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相国

  连海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江淮明风的各位心中有数。大家都是郢都出来的人，谁还不知道沈谨言代表着什么？如今连沈谨言都失踪了，可见当时连海的情况究竟有多么糟糕，就算如今南境军说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只怕也不会有多好。

  他们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便是本分，逃不得倒不如好好享受这大约会是接下来半年中最安稳的日子。

  柳清萱去医馆探望了还在昏睡的米佑，元盛拉着几个人一起到坊市吃喝玩乐去了，程钧跨了半座城到了楼家府邸，和妻儿团聚。

  楼慧与程钧年少夫妻，早些年再大的风浪都一同经历过，知道程钧即将要去连海也神色淡淡：“连海素来与中原不和，近来又多事端，你此番前去需处处小心。”

  “我知。”程钧抬手抚过她的鬓角，眼眸温柔：“夫人可有喜欢的东西，我给你带回来？”

  “我喜欢我的夫君，还请侯爷将他好好的带回来。”楼慧抬手覆上他的手，十指交握：“侯爷可以答应我吗？”

  程钧笑了：“好，我答应你。”

  顾霁生在城门落钥前便要离开，他牵着马，站在城门外与宋珂面对而立。夕阳将两人笼在了温柔的橘光当中，顾霁生：“此番前去连海...人心险恶，处处小心为上。”

  “我知。”

  叮嘱的话也不必再多说了，宋珂经历过得比他多得多，顾霁生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笑着说：“好，我在郢都等你回来。”

  “你在郢都等我作甚？”

  “说了我过年回去。”顾霁生笑：“我可是正儿八经地跟刘大人、跟户部递了折子，申请在年假期间回郢都过年的。”

  宋珂也笑了：“好，那就在郢都见。”

  次日辰时，江淮明风队伍离开淮州，前往连海。

  金州，金凤山。

  阿旗熟练的将逮来的兔子扒皮串上放在火上烤。这样的日子他过了好些年，早就习惯了，如今想起过去在郢都过活的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程钧他们出发去云州了，他们必定会经过云山一带，你就不紧张？”男人坐在她身边，皱眉。他这几天急得嘴上都起了好几个泡，这阿旗倒好，该吃吃该喝喝还睡得香。

  阿旗把兔子翻了个面：“没什么好紧张的。”

  “我们的人还没有完全撤离出云山一带！”男人说：“如果不是那两批不稳定...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开始撤离。”

  “撤不走的就丢掉，”阿旗说：“大部分都已经随我们来到这里了，剩下那点...他们前期生活环境太不安稳，以后也难控制，不如送给宋珂算了。”

  “送给她？！”男人不可思议：“你疯了？”

  阿旗不在意男人说什么，耸耸肩：“我没疯就不会做这些事情。那些人就算是留给宋珂他们，他们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对着一群疯子，谁都查不出事情，放心吧。现在你应该想的不是军队怎么办，军队交了给我。你应该想的是连海东边因为沈谨言，已经彻底脱离我们掌控，而剩下的区域也因为南境军的动作而一步一步被纳入了朝廷掌控。”

  “还有即将到来的宋珂和程钧他们，宋珂向来是封怀瑞最好用最听话的那条狗，她帮着封怀瑞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个地方世族，你不清楚吗？”阿旗说：“你应该做的是怎么在不杀宋珂的前提下，断尾求生把她们送回郢都去。别怪我没提醒你，宋珂他们杀不得，一个人都杀不得。”

  男子啧了一声：“我知道。行了，我自己看着办，不会让他们死在连海的。”

  “对了，沈谨言还没找到吗？”

  “没！”男人更愁了。

  阿旗耸肩。

  两日后，江淮明风车队驶入连海云山地界。

  卫云敲了敲程钧的车窗：“侯爷，咱们进了云山地界了，是直接去云州还是去云山军府？”

  “去云山军府。”程钧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后面那台马车：“这里前去军府还需多久？”

  “约莫一个半时辰。”

  “行，原地休息一刻钟后再启程。”程钧说道。卫云应了，吩咐下去，原地休息。

  柳清萱跳下马车，伸了个懒腰，回首见宋珂慢悠悠地晃下来，担忧：“宋珂你还好吗？”她看起来不大好的样子，眼下乌青，皮肤苍白。

  宋珂：“还好。”

