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规矩
等秋霜离开，刘嬷嬷又对林婉蓉说：“姑娘，这早膳做好还要一段时间，这干坐着也没意思，不如老奴两人先教姑娘一些宫中礼仪，可好？”
林婉蓉笑着回答，“嬷嬷来安排就好。”
“那老奴就托大了。”刘嬷嬷清了清嗓咙，详细地说起宫中的礼仪，见何人要行何礼，应如何谢礼，一边说还一边把动作规范地示范一遍。末了，刘嬷嬷说她与镇南王是圣旨赐婚，大婚第二日便要入宫面圣，所以要先练好这面圣的跪拜礼。
只是不论林婉蓉怎么练习，都会让刘嬷嬷挑出错来，等秋霜带着人把刘嬷嬷要求早膳送来，林婉蓉已经跪得头昏眼花，膝盖红肿。
可能是监督林婉蓉练习了一早上刘嬷嬷也觉得乏了，便与林婉蓉说：“姑娘练习了一早上也累了，这面圣的跪拜礼便先练习到这，等午膳时，老奴再来教导姑娘用膳的礼仪。”说完便与文嬷嬷相偕告退。
林婉蓉笑着送走了两人，便再也撑不住了，在秋霜、秋露的扶持下挪到塌上，整个人犹如没有骨头一般，摊在上面，一动也不想动。
胡嬷嬷把她的裙子撩起，露出红肿的膝盖，拿过冬雪递过的热布巾敷在上面。
“嘶。”
“姑娘忍忍，现在敷一敷把淤积的血气疏通一下比较容易消肿。”
几个丫环均面露气愤，恨不得把那刘嬷嬷吊起来打一顿。
“劳嬷嬷费心了，”林婉蓉摸了摸干瘪的肚子，“秋霜，快拿些东西来给我填填肚子，我都要饿扁。”
“好。”
秋露把她扶起来，又塞了个靠枕在她身后，让能坐得舒服些。
林婉蓉接过秋霜拿来的碧梗粥一边吃，一边说：“你们也陪我饿了一早上，都一起在这里用吧。”
“这是姑娘的吃食，我们怎么能用，还是我留下来侍候姑娘，让她们下去用吧。”丁嬷嬷倒了杯红枣茶放在林婉蓉手边。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们的早饭早就凉了，吃了容易吃坏肚子，到时谁来照顾我。况且这么一大桌，我一个人也用不完。”
胡嬷嬷看了眼想吃又不好意思的六个丫环，开口道：“既然姑娘开口，我们也别跟姑娘客气了，赶紧用吧。用完了赶紧收拾干净，让姑娘抓紧时间休息，那两个宫里的嬷嬷午膳时还要来折腾姑娘呢。”说着又帮林婉蓉换了两块热布巾。
见胡嬷嬷也如此说，丁嬷嬷和几个丫环也就不客气了。
“嬷嬷也去吃吧。”
胡嬷嬷见林婉蓉手里的粥吃得差不多了，又拿了几个玫瑰蜜糕给她，方坐到桌前用早膳。
用完早膳，喝了几口红枣茶，漱了口，林婉蓉便歪在塌上小睡。
胡嬷嬷让春雨和夏至回屋歇息，留了秋霜、冬至两人在屋里侍候，让秋露和冬雪在外面守着，便拉着丁嬷嬷到一边商议。
两人商议了一下，觉得这样的情况还是得上禀王爷，让王爷决断。只是据她们所知，昨日王爷便出了京城猎雁，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回王府。她们现在只能跟安总管禀报一下，看他能不能尽快找到王爷。
丁嬷嬷收拾了下，便回了王府，找到安总管，把早上的事与他一说。安总管沉吟了一下，让她先回侯府，并说他会尽快把这事告知王爷，丁嬷嬷本也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告别的安总管便回了侯府。
安总管打发走了丁嬷嬷，叫来阿十，令他即刻出城尽快找到秦翊并向他禀明侯府内的情况，阿十立即领命离去。
被秋霜摇醒时，林婉蓉还是处于蒙圈状态，等秋霜绞了帕子给她擦了脸，方清醒过来。秋霜和冬至把她拾缀整齐，方出了里间。膝盖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痛了，只要慢慢走，不长时间站立，应该没什么问题。
外面桌上已经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让林婉蓉看得嘴角一阵抽搐。当今皇帝一力提倡节俭，这俩嬷嬷却一直要把她往奢侈无度的路上拉，这是不把她拉下王妃的宝座不罢休的架势啊。
“姑娘，这里毕竟是侯府，老奴也不好太过，还请姑娘将就一下。等他日到了王府，姑娘自是不必再将就。”刘嬷嬷笑着说。
言下之意就是等她当了镇南王妃，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豪奢无度了，这刘嬷嬷还真是不遗余力地要把她往作死的路上拉。林婉蓉笑着回道：“劳嬷嬷费心了。”
