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022
五行巷。
林却还是人的时候,出生年份在五行八卦上的属性是代表厚重沉稳的土。
樱桃是血盆大口的映射,她流下的眼泪代表水。
土克水,所以当他最接近樱桃的时候,血盆大口就不会再往前挺近。反而其他人,只要稍微落后一步,血盆大口就会无视威胁,迅速逼近。
他把屠夫交到练家子手里,“你们先走。”
读书人面露犹豫。
林却说:“先去外面的大路上等我,我不会有事。”
车夫拉了拉读书人的袖子。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五行巷。
幽长的巷子里只剩下林却和樱桃,还有那张看不到首尾的血盆大口。
樱桃站在血盆大口里,大口里尖利的门牙成了她的栅栏。
林却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把油灯放在墙根,往前走了一步。
樱桃和血盆大口都没有退缩。
又往前走一步。
它们仍然无动于衷。
距离只剩下两大步了。
林却走进血盆大口里,抬手摸了摸樱桃的头:“樱桃,回家吗?”
樱桃泪如雨下。
同时,巨盆大口的涎液像瀑布一样滴落,发出一股股膻腥恶臭。
林却说:“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
樱桃疯狂点头。
“那好,你信我。”
林却伸出手。
樱桃抬头看着他。
好一会儿,把手放到他手里。
林却拉着樱桃往前走了一步。
血盆大口跟了一步。
二者之间果然有什么牵连。
林却观察着樱桃和血盆大口,樱桃的眼泪哗哗直流。
小女孩模样,眼睛哭得通红。
林却伸出拇指,擦去她的眼泪,不小心擦去她嘴上一块鲜红的唇脂,血盆大口的“瀑布”肉眼可见地小了一点。
林却一愣。
抬手又擦了一下。
樱桃发出强烈的呜咽,摇着头避开他的擦拭,口脂很显然有问题。
樱桃一边哭着,一边用力搡了他一下,想把他推出血盆大口的控制圈。
林却没有防备,被推靠在尖牙上。
樱桃明显不配合,这让林却更加疑惑。
他弯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正是刚才屠夫给他、让他割破孙叔皮肤的那把。
樱桃更剧烈地摇着头,整个人哭着,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她眼里流露出一股担忧,林却看得一怔。
他把匕首纳入手里,“我有办法救你。”
樱桃果然愣住了,眼泪突然止住,两只眼睛水灵灵地,看向林却。
似乎是在问:“真的吗?”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出她是真的樱桃。
大多数人,在她带着血盆大口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吓跑了,更多的人,已经成了血盆大口的嘴下冤魂。
林却看她安静下来,指了指她嘴上的唇脂。
樱桃两只眼睛盯着他,自己抬手擦了一把——
擦不掉。
林却心想,可能这也有属性相克的?
今天的樱桃属水,他属土,所以他能擦去樱桃嘴上的痕迹。
想着,他抬手擦了一把。
果然,唇脂掉了。
血盆大口突然躁动起来。
樱桃紧紧攥着他的手臂,直到把他的长衫都攥出一道褶皱。
林却抱着她跑出血盆大口的“尖牙栅栏”。
吼!
血盆大口仿佛知道到嘴的猎物飞了一样,顿时狂躁起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黑影转瞬即至,林却顾不上墙角的灯笼,迈开长腿跑得飞快。
后面的血盆大口穷追不舍。
血红的大口中心伸出,一条长长的、沾满粘液的舌头猛然蹿了出来,像灵活的鞭子一样,重重甩向林却。
半空之中,长条的黑影骤然降落,林却闪身一避,血红色的舌头在他原本的位置猛力拍下。泥土路整块皲裂开来,粉碎。
樱桃被林却抱在肩上,感受着被扛起来奔跑的颠簸,看着尾随而至的血盆大口,整个人绷得及其僵硬。
而抱着她的这个人,是迄今为止在血盆大口下面活得最久的一个。
血盆大口看起来有点兴奋,似乎是难得遭遇敌手。
眼看着舌头腾到半空,又要甩落,耳边传来沉沉的嗓声:“抓稳了。”
她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背。
影子迅捷而至,樱桃眼前一暗,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反而一股腥浓的臭味传入鼻腔。
林却收匕入鞘,脚步迅捷如飞。
樱桃只觉得冷风阵阵从脸上划过,讷讷问:“你划伤她了?”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带着一腔温婉,被猛兽的痛呼吞噬。
林却轻轻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没有减慢。
五行巷入口,舞女歪在巷石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烟。
精致的贴脸卷发已经被弄乱,散落到脸上,旗袍也染了脏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车夫贴在她近旁,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
舞女显然不太想理他。
练家子也显得格外不耐烦。
“要不我们回去吧?”他琢磨着,试图用一种商量的语气问出口:“里面传来的声音,不是普通的……”
不是普通的动物或者人。
那个高个子的男子大概率是没了。
可惜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练家子心里暗自感慨。
读书人显得焦急不安。
突然,他看见一道身影。
“看!快看!”手肘捅了捅站在身后的走货郎,他激动起来,“是他们!”
