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四章来之不易的胜利
于是,在公元前425年的年关,双方都停了下来,休养生息,昼司占据着渭河以北的土地,九宗和贵族占着禾抢石和狮岗大片土地。这对义兵团无疑是天赐良机,义兵团打了八年,家底也都快打光了,急需要有政治资本来补充战时军需,而政治资本是他们最缺少的。恰恰这个时间,九宗部族向他们抛出了橄榄枝。九宗希望他们两方可以合作,共抗贵族军团,战后共享治理权。为了增加合作的机会,九宗再一次提出,先主复越正是死在贵族手上。这一次,九宗开诚布公的与昼司谈条件,但共享治理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活了一把年纪,竟然还不懂一山不容二虎之理。星宿和璎珞都认为不可信,只有桓玄表示可以合作。九宗目前的形势是骑虎难下,想平分治理权,无非就是多捞政治资本。政治斗争还有一种解决手段,就是外交谈判。他们不想打,想谈。现在谈判,对义兵团也同样是最好的出路。于是,桓玄作为特使,与河宗伯约谈。这次约谈剑拔弩张,气氛并不好,作为最没有战斗力的一方,九宗深知自己的优势和劣势,他们的优势在于他们是这架战争天秤上的政治砝码,加在谁一方,天秤就倾向那一边。所以他们一开始便扬长避短,绝口不提战争,一个劲地在给桓玄画饼绘蓝图,桓玄虽家境贫寒,但也不是见利忘义之人,更何况,九宗画的饼,本来就是少主要一个人吃的,他只是依少主之意,提前来表达慰问之仪的。二人一拍即合,共享治理权的前提是,他们是战争胜利的一方。
没过多久,王阅出走义兵团。王阅的到来,昼司早已求之不得,对邓图和王阅之名,他早有耳闻。放回邓图,昼司多少心有不甘,王阅的到来,弥补了失去邓图的遗憾。打了五年多,王阅也打够了,看着百姓流离失所,尸横遍野,他痛心疾首。他意识到,鬼方国需要的停战、统一,而不是为权而私争。昼司上一次来到贵族军团的营寨外,王阅只远远看了一眼,昼司着白衣,是一恣貌甚伟的少年,身高八尺有余,就连身高一米八二、身为儒将的邓图站在他身边都黯淡无光,邓图在鬼方可用十二字形容“文武全才、正人君子、德高望重”。邓图是正儿八经的姜姓贵族,姜姓在西周一直与姬姓通婚,家族内出过很多有名望的人。邓图小时候是学剑术的,剑术很好,贵族子弟总是多才多艺的,又读书,邓图聪明,书也读得非常好。就这样一个正派儒雅、高风亮节的人物站在昼司面前都失色三分,王阅当场便被昼司的高光形象吸引住了。
虽是贵族军团之人,王阅却与昼司有着共同的理想,国家统一、百姓安乐。他称昼司为雄略之主。他更能参透政治的本质,昼司手上的政权,是他父亲靠武力、靠暴力、靠杀戮,建立起来的,这个政权虽然为民众所渴望,但实质却并不怎么得人心,要建立大业,就必须走一条跟他父亲不同的路,打仗的目的是重建鬼方秩序,结束内乱。他对昼司提出三条纲领,顺民意,大公无私以降服豪强,弘扬正义以招揽英雄。显然,王阅已早昼司先一步明白,从民望,是最大的趋势,有了趋势,接下来就是战略,而最好的战略就是先收服九宗豪族和贵族,是最大的战略,囤积政治资本,在政治上名正言顺后,下一步便水到渠成地建国,用德行换人心,没有什么比弘扬正义这种德行更能换取人心了。王阅的到来让昼司搞清楚了何为政治,政治就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也让埋头打了八年仗的昼司有了出口和方向,而这个时间,离他魔杀剑练成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第一个死在他魔杀剑之下的是贵族将领李易,李易可谓是虎将,有威望,但自视甚高。