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眼看江淮的事情要告一段落，明风队伍可以回郢都了。一行人都轻松了不少，然而，就在返回京城前一天，程钧丧着脸送来了一个“好”消息：连海道明风队伍主管身死辅官下落不明，明风尚未完成，因此就近调江淮明风队伍前往连海，完成六月巡查。
柳清萱听完连干了三杯茶，哀嚎：“这他娘的今年都回不去了啊——！”
元盛看了一眼淡定如常的宋珂，将嘴边的哀嚎憋了回去，扁着嘴委委屈屈地吃早饭。宋大人都这样淡定，他身为宋大人的下属不能丢脸。
然而他眼中冷静自若的宋大人，早在昨天晚上听到消息后就哀叹过了，甚至一口气写了五封信投到了江淮匠部。
宋珂给柳清萱斟了第四杯茶：“你要相信沈小将军，想必她已经将连海大患解决的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就是收个尾，找出杀害徐清大人的真凶。”宋珂确实没猜错，沈谨言将连海最大的问题，即军府问题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连云山私军也被南境军截到了最后撤离的一百来人——尽管现在明面上暂时无法证明他们是私军。
“事情就这样，好好休息一天，明日辰时启程。”程钧说完就往外走去，他本来还想着干完这一次的事情就留在江淮，刚好和夫人一起过个年，现在看来都泡汤了。
委屈死了，要夫人安慰才能好起来。
程钧走得更快了。
宋珂回了房间，懒懒躺在榻上，抬手抽了一册书翻了起来，只是脑中皆是安和棠生前招出来的连火纹事。连火纹若真如她所说，是来自于郢都，那么为何会出现在坪洲。
那些人...
宋珂低声笑了，她知道，如果她不去注意，不去追查这一切，她可能过得比现在还要好上许多。
可是，她放不下。如果不是那些人，她和阿璟不会失去爹娘，不会颠沛流离，不会受那样多的苦。这两年来，日复一日的追查，连火纹早已成了她的执念，不可能放下了。
而阿生...
每次念起顾霁生，她总会觉得对他不公，少年的情真挚而温柔，满心的都是她，而她却不能给予他同样的空间，她的心里装着太多的东西。就如上一次，他特意向上峰请了假来找她，她却总是在忙，他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而她...
宋珂将书盖在了脸上，长叹。
窗户被人轻轻地敲响，宋珂将书从脸上拿下来，看了一眼，没管。
过了一会儿，窗户又被敲响了。
宋珂叹气，起身开窗。
“小珂！”方才还念着的少年倒吊在檐下，眉眼弯弯。
宋珂惊愣：“真的假的...”刚刚还在念着现在人就来了？
“如假包换。”顾霁生轻巧地落在她房里，顺手把窗户关了，也把人圈到自己怀里了。他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落下一吻，退开了些，望着她，声音微哑：“小珂，辛苦了。”
顾霁生看见她低垂的长睫微微颤了颤，却没有看他：“你这么跑来，刘大人也允了？”
“我的姑娘将江淮搅了个天翻地覆，我说要过来凑热闹，她哪儿会不准啊。”顾霁生笑嘻嘻地将人圈在怀里，低着头看她，怎么也看不够。他的小姑娘，哪儿都好。
宋珂也在看他，他比半个月前分开的时候要瘦了些，面容看着有些疲倦，眼眸却明亮至极。
匠部来这里少说两个时辰，按他的性子来了定是马上过来找她，那么他天没亮就要离开江淮匠部，若是城门落钥离开，再快，回到匠部也是戌时了。
为了她这样奔波...
“...值得吗？”宋珂低声道。
“什么？”顾霁生没听清。
宋珂抬眸，直直望着他：“我不能像你一样全心全意都在你身上，你因我而奔波劳累，值得吗？”她说完见顾霁生一脸错愕，环在她身侧的手也慢慢松开，宋珂心中苦涩，看来...他也察觉了。离开也好，那么就没有必要为了这不对等的感情而忧愁。
“我——”顾霁生开口，宋珂头一次生出了捂住耳朵不听的冲动。
“我没想到小珂你到如今还是这样想。”顾霁生将宋珂抱上窗台，身子微微往前倾，双手撑在宋珂身侧，两人的腿隔着衣服挨在一起，他低下头，直到与她气息相缠，才开口：“小珂，我曾经说过，只要是你，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你是我心上的姑娘，在我看来你就是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我甚至还常常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我不能在你需要我的时候都在你身边。”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宋珂小声说：“阿生，你总是想办法抽出时间赶到我身边来，我却不能给予你同样的陪伴，你的心里...是我，可我却不全是你...”