  “折子和信都看完了吗？”程钧走过来，在她们身边坐下。许是沈谨言和南境军肃清了半个连海，消息比以前更容易传出来，各家的暗卫桩子也开始活动，这就导致了，这几天雪白的纸载着信息如飞雪一般成堆落到程钧三人手中。

  宋珂本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听见程钧来了，强撑睁眼：“看完了。”

  “说说。”

  柳清萱：“沈小将军联合南境军肃清了半个连海，而且在云州州府的支持下向余下的半个连海推进，我们此番前去是为明风，只要将那些为非作歹的连海世族们连根拔起就可以了。另外，沈小将军和徐清大人在连海活动一月，已经将姜城、翻岭两城，以凉家为首等五个大族分别治罪。我们接下来只需将徐清大人未完成的工作做完便是。凡人曾做过不可能无人知晓，只要他们违过律，便自然有证据。”

  程钧点头：“很好，那肃清黑暗势力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柳清萱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一个人？”

  程钧没理她，转头问宋珂：“你呢？”

  “云山私军...”宋珂声音淡淡：“如果云山曾经有的私军是柳州薛城的私军，那么理所应当由我来继续负责，但是，从徐清大人被杀，沈小将军杜副将下落不明，折风使暂居居所被毁就能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他们知道了，我们此番前去也会扑个空。我们只能依靠南境军尽可能的去找，而且很大可能会找不到。与其瞎忙活一场不如将看得见的解决了。”

  “也成。”恰巧卫云又收到了一叠新的信，程钧一指柳清萱：“将连海的都给柳大人。”卫云哦了一声，整叠给了柳清萱。

  柳清萱：...行吧。

  “我和你一起。”宋珂起身。

  “宋珂你等等，你今年年初前往柳州时曾接触过薛城，我想你会比我们更了解这里头的情况。”程钧叫住了宋珂，宋珂点点头，坐回原位。

  等柳清萱走远，上了马车，程钧才开口：“为何你说我们抓不住私军？”

  “就我所知，统领私军的人并不是已死的薛城，也不是连海的任何一个世家，如果是世家，早就动用私军跟南境军对上了，何必等到半个连海归于朝廷还如此安静。”宋珂说：“而统领私军那个人很聪明，当初我们在柳州只差一步就能抓到私军，在京城我去查城郊异动...我想侯爷您应该也是知道的。”

  程钧点头，他自然知道。

  宋珂接着说：“当时我查到了李家，但是也只是差一点，李家底下有多人活动过的痕迹...不是几十几百，而是上万人。统领私军的那人很聪明也很敏锐，即便是我们没有明面上捕捉到痕迹的时候他总是能及时地撤离，更不论这一次。”

  “他们人多不能居于城，必然是藏在山林里。而她们原在云山，如今撤离，最有可能就是撤入金州金凤山、连州长平山、南城淮岭三处，但是这三处都不是好寻的，尤其是金凤山，山脉绵延，山林密集。因此如果真的想要捉到他们，我们除去等这一办法，再无他法。”

  宋珂顿了顿又说：“此外我还有一个顾虑。”

  “什么顾虑？”

  “从我处理了柳州事情开始，后面包括明商案包括这一次江淮和连海一系列的事情，我总觉得我们在被牵着鼻子走，每一步都在别人预计当中。而且，敌暗我明，着实不好办。”宋珂没说的是，从柳州薛城那时开始，连火纹便频繁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比过去两年加起来还多，仿佛有人刻意将证据送到她面前，实在不能让她不多想。

  程钧陷入了沉思，确实如此。就拿江淮这一次来说，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诬陷，他们也不会拖到现在才离开江淮，正巧连海半月前出事如今继续将事情完成还需折风使暂助，而向朝廷发出求助，朝廷破例将他们调了过去...

  而程钧比宋珂要清楚一点的是，今年这一年不仅仅是宋珂，还有别的官员经手的小案子里也出现了连火纹，只不过都不似宋珂那般在意而已。

  而且连火纹...

  程钧叹气，拍拍宋珂的肩，站起身来：“走吧，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