“不敢，能侍候姑娘是老奴的福气。”刘嬷嬷扶着林婉蓉坐在桌前，“姑娘，老奴就便教导您身为一个王妃应有的用餐礼仪。”刘嬷嬷站直身子，清了清嗓音，滔滔不绝地把身为一个王妃用餐应该用何等排场，应用何器具用餐，应如何用餐，餐后又应如何，等等洋洋洒洒说了小半个时辰。
林婉蓉漫经心地听着刘嬷嬷的长篇大论，决定无论这一桌菜做得多美味，她都坚决不吃一口，太恶心了，满满的都是这刘嬷嬷的口水。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知道这两个嬷嬷午膳时必会为难她，用早膳时特别吃多了一点。
“姑娘出身忠勇侯府，想必这用餐的礼数不会差，老奴在这也不必再教，老奴下面教姑娘的是，如何给长辈布菜。”
林婉蓉听了这话，心里好笑。据她所知，在皇室里，除了当今的皇帝陛下、族长和几位大长公主，秦翊的辈份是最高的。而且，秦翊可是战神镇南王，只要他一天没死，除了皇帝陛下，就没人敢在她面前摆长辈的架子。只是，这才第一天，她不能不给皇帝脸面。
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跟着刘嬷嬷认真地学。不出她所料的，结果仍旧跟早上一样，无论她怎么做，两个嬷嬷仍旧能找出不对来，让她继续练习，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两个嬷嬷也觉得累了，方放过她。离开前，放下话，说再过十来日，姑娘便要嫁进镇南王府，留给她们教导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今晚她们要过来教导她身为一个王妃应有的睡觉的礼仪。
秋霜、冬至扶着林婉蓉躺上榻，轻柔地为她按摩已经抬不起来的双手，秋露、冬雪拿着药酒，轻柔地为她揉搓膝盖。
丁嬷嬷端了一碗燕窝粥过了来，想让林婉蓉喝几口才睡，走进方发觉，她已经睡沉了。轻叹了口气，丁嬷嬷端着燕窝粥放回了小厨房温着。又回了屋里，轻柔地帮林婉蓉松了头上的发簪，为她按摩崩了大半天的头皮。
这一觉，林婉蓉直睡到天擦黑，方让丁嬷嬷叫醒。在几人的侍候下，吃过了晚饭，人方清醒。
让秋霜扶着，在屋里慢慢走了两圈消食，便见文嬷嬷独自一人前来求见。
林婉蓉意外，敢情这两个还不是一伙的呢。
示意门外守着的秋露和冬至放人，她也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为何只是嬷嬷一人前来，刘嬷嬷是否身子不便？”
“并不是，是老奴特意来求见姑娘，有要事相禀的。”文嬷嬷恭敬地说。
“喔，不知是何事？”
“老奴两人确是陛下赐与姑娘的教养嬷嬷，只是，在出宫前，淑妃娘娘让人把老奴二人找了去，不但叫老奴二人尽量折腾姑娘，还叫老奴二人尽量把姑娘带歪，并许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赏。只是这一天下来，老奴实在于心不忍，可碍于刘嬷嬷，老奴不敢表现出来，还望姑娘宽宥。”说完，便向林婉蓉跪下。
“嬷嬷快快请起，婉儿实在受不起。嬷嬷也是身不由己，可恶的是那背后指挥之人。”一边的冬至立刻把文嬷嬷扶起来，本来文嬷嬷不愿起来，只是冬至是习武之人，她岂能相抗。
“谢姑娘体谅。”文嬷嬷拿出一个玉瓶呈上，道：“此乃宫里秘制的药膏，对红肿淤青有奇效，姑娘不妨试试。”
秋霜上前接过，“嬷嬷有心了。”
“不敢，再过些许时辰，刘嬷嬷便会过来，老奴不便多呆，先行告退。”
“嬷嬷慢走，秋露，送送嬷嬷。”
秋露应声，送了文嬷嬷离去。
“姑娘，这文嬷嬷人还不错，分得清是非。怪不得今天她不大说话，原来是不想帮着干坏事。”冬至笑着说，露出嘴边的小虎牙。
秋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笨蛋，人家几句话就把你给收买了。是人是鬼，还要以后才知道，世上多的是内里藏奸的人。”
被秋霜训了，冬至也没生气，“哦，那这药膏还用吗？”
“你是不相信六哥配的药吗？”一脸你要是敢说个‘是’字你就完了的表情。
“当然是相信六哥啦。”冬至一脸怎么可能的表情，“只有秋霜你才经常嫌弃六哥配的药味道不好。”
林婉蓉笑看着两人斗嘴，没有阻止。
初更时分，刘嬷嬷与文嬷嬷再次相偕而来，依然是刘嬷嬷主导，大讲了一通与王爷同寝时要注意的事项，应以何姿势睡觉，半夜应如何侍候起夜的王爷等。
讲完了，便让林婉蓉躺上床按她之前讲的那样睡下。纠正了一下她的姿势后，两人退到一边。轮到值夜的春雨和夏至见两人没有要出去的意思，自是不敢离开，也在一边守着。