他们,两个人。
林却,还有樱桃。
走货郎擦了擦眼睛,舞女也从石头上下来,练家子定睛看去,“这速度……”
林却奔跑的速度,比他有快之而无不及。
舞女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第一个迎上去,“樱桃!”
樱桃听见声音,从林却怀里滑落下来,朝她扑去:“大陈姐姐!”
舞女抱了个满怀,整个脸上的神情都飞扬起来。
读书人挪、挪、挪,挪到林却身边,竖起手掌掩着,靠在他耳边说:“据说,樱桃就是她来这个村子要找的人,据说是失散多年的亲生妹妹。”
林却抬手捏住他的后脖颈:“那你呢,你来找谁?”
“我……”读书人支支吾吾,“我来找、找一个女孩儿。”
“樱桃?”
“不知道。”
读书人也觉得自己这个说法说不过去。
不知道是几个意思?
来找人,还不知道找的是谁?
可他的的确确是不知道要找谁,对方只给了他一封信,让他送到村口往里第三户、榕树下的人家——
就是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屋子。
信他是带来了,可是人没找到。
压根不知道给谁,信上也没有署名。
他垂下眼眸,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林却不为难他,松开他的脖颈。
练家子上来问他:“我们现在是回去还是怎么的?你想好啊,我们这儿可晕了一个。”
林却说:“你们回去吧,我再到处走走。”
樱桃立刻接腔:“我跟你一起去!”
舞女拉住她。
眼神求助林却一起回去。
她看了樱桃一眼,示意樱桃也该回家了。
林却顿了顿,“那就……回去吧。”
练家子和车夫一左一右搀着晕过去的屠夫,后面跟着舞女和樱桃,货郎、读书人和林却走在最后面。
离开五行巷的时候,林却往回看了一眼。
入眼茫茫,一片漆黑,只有膻腥味道如影随形地缭绕在巷口。
回去时候的路比来时的更亮堂,天上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拨开云雾洒下银光。
清辉绰绰,原本是静谧美好的景色,此时一行人却各自怀揣心事。
林却心里想的是:樱桃嘴上的脂膏是走货郎的,偏偏擦掉脂膏就会切断她和那个怪物的联系。脂膏是个媒介。
而媒介,来自走货郎。
他暗暗想着,脸上没有表露出来。
读书人腼腆地推了推眼镜,一直打听林却在巷子里的事。
林却兴致缺缺,随口说几句就没了话。
走货郎最会察言观色,叮嘱读书人别再问有的没的,人好好出来就好。
读书人只好住了嘴,又无聊地发慌,左看看右看看。
每一条巷子前面的巷石吸引了他的注意,借着月光,不用凑得太近也知道巷石上面写的内容。
他一条一条数过去:
“审判巷。”
“轮回巷。”
“百目巷。”
“噬影巷。”
他挠挠头,自言自语说,“噬影巷这名字好奇怪。”
正常这种村子,是不会用“噬”这样复杂的字起名的。
“欸?”他纳闷地发出一声疑问,往另外一边的路旁跑去,“这里也是一模一样的噬影巷。”
他刚说完,巷子阴影的地方,人影晃动了一下。
读书人以为自己看花了,忙回头再去看,确实是有人影在晃动。
他耳边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
“欸?这里也是一模一样的无巷。”
赫然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整个人一下子警觉起来,读书人理智上告诉自己要跑,两只脚却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走货郎压低声音,远远喊他:“你干什么呢?走了!”
因为常年走街串巷卖货,走货郎那把嗓子辨识度相当高,带着一点点穿透力,刺进读书人耳里。
而此时,巷子的那边也传来声音。
“你干什么呢?走了!”
读书人瞪圆眼睛,惊愕地看向走货郎。
却只见走货郎的背影越走越远。
可明明,刚刚走货郎的声音是巷子里传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