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031
鬼彻带着满身煞气，就要劈开鳞尸颅顶。
没想到，鳞尸预知重大的存亡危机，肌肉虬结的背上竟然幻化出巨大的双翼。
那双翼横展开来，大概有这个小破庙那么宽。一片翼上就可同时站上一百来人，可见其是怎样遮天蔽日的大了。
同他身上所有部位一样，他的双翼上也布满了金银两色交错的鳞片，却比他身上的鳞片更加闪闪发光，透着黑紫色的浓雾，看上去危险气息十足，仿佛只要靠近一点，稍微呼吸一点那黑紫色的雾气，就会让人毙命当场。
然而眼下，巨大的威压灌顶而下，鳞尸当前最为首要的任务，就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宽大的鳞翼高高举过头顶，又包了回来，把整个头颅包裹得密不透风。
鬼彻带着千钧之势猛劈下来，天地间仿佛被劈开一道巨大恢宏的深渊。
伴着一股强劲无匹的风，一阵刀刃入骨的声音传来，非常细碎的一声，让人耳膜轻动，心却无端快速跳动起来——
事实证明，无论鳞尸临危应变的本领多么强劲，林却的力量总是更胜一筹。
闪着黑光的长刀横切入骨，巨大的鳞翼像是失事的飞机，找不到方向，急速往下坠落。
众人见状发足狂奔，险险避过这个紫脓流淌的巨大残翼。
残月初升。
鬼彻闪着黑色煞光，仿佛嗜血的妖魔，刀尖还滴着黑紫色的脓血。
白皙的皮肤浸在银色的月光里，蒙上一层霜淬的冷意。狭长细眼里，茶色的眸瞳仿佛一汪深处寒泉。
他高高在上，垂眼看芸芸众生，仿佛一尊睥睨众生的神祗。
只可惜冷情冷性，全身泛着冰寒的杀意。
林却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他和鳞尸的渊源，来源于一场历经生死的磨难。
当年林却经过冥渊锻化，走进试炼之地的时候，除了他之外，其实还有另外三个人。
古往今来，葬身试炼之地的人数不胜数。所有人都知道，能走近试炼之地，再成功出来的人，不成神便成魔。
不管成神还是成魔，都能长生不衰、至高无上。
当时他们四个人心里共同想着的，无非是成长这一条。
成长为力量殊胜的那一类人。
在一群旨在成身成佛的人堆里，他们四个是特殊的、被孤立的存在。
一样的理想让他们走到一起，在重重磨难中杀出重围，力量也一天比一天更强。
眼见着就要到大功告成的日子，只要通过鳞沼，他们就能登顶力量之巅。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四个人里，最为稳重、思虑最周全的那个人，爱上了一个同行的女孩。
女孩姿容妖艳，柔媚至极，一双杏眼含春，嘴唇娇艳欲滴，叫人欲罢不能。
原本四人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孩，林却又是长得最为出众的那一个，自然成为女孩的第一目标。
林却避之不及，多次用肢体行动深刻贯彻“莫挨老子”的终极奥义，却都无济于事。
就在这时，四人里的“智囊”担当林势出主意，由他去应付女孩，其他人随机应变，获得鳞沼里的鳞珠就算成功通关。
没想到的是，和预想的剧情不一样，林势和女孩竟然真的日久生情。
得知女孩是鳞沼的守护神，失去鳞珠就会随之化为齑粉时，林势大惊失色。
这时候，林却他们距离取得鳞珠就差一步之遥。
智囊不愧是智囊，在那样危急而重要的时刻，他还能想得出主意来。
林势匆匆赶到，告诉他们鳞珠取不得，会触动湖底巨大的鳞怪，到时候他们四人都要葬身在这片诡秘的沼泽里。
林却当时眯眸问他：“你怎么知道？”
林势脸色不变心不跳：“鳞女告诉我的。”
鳞女，就是善于摄人心魄的女孩。
同行里的另一个人是沈音
沈音在这四个人里，存在感实属不强。
林却存在感强，是因为他天生的气场和冷漠的神情；林势存在感强，是因为他主意多做事周密，另外一个人……
林却记不起来还有一个人是谁。
沈音是四个人里，最不会天生反骨的人，相反，他温顺、听话，眼里常常带着迷茫和呆滞，像是抱着松子一脸懵的松鼠，十分惹人疼惜，总引得人想摸摸他的小呆毛。
但他在那一刻，不知道受了什么影响，魔怔了，趁着其他人谈论的时候，走到鳞珠旁边，伸出手……
触手温润，一道暖流从他的手腕流入……
不由自主地，沈音把鳞珠碰了起来。
鳞珠离开珠托的那一刹那，鳞女娇惋地呻...吟了一声，从头开始，化成一片片晶莹的鳞片。
就像被抹去的程序代码，一行行删除，直到最后，地上只剩下一摊晶莹剔透的鳞片。
沈音听见声音，手一抖，知道闯了大祸，连忙把鳞珠还回去。
林势已经入了魔，他跪在地上，赤红着眼睛，把鳞女化成的鳞片捧在手心，一点、一点地收紧。
直到鳞片割裂他的皮肤，吞噬他的血液……
另外一个人冷哼一声，“沈音已经取下鳞珠了，你说的鳞怪呢？”
血肉模糊的手收得更紧，林却甚至能听见鳞片切开血脉碰到骨头的声音。
原本鳞女的任务，就是在这个鳞沼这个试炼之境里，让他们四个人自相残杀，相互殴斗，最好至死方休。实在不行，也务必要淘汰掉两个人。