林婉蓉冏了冏，四个人睁大着眼睛守着她，她怎么睡得着。只是人家打着奉旨行事的旗号，她也不能把人给撵出去。不能撵文、刘两人，自是把春雨和夏至留下她方能放心。
闭着眼睛想着这阵子发生的事，朦胧间便有了些睡意，只是却让刘嬷嬷唤醒了。一睁眼，便看见近在眼前的刘嬷嬷严肃的脸，林婉蓉差点一掌轰过去。“姑娘，身为王妃，就算睡着了也要时刻保持端庄，手脚不能乱动，那会惊扰到王爷。”
等她把歪了一些的手摆放好，刘嬷嬷方又站回原位。
林婉蓉在心里哀叹了声，看来今晚上是别想睡了。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折磨人的手段，真是让人崩溃又说不出话来。
还没到半夜，林婉蓉便让刘嬷嬷唤醒了好几次，不是手动了一下，便是脚移了位置，要不就是头歪了点。林婉蓉被弄得简直快要崩溃了，好想跟秦翊说，王爷，咱不嫁了，行吗？
春雨和夏至恨恨地看着又要叫醒林婉蓉的刘嬷嬷，恨不得把人丢出去，只是姑娘没发话，她们不敢乱作主张，只能严密地盯着，防止她伤害姑娘。
可能是太累了，刘嬷嬷唤了好一会儿，才把林婉蓉唤醒，只人还是有些迷糊。
这下可让刘嬷嬷逮到机会了，“姑娘，身为王妃，就算再累睡觉也要惊觉，您睡得这么沉，岂不是要耽误了侍侯王爷起夜？王爷白日需为皇上效力，晚间还不得安稳睡觉，累坏了，姑娘您担当得起吗？……”
林婉蓉看着面前一张一合的嘴，好想把人一脚踹出去。尼玛，秦翊他是废了还是残了，起个夜还要她跟前跟后的侍候，她真跟过去，你确定他能没有心理障碍地解决生理需求吗？
“本王倒是不知道，本王的王妃需要像个下人一样卑躬屈膝地侍候本王。”秦翊的声音像渗了冰一般，一下子把刘嬷嬷未出口的话冻结了。
“参见王爷。”相较于春雨、夏至的惊喜，文嬷嬷的不安，刘嬷嬷则是恐惧的。
“拉出去。”春雨、夏至自是明白秦翊话里的意思，开心地压着刘嬷嬷出了房间，文嬷嬷也知趣地跟着出去。
林婉蓉坐在床上没动，抬头看秦翊，问：“你不是明日才回京吗？”
“刚出京城没多远，就碰见了两只离群的雁，所以就提前回来了。”秦翊坐在床边看见林婉蓉眼底的青色，眼睛眯了眯，“他们说你早上在地上跪了有一个时辰。”说着就撩起她的裤腿，白晰细腻的腿配上两个红肿的略显青紫的膝盖，让秦翊的气息又冷了一些。
林婉蓉心虚地拿过被子把光着的小腿盖上，“胡嬷嬷她们给我热敷了，还上了药，现在这个样子，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不是很痛了。她们照顾得我很好，真的。”直觉地让她给胡嬷嬷她们说好话，总有种感觉，要是现在不说，她们的结果不会太美妙。
秦翊扫过她一直没动的右手，“手怎么了？”
“没事啊。”林婉蓉举着左手在秦翊眼晃了晃。
“手怎么了？”
林婉蓉心里突然心生起了一股委屈，低下了头不去看秦翊，“……有点酸，不想动。”
“你是我的王妃，为何要被个下人欺负？她折腾你，你大可叫人把她扔出去。”秦翊心里也是窝着一股火，是气她，也是气自己。
林婉蓉听了这话，更觉得委屈。秦翊是秦肃帝最看重、倚重的皇弟，有时候向秦肃帝黑脸，秦肃帝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但她不同，她只是忠勇侯府二房的庶女，要是她敢把皇帝送来的教养嬷嬷丢出去，那就是明晃晃打了皇帝的脸，分分钟就会让皇帝把她给灭了！她不想死，所以这两个嬷嬷明晃晃摆着是要蹉磨她，她也只能忍着。
只是这些话却不能跟秦翊说，现在她也在不想看到他，是以林婉蓉忍着浑身的酸痛，面朝里躺回床上，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秦翊看着胆敢背对他的林婉蓉，顿觉气结。只是，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没忍心把她拉起来数落，都半夜了，看她那样子也知道今天累坏了。气没法在这里出，那就到另外一个地儿出。
看到秦翊从屋里出来，刘嬷嬷立马喊冤，“王爷，饶命啊，老奴是奉旨来教导四姑娘的，并不是特意为难四姑娘的。”
听到刘嬷嬷的声音，秦翊第一个念头就是林婉蓉要被吵醒了。“闭嘴！”话音刚落，阿九便利落地点了刘嬷嬷的哑穴。
示意阿九把刘嬷嬷和文嬷嬷先带回王府，秦翊看了一眼院里候着的人，说：“找两个人跟我回王府，其余人留下侍候姑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