顾霁生心中一刺，她的心中...还有别人？他唇角微动，扯出一抹苦笑，也是，她那样的好，若是心中有了别的儿郎也不奇怪。
正想着，又听见宋珂说：“...我总是在忙各种事情，很多时候顾不上你也辜负了你特意过来的心意。而且阿生我真的没有你说的那样好。”宋珂掰着指头跟他数：“出身差，名声臭，脾气古怪冷漠，手段残忍，总是忙着工作，你过来找我还常常要提醒我吃饭喝水...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还以为你是心中有了别的小郎君...”顾霁生不合时宜地嘟囔出声。
宋珂：“？”
宋珂：“我和你说正经的！什么小郎君？！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霁生笑着搂住宋珂：“哈哈哈听着呢。我的好姑娘，我过来找你是因为待在你身边我比一个人待着快活所以才会过来，能和你呆一块，就是看着你我都乐意。可别说什么辛苦不辛苦，那根本不是事儿。再说了，我才不管你出身名声怎么样，我就稀罕你。”
宋珂觉着哪儿不太对劲，偏过头，捧着他的脸：“你今天怎么回事，感觉有点不对劲。”
顾霁生趁机在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可能是因为见到你我太开心了，也可能是因为...”
“什么？”
“...我喝了点酒。”顾霁生笑道。
宋珂：“？？？你大早上喝什么酒？”
“小珂，你们这一次的江淮明风立了这么大的功，回去后论功行赏，你...”顾霁生抿唇：“可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副令。”
他的姑娘越来越好，可他还不够强大，不够与她并肩。
顾霁生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委屈地看着她。
宋珂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愣了许久，噗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
顾霁生呆住，宋珂鲜少大笑，更不论笑得这样开怀。
“阿生，就像你对我说我很好一样，你对我而言，也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儿郎，我根本不在意你身居何职，我更在意你是不是再做你喜欢的事情，你的情谊是否如旧啊。傻子。”
顾霁生也笑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你还笑话我，你自己不也是个傻子，成天想东想西的。”
“我不傻。”
“傻。”
“我不。”
“小珂...”顾霁生的眸色渐渐沉了下来，欲/望在其中翻涌，他微微偏着头，越靠越近，宋珂搭在窗台上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嗯...？你...”
顾霁生手挪了挪，覆盖住她的手，十指纠缠将她的手牢牢扣在了掌心中，同时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将未说出口的话全数封缄。
亲吻这种事情，无论做了多少次她都学不会换气，总是被他亲得傻乎乎的。
宋珂脑子清醒些的时候人已经在贵妃榻上了，不，准确来说是贵妃榻上的顾霁生的怀里，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嘶，有点麻。
顾霁生嘿嘿一笑，偏过脸蹭了蹭她的脸颊：“小珂我真的好喜欢你。”
“嗯。”宋珂总觉得这么窝在他怀里也不是个事儿，想将自己给挪出去，没想到被顾霁生一把拉回去：“别，让我抱会儿。”
行吧，看在你这么辛苦过来一趟的份上。
宋珂：“有一件事我忘了同你说。”
“？”
“明日我要启程去连海，连海的事情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
“唔...确实。”
连海他早就知道不太平了，也给沈谨言徐清三人提供过帮助，只是连海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深，蜂刺先前在连海折了不少，出于种种原因，他在沈谨言失踪后才再次将接上连海蜂刺的线。奇怪的是，这一次连海先前的肃杀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商市军府的生机和大族的濒死之息。可能是因为沈谨言肃清最后也是最刺的云山军府时，和那儿的势力斗了个两败俱伤？
顾霁生同宋珂说了。
宋珂沉吟：“倒也有可能。按照以往的做法，徐清身死沈谨言失踪自然是要从郢都再派折风使前往连海，这一趟就得小半年，那些人也能趁着机会翻盘，只是没想到直接将咱们江淮折风使给派过去了...”
是了，同时完成任务的队伍有三支，比起来负责姚平道的队伍比他们早一日完成并且姚平明风队伍从昭州过去比他们从淮州过去要近上不少。为何单单派他们江淮明风过去？
因为有程钧？
“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顾霁生说：“小珂有什么想做的？我和你一起。”
宋珂：...
她本来想看会儿书然后睡个觉，醒了吃个饭再歇会儿什么的，现在哪儿还舍得睡一天。
她清了清嗓子：“也没什么...你从匠部过来也累了，不如你休息会儿，我看会儿书？”
“我不累，你若是想到外边玩我也可以的。”
“这不大好。”宋珂说：“半月前他们还看着我被审呢，现在出去我不自在。”
“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