反而藤蔓卷着手术刀左右迅速甩动了一下，艾维斯突然觉得把自己往上提的力量一轻。
抬头一看，怪鹰已经变成切口整齐的两截，正以重力加速度往下坠落。
就在这时候，血咒阵里，一个人冒着红光冲天而起，迅速之快无法用肉眼捕捉。
只见空中一道血痕划过，林却带着火光来到艾维斯身边，停住。
艾维斯仰头看见是他，心里诧异的同时，身体止不住地往下坠落。
“杀无赦。”
林却脑海里，这个三个字在回响。
身形一动，身上残留的火焰燎到枯手组成的藤蔓。
藤蔓猛地一个瑟缩，带着银光的手术刀稳稳落到他手上。
胜负已定。
艾维斯从来清高不求人，看见这样也只能感叹功败垂成。
他闭上眼睛，心里还是不承认这次的失败，还是想补救。
可惜林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恩仇必报。
这是林却的信条。
对于该杀的人，他不会留有不必要的仁慈。
这个人要利用他的躯骨，挟持他，为古西瓦法族复仇。
原本就怀揣恶意，他又何必抱有善念。
不是所有人都会知恩图报的。
就像他当初从冥火里救了艾维斯一样，艾维斯还是恩将仇报了。
银色的利刃划破夜空，红色的闪电尾随而至，手起刀落。
艾维斯的眼里还留着惊恐和不甘。
“砰！”
他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变成一具银色的铠甲。
咵嚓——
铠甲四分五裂，成了许多碎片。
艾维斯死了。
剩下的银色铠甲人和花盆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知道谁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所有人都高声呼和，开始撤退。
枯手往血咒阵的方向探了探，林却轻轻撇过头来，他们吓得一溜烟钻进地底。
血咒阵还在轮转。
陈湾湾依旧痛苦不堪，但她身上的黑影已经渐渐褪去，露出一张好看动人的脸来。
刚刚林却扛陈湾湾的时候，他的血沾到陈湾湾身上。
这句躯骨本来就是和尚，功德无量，度化她身上的黑影轻而易举。
等陈湾湾全身黑影完全褪完，林却身上的火焰也熄灭了。
他把手术刀插在马丁靴里，动手给血咒六环调整了位置。
血咒六环重新启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痛苦不堪，发出惨痛的嚎叫。
慢慢地，他们疼到发抖，齐声痛呼，发出让人忍不住战栗的惨叫。
然后才重新安静下来。
笼罩在他们身上的血光乍然不见。
血咒彻底解了。
但是，有个问题很严峻，也许这六个人不会想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