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

  汪曼春没有想到，她能够在重庆见到王天风。

  汪曼春回忆了好久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坐在咖啡厅角落里，衣着最朴素低调，却一直在用用眼睛打量着四周事物的男人就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军统毒蜂王天风。

  上一辈子抓捕他的时候，王天风的面容有些苍老和憔悴，哪怕他并没有太大的年纪，甚至似乎也没有比自己比明楼大了几岁。

  但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常年操劳，干一年就能老十岁。想起十年后他一副老油条般的样子，再面对如今年轻稚嫩的面孔，汪曼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但很快汪曼春就意识到，王天风的眼光也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暗叫不妙，转身就想放下咖啡杯离开这里。

  可她还是没能逃掉，就在她即将走出门的瞬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接着就倒了下去，倒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在闭上眼睛之前，汪曼春才突然想起来，无论是敌人还是队友，大家都喜欢叫王天风――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

  再次醒来的时候，上一辈子的特工经历，让汪曼春下意识地打量四周的环境，这仿佛是一个军校的宿舍。床铺干净整洁，柜子小巧精致，再加上满目的军绿色，汪曼春很快断定自己是进入一所军校的训练营。

  床头的另一侧，坐着王天风。他见汪曼春苏醒过来就立刻把头探过来，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欢迎你加入军统训练营。”

  汪曼春顿时感到恼火，冷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加入这里了？”

  王天风微笑，“可是你已经在这里了。”

  汪曼春横眉冷对，“是你们绑我来的，你们简直是疯子！”

  “我做事情向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无论是绑你也好，请你也好，你已经到这里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应该在这里安营扎寨，听从我的安排和指令。”

  汪曼春怒极反笑，“王天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上海汪家……”

  王天风对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感到一丝诧异，但很快回过神来，“无论你是汪家还是明家。我只知道你首先是一个中国人，在这个时代，只要是中国人就有义务加入组织，听从安排，为国效力！”

  汪曼春苦笑，“连明家都知道，原来你已经把我查了个底儿朝天。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为什么你看中了我？中国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要把我请到这里来？”

  汪家在上海已经是汉奸走狗的代名词，汪曼春不明白王天风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声名狼藉的姓氏，选择一个只有16岁什么也不懂的自己。明明这个世界上明明还有更多家世清白有志报国的年轻人可以为他们效力。

  王天风只是笑，“我相信我的眼光，我也相信明楼的眼光。你有能力有潜力成为一名最优秀的特工，而你的汪家身份则是你潜伏的最好掩护。”

  汪曼春的怒火终于在听到明楼两个字的时候达到了巅峰，她一把抓住眼前男人的领子，狠狠地一拳打了过去，凭着上一辈子的格斗技巧，她轻松地把王天风压制在下面，狠狠地打了下去。

  但她忘记了自己早就不是上一辈子那个女魔头，现在只是一个16岁的少女，虽然招式狠辣，步步紧逼，但终究力气有限。所以汪曼春很快就被王天风反压了过来抵在了床上。

  汪曼春又尝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毫无用处。

  王天风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狠狠地钳制着汪曼春的手脚，目光凌厉，“出手够狠的呀，小丫头，看来我真的没看错，你的能力果然出众。但是你要记住，我只是第一次饶恕你这样对我无礼，我是你的上级！你以后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顶撞我的行为，更别说是骂或者是打我，否则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你打到满地找牙。”

  王曼春恶狠狠地瞪着他片刻，挣扎着嘶吼道，“我说了我不加入，我不加入。我不会留在这里，我也不会为你们效力，你别做梦了！”

  王天风放开了手，把她推开，“我来是通知你，并不是让你做选择，我只给你一天的时间调整，后天我们开始训练。”

  其实根本不用一天，王天风低估了汪曼春的能力。

  汪曼春不愧是汪曼春，接受能力比常人强了不止千倍。她只用了不到一个下午就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加入军统，在某种程度上，自己就和明楼处在了同一个战壕。

  想到明楼汪曼春的心尖还是疼的发颤。她早就不奢求能够和明楼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她甚至希望这一世明楼的枪法能够更准，更狠，更快些，快些把自己送上死亡的道路，让自己停止痛苦和挣扎。

  但是这一瞬间，她突然改变了主意――或许她无法改变大局，但他想努力尝试，尝试让他看到自己的转变，看到自己还有善良的一面。

  第二天下午，王天风带来一个文件夹，说要给汪曼春介绍她的生死搭档。

  对于生死搭档这个词，汪曼春并不陌生。

  上一辈子，她在烟花间无意抓到了明台和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正在说笑，后来她才知道那就是明台的生死搭档于曼丽。

  只可惜当时的自己还是太相信明台，相信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相信他来风月场所只是为了取乐而非执行任务。更是在他提到他哥哥明楼两个字的时候，所有的防线和警戒就全部崩塌，只剩下满满的信任和娇羞。

  汪曼春苦笑自嘲地想，明家或许是吃定了自己的对明楼至死不渝的这一份爱意，只要提到明楼，她没有不妥协不认输的地方。所以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欺骗被利用，直到失去生命。

  汪曼春看着王天风问，“我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死搭档吗？”

  王天风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可以试着提一下你的要求。”

  “我只有一个要求，她要是一个女孩，绝对不能是男人！”

  “那你可能就要失望了。”王天风把手中的文件夹打开，摆在汪曼春的面前，看看吧，“他，唐山海，你的搭档。”

  汪曼春低头去看，照片里的男人，眼神坚毅，眉目清秀俊朗。看上去还是青涩的少年，眉宇间却透着成熟和稳重。

  这样的眼神，让汪曼春无端地想起了明楼。

  明楼也是一个从少年起就无比稳重的人，他早就学会了把所有的心绪压在心底，表面上是无懈可击的伪装。

  汪曼春立刻把文件合上，回绝地干脆利落，“不可以！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搭档！”

  王天风对她脸色的突然苍白和神情的转变有些诧异，问，“为什么？”

  汪曼春冷声道，“我不喜欢他这张脸。”

  王天峰有些奇怪的拿起文件，仔细端详着照片，眼神更加迷茫奇怪，“唐山海长的也算是很好了。因为你容貌出众，日后执行任务时生死搭档也需考虑般配，才给你配了一个俊朗又有气质的男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唐山海能力出众，诚心爱国，容貌气质又与汪曼春相配，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也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王天风早就决定了他们的配对搭档，也不在意汪曼春莫名其妙的反对。

  “我不满意就是不满意，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和他合作！”汪曼春态度十分坚决，“你应该明白，生死搭档必须要互相信任，才能够走得长远。如果我从一开始都抵触他不喜欢和他合作，那么我们这一队组合出去也只能是送死，既然如此，你不如给我安排一个妥当的搭档。”

  王天风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从来都不是好脾气的人，对汪曼春他已经是一忍再忍的客气极限了，“汪曼春！这里不是你家，你没有资格在这里耍大小姐的脾气！如果你需要换，至少应该给我一个妥当的理由！”

  汪曼春挣扎着解释，“我不喜欢他的眼神。”

  她的确没有说谎，唐山海的眼神让她想起明楼，她害怕这样的眼神。

  “理由不合格，驳回。”王天风把文件甩在桌子上，“他下午就会过来和你相见，你准备一下。”

  汪曼春忍不住低声尖叫起来。

  王天风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就转身离开，把门狠狠地关上，把她所有的疯狂和异议留在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