现在矛盾的引线已经藏了好久，她是时候功成身退。
平时被称为“智囊”的林势被美色迷惑了双眼，压根没有细想，或许也不敢细想、逃避细想。
他内心深处，已经完全顺从于鳞女的意愿，即使潜意识觉得这大概率是个圈套，也义无反顾地，冲向鳞珠，直接把它塞进嘴里，吞吃入腹。
“这样的话，鳞女只要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就能永生不死了。想要她死，除非你们剖我腹、挖我肺腑，取走鳞珠。否则，她将永生于这个试炼之境！”
疯狂的举动让剩下的三个人目瞪口呆。
很快，林势的皮肤皲裂开来，一块闪着金光的鳞片呲地一声，从他眉心切了出来。
紧接着，脸、手臂、腿，所有地方，都长满了鳞片。
这还不够，他感觉腰部有什么东西要冲撞出去，腿脚也忍不住像麻花一样扭曲起来。
剧烈的疼痛不亚于凌迟，带来的煎熬使得他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即使这样，他手里还紧紧握着鳞女的鳞片。
少年林却眼眸深邃，月光在他鼻翼一侧投下阴影，晦暗的环境里，他面色阴沉，覆了一层冷霜，不动声色地挡在沈音身前。
猜得不错的话，林势的下一步，应该是想为鳞女报仇。
果然，凌迟的剧痛过去，林势全身湿透，额发沾在鲜血横流的脸上，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整个人狼狈而狰狞。
他身长拔高、腰盘长出触脚，全身上下被鳞片细细覆盖。
由于鳞片刚刚破肉而出，此刻他身上全是黏糊糊的血迹。
林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四个人会栽在一个妖媚女子手上。
再怎么想不到，眼下已经为时晚矣。
少年林却还没取得鬼彻，赤手空拳站在庞然大物面前，脸色却是少有的平静……
林却收起回忆。
总之那场战斗之后，沈音被拍出试炼之境，自此失去踪迹，另外一个人下场也不是很好，至于具体如何，他已经忘记了，反正血没少流。
当时的林却也不是鳞尸的对手，过了几招之后，伤痕累累地走脱。
后来林却获得鬼彻，回去报仇，把鳞尸的触脚斩断两只，叫他不顾兄弟情义，妄信妖言。
林却心想：说起来那时候的自己也是热血轻狂。
嘴角一勾，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似是无奈、也似是与自己和解。
至少，他现在比之从前，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了。
鳞尸已经躁动，发起凶猛的攻势。
他扇动残翼，竟然凭借生出来的单边翅膀，把自己笨重的雕像带到空中。
天地之间瞬时飞沙走石。
乌云蔽月。
林却眉眼轻抬，淡漠地看向鳞尸眉心——
那是他第一片鳞片生出来的地方，万鳞之始，应该是命门。
可是要碰到他的眉心并不容易，除却他那些呼哧啦嚓的触脚不说，他身上的鳞片还能变成飞镖迸射出来，触脚上也还悬着大家想找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绑架这些人是为了什么，但这些人悬在他的触脚上空，总是个隐患。
林却挥了挥手里的鬼彻，剑眉轻蹙，颀长的身影轻微一顿，扎眼之间，鳞尸只见空中一道黑光闪过，林却风驰电掣来到他身前。
黑色的长刀竟然褪去杀意，反而冷意在刃上蔓延，那种淡漠、轻蔑就足以让人发狂和颤抖。
曾经的队友林势，今日站在对面的鳞尸。
林却心里古井无波，除了刚刚回忆起过去的时候有些细小的触动，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人间情爱，兄弟友情，都是一种东西。
林势为了他爱的人成怪，林却为了自己的兄弟持刀，两个人谁也没有对错，只不过是为了捍卫自己守护的东西，这样而已。
黑光划破暗夜，林却提着鬼彻，迎头而上。
鳞尸吊着半边身子，长触脚卷拍过来。
“唰”地一声，触脚上的鳞片全部剑拔弩张，像是准备斗技的公鸡一样，羽毛全都竖起来。
粗壮的触脚成了一柄带着倒钩的软鞭，朝着林却脸面袭来。
林却一个后空翻堪堪避过，刀尖一挑，勾住一面张开的鳞片，荡回原位。
走位不可谓不风骚。
下一刻，他提身而且，长刀脱手而出，像一枚旋转的直升机螺旋桨，破开空气，以迅雷之速直扫鳞尸触脚。
时间间隔太短，触脚太长，来不及完全收回，就被鬼彻一刀切去。
长而粗的触脚落在地上，抽搐两下，没了生息。
鬼彻回到林却手上，再次飞出。
鳞尸一下子陷入颓势，触脚左闪右避，漫天飞舞，顺势攻击林却。
眼见时机已到，鬼彻再次回到林却手上的时候，林却闪身而上，长刀划过。
恰巧天边一声惊雷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