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020
古老的村庄笼罩在朦胧的夜色里，各家各户都点起豆大的油灯。
刚下过雨，空气很潮湿。
地面上有许多积水，一汪一汪的，在夜色映照下成了一块块巨大的黑影。
林却往前走去。
背后有个声音乍然响起：“大陈！”
饶是林却心理接受能力多么强大，也禁不住这一声吓。
后面那个中年男子快步走上来，拉过他，提起灯照清他的脸。
“唉呀——”那男子皱着眉叹了口气，“大陈，不是叔说你，前头不是说好了的，晚上出来要打灯，要在胳膊上系白丝带，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男子指了指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白色丝带，又戳了戳林却的手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妹妹在家吧？”
林却皱皱眉：“不知道。”
“你怎么连你妹都看丢了！”男子指责他，“你太令你孙叔我失望了！”
林却刚来到这个世界，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怼，认识到面前这个人是“孙叔”，自己也还有个妹——
应该是这个孙叔认错人了。
他刚想解释，孙叔拉起他的手，趟过水坑，一边说：“大陈啊，叔问问你啊，你带那些同学回来，是打算咋安置的？”
林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我不是大陈。”
“叔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关系！”孙叔摆摆手，“里头已经六个不承认自己是大陈的大陈了，你是第七个。”
“第七个……不承认自己是大陈的大陈。”
林却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眉头皱得更紧。
枯树风说这里很多人都中蛊了，只有个别人例外。
这个孙叔，到底中没中蛊？
还是说，里头，已经有六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了？
被一个陌生人带着走，林却多少留了点心眼。
“这个白丝带是……”
“你咋连这个都忘记了？”孙叔掀了他一把，靠过来小声说，“这里头中蛊的人多，咱只能系个白丝带表示咱没中蛊，懂了不？”
林却点点头。
“我没系丝带，万一我也中蛊了呢？”
孙叔突然顿住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你究竟是不是大陈？”
林却没回答。
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孙叔突然踢了他一下，林却下意识避过。
“这身手，猴儿一样，大陈没错。”
林却：……
两个人一起回到“里头”，其实就是大陈家里了，推开门，里面挤满了人。
孙叔兴高采烈地介绍：“新来的大陈。”
又转向林却：“这里头就是内六个大陈。”
林却放眼看去，发现这六个大陈，包括他自己七个，没有一个长得像的。
角落的茶桌上趴着一个衣冠楚楚的读书人，眼睛被摘下来放在边上；直接坐在桌上的那个大陈则是肌肉壮实，身材魁梧的人，一看就是练家子；还有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络腮胡子，身上有股肉腥味，应该是个屠夫……
环视一周，他们各个姿态各异，表情也不尽相同，说是一个人，林却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孙叔一拍大腿：“你妹呢！”
“骂谁呢鳖孙！”长得像屠夫的那个人拍案而起，把读书人大陈吓得从桌上弹起来。
孙叔急忙解释，“我是说樱桃！”
“对啊樱桃呢！”
“刚刚还在这儿的！”
“没道理啊我一直睁着眼睛没走神。”
“也没人进来过。”
……
一时间乱成一团。
读书人大陈站在角落，他早已在慌乱之中戴上眼镜，一副斯文怯懦的样子，缩着肩膀。
林却抬脚走过去。
他是新来的，颜值出众，身高傲人，气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他走过去的时候，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意识到耳边的吵闹声突然停止，林却诧异地回头，“啊？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那些人这才重新讨论起来，不过声音比原先小了很多。
林却走到读书人身边，见读书人下意识缩紧肩膀，索性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
“能……跟我说说情况吗？”
好一会儿，读书人才意识到林却是在问他，指了指自己：“你……你，问我吗？”
林却点了点头：“嗯。”
读书人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在他旁边坐下，双腿紧并，看起来相当紧张。
“那个……你是，新来的？”
“嗯。”
“这里有点奇怪。”他凑到林却耳边小声说。
林却皱起眉头，声音也低了下来，“怎么个奇怪法？”
“这个村子里，外来的人都叫大陈。”他顿了顿，警惕地看了四周一眼，“那个——”
他指了指孙叔。
“那个人，对我们每个人的开场白都一样。”
读书人皱起眉头，模仿孙叔说话：“唉呀，大陈，不是叔说你，前头不是说好了的，晚上出来要打灯，要在胳膊上系白丝带，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你妹妹在家吧？”
“这时候，无论你回答什么，他都只会说‘你怎么连你妹都看丢了！你太令你孙叔我失望了！’”
兴许是模仿得太像，语气过分激昂，引来孙叔的注目。
读书人模仿到关键时候，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眼神对上，读书人一下噤声，差点咬了舌头。
过了好久，孙叔才收回目光。
读书人无措地推了推眼镜，又靠过来：“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应该就是解救樱桃，那个小妹。”
“解救？”
“对、对的，樱桃每天晚上都会出走，如果我们没能成功找到她，第二天早上回来的就是一个全身长满鳞片的樱桃，有时候还活着，有时候就是死了的。”
读书人说到这里，脸色煞白。
“活着的樱桃会随机选一个人吃，死了的樱桃会选一个人一起下葬。”
他发着抖，又看了一眼孙叔，然后才抬眼看林却的神色。
林却相当镇定。
按照枯树风给他的说法，“一个全身长满鳞片的樱桃”可能就是鳞尸。
千百年前，他和鳞尸的过节好像也是这么结下的。
他记不太清了。
“人数一直维持在七个？”
“啊？”读书人用手比了个七，“对对，七个。死了一个就会补进来一个。”
“那——樱桃每天晚上出走，有没有跟踪过她去了哪里？”
读书人摇摇头，“没有，后面我们就发现她出走，就立刻会把她带回来。”
“带得回来？”
读书人用力点头，推了把眼镜：“嗯嗯，樱桃是个很和善的女孩子，给我们做饭、打扫，说外面危险她就会回来。”
林却沉默了。
如果这样的话，他想见到鳞尸，就得让樱桃出走一次。
好巧不巧，今晚他刚到达这个地方，她就出走了。
“你们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读书人顿住，抓了抓膝盖，垂着头说，“我是来找人的。”
真巧，林却也是来找人的。
看读书人一副不愿意往下说的样子，林却没有再追问。
屋子里的吵闹声原来越大，屠夫和练家子好像发生了争吵，快要打起来了。
原因是练家子要出去找人，屠夫不愿意。
林却看向读书人，读书人解释道：“这个屋里只要有人出去找人，剩下的人就有可能莫名其妙消失。不知道去哪里，可能是回去了，也可能去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他的脸色又开始发白。
林却看向站在门边的孙叔，起身过去问：“听说，如果樱桃出走没找到，明天就会回来一个浑身长满鳞片的樱桃？”
孙叔眼睛慢慢睁大。
他比林却矮很多，只能抬头瞪着他。
林却又问：“浑身长满鳞片就是中蛊的现象？”
他指了指孙叔手臂上的白丝带，“那么，你这白丝带下面盖着的，是鳞片、还是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