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九】新愁

  “回来了。”洛冰河心里还沦陷在那一盏灯的光亮中，连语气里也带着温暖的笑意，语音上扬，干净而明快。

  他收拾起了那份冷傲与深沉，笑容满面的模样是那样的耀眼，像撑破了黑夜的光。

  沈清秋突然就觉得时间真的过得好快，洛冰河似乎昨日还是那个满身是伤的孩童。一脸的阴郁，今日便已是一个男人了。

  强大，偏执，内敛，让自己感到恐惧，他把他当嫉妒对象，他羡慕他羡慕到非嫉妒不可阐述。他当他是欺辱对象，就像他对于秋剪罗，是玩物。

  可是从来没有把他当成个孩子，畜生，杂种，孽障，他是这样唤他的吧！

  他在洛冰河身上看到了时光飞逝，他是心死之人，尚觉时光漫长又快速，漫长是觉得孤寂无边，快速是觉得时光倥偬，那洛冰河那，他又是怎样熬过这些年的。

  沈清秋突然就有点心疼这个男人。

  他轻轻唤了一声:“冰河。”

  声音里带着怜惜。

  “师尊！在想什么？”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

  太轻了，完全被洛冰河的声音遮掩了。

  洛冰河在他面前站定，那双黑亮的眸子在微弱的光里倒映着他的身影。模糊看不清。

  他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站了起来，抬手想抚上他的面容，可是尚未触碰到又收回了。

  这张脸生的真是精致。精致到他认为自己是配不上的，就算倾尽所有也配不上。

  这也想又觉得有点可笑，自己还剩的，又是什么那。

  他突然在想，他们是不是真能够填补彼此缺失的时光，还是会一起永坠地狱。

  “沈清秋，我带着你永坠地狱吧！魔入不了轮回，而我去的地方你就必须在。”

  洛冰河捉住了他的手，隔着按在自己的胸膛处问:“感觉到了吗？这是我的心，他不会因为我以外的任何人不在而不跳，可有朝一日你若想离去，便用心魔刺这里。”

  沈清秋一时无言，他不知道洛冰河为何这么笃定的把仇人锁在身边，然后如此深情以待。

  “洛冰河！”

  沈清秋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那么坚定，那么决绝，他想往后退，可是洛冰河却揽住了他的腰，然后手寸寸下移，弄得沈清秋心里一阵乱，耳尖热辣辣的，可是洛冰河的手只移到了他的大腿腿根，弯腰隔着桌子将他从书案后高高抱起。然后像抱一个十岁孩童那般把他托在臂弯里，这个动作沈清秋十分没安全感，他毕竟是个成年男子，下意识的将胳膊环外他后颈，就听洛冰河低低的笑了，紧密贴合若不是隔着衣服，洛冰河那颗滚烫灼热的心只怕会直接将他胸前的皮肉烫穿，然后融入自己的胸腔里。

  可是终究隔了一层衣服，他不敢信。

  沈清秋往后缩，平静道:“放我下来。”

  洛冰河竟还幼稚起来了，他说:“你先说你愿意，我便放了你。”

  沈清秋没爱过人，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该做些什么，那是先天性的不足，敏感又多疑，没有人相信他，所以他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我！”

  他应该像以前一样在他的纯澈面前无地自容，赶他离开，又因为羡慕不已不断的折磨。

  “我！”

  卡顿了须臾，他说：“我是个小人，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我也是你的仇人，你应该离我。”

  他觉得自己应该骄傲的说出这句话，可话一出口，这中间的乞求和失落意味是那样的浓重，藏都藏不住。

  洛冰河不逗他了，把他放下来，压进怀里，俯身在他耳边说:“你是毒药，是毒还是药完全是看对方是与你相生还是相克。”

  我注定是与你相生相克的，我已经习惯了你的毒，已经接纳了。

  沈清秋得表情很难看，委屈的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

  “吃饭吧！不然一会儿该坨了。”洛冰河抚摸着他的头发，

  沈清秋在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心里就觉得很委屈，或者说心里想着很多事，恐慌，不安，孤寂，不甘又岂是三言两语能驱散的，再见故人的惶惶然，他本是不想表现出来。

  肚子却是咕咕的叫了起来，不算很响，但是洛冰河也是听到了的。

  他嘴角高挑，露出了个明快的笑脸。

  洛冰河拉他桌边坐下，将一碗飘着青菜撒着葱花的面条推到他面前，面条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的，只是时间有点长，面条吸了汤汁有些糊了，沈清秋问:“这是你做的？”

  洛冰河将筷子递到他手里，略显疲惫的点了点头:“太晚了，也没做别的，简单了些，还有些糊了，要不我重做一碗去。”

  说这就要起身，沈清秋拉住他，说:“别了，挺好的。”

  他已经吃了起来，他吃的很快，面条吃进肚里很暖，很暖，暖到能驱散枯坐着半夜聚集的所有寒凉，能驱散他矫情的胡思乱想，他没有觉得，他所求就这一碗面条的温度。

  沈清秋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有牵绊，因为一有牵绊就会挂心，就会有贪念。

  就会希望让自己牵绊的人永远的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而不是一边风轻云淡，一边挑亮烛火等着他归来，桌上放着会逐渐冷透的饭菜，就算是这样一碗简单的面条，他也想每天都吃到，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