李易原来可以不死的,他好大喜功,不仅带着军队跑到昼司在金利镇的军营,破口大骂王阅是叛徒,还顺带捎上了昼司的父亲,说是他亲手用箭诛杀了鬼方的叛徒,杀父之仇,岂能不报。昼司让任何人都不要动,亲自带剑骑马上前,他要亲手报父兄之仇。李易又开始钻空子,在昼司踏马而行时,他数箭连发,李易本就箭术了得,昼司的马中箭倒地,人也摔到地上,他用剑挡李易连续的三箭并发,箭射中了他的左肩。事后回忆起来,星宿和璎珞都觉得凶险,若没有魔杀剑,昼司会死死在李易箭下。魔杀剑像一道光,穿李易的胸膛而过。杀李易,也杀出了昼司的威名。这种威名里有神权成分,先主复越出生时,身边有四白狼四白鹿,而这种神话色彩并没有让天垂青他,他草草地死在禾枪石之役中,这种神性被昼司继承并体现出来,他杀李易可谓名利双收,作为怀姓九宗一支的复氏,一直不为其他八宗所认可,这一杀,杀出了威望,天下都认可他九宗的身份。他得到的利便是人心,商人崇鬼神,鬼方人更甚,昼司的魔杀剑被子民看成是天授的,于是都尊昼司,人心本就畏神敬神,昼司现在在他们心目中无异于神。怀姓复氏昼司的名字在方国内如雷惯耳。九宗仿佛看到了那张蓝图上只有昼司一人,他们开始害怕,又转而与贵族联盟,战争又在前424年的五月打响。贵族节节败退,昼司让你三更死,没有人敢活过五更。终于在两年后,大破贵族和九宗军团,完成方国统一。公元前422年9月,昼司正式建国,鬼方国,称鬼王。这一年,昼司二十六岁,一辈子过去了二分之一,他的前半生一直都在战乱中度过。
王阅在战争中期对昼司说的这段话,是昼司帝王生涯中终其一生的政治纲领,在他统治后期,国内形势也风雷滚动,这个时间,他已经失去王阅了,王阅在尽心辅佐成王十年后,驾鹤西去,他的一生,都着眼于“义”出发,只是成王昼司只参透了纲领的表面,却不知本质是人,当人的利益变了,世界也就变了。怀姓九宗也没有得到他们之前想要的共享政治权,他们甚至从鬼方的最高阶层跌到了最谷底。政治上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贵族甚至很少与他们通婚。在那个“同姓不婚”的年代,互通婚姻是政治的一种手段,而现在,他们连这种资本也没有了,这导致怀姓八宗快速衰落。救他们出水火的是邓图,邓图将三方的矛盾揉和了。邓图是贵族,他在贵族集团享有很高的地位,众人皆信服,而他又是九宗之一倗氏的女婿,在九宗中也有相当份量,他的双重身份无疑成了九宗的救命稻草,而邓图也确实做到了,他在昼司后来者这个集团中,也有着令人信服的威望,昼司建国后,邓图任太保,列三公,这是贵族中,唯一一个位列三公的人。邓图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三股政治势力中都能说得上话。邓图上表昼司,八宗与复氏同为鬼方怀姓九宗,共为一祖,九宗荣损亦是王族颜面。昼司心里岂能不懂这个道理,九宗作为鬼方国的土著民,他们有着深厚的民众基础,而这恰恰是王室没有的,就像贵族是经济基础一样,对于经济,大家可以商业共荣,合作发展,而对于这份深厚的民族之情,只能打压,将其剥离。但邓图提醒了他,王室是九宗之一的復氏,虽然这一支是偷来的,既然披了这么久,也不可能揭下来,昼司这才让他的朝堂上出现九宗的身影,与贵族相比,他对九宗无信任可言,在这场建国的战争中,九宗三次转换立场,实属可恨。九宗加入的朝堂,很快便有了纷争,贵族利益发生冲突时,自会有小人冒头,继而有更多的人加入,形成群起而攻之之势。也为太子复利继位埋下隐患。
昼司将都城定在玉屏岩北边的北冕城,与之前鬼方在李家崖的都城相似,南、西、北三面环水。东西筑有城墙,南北以高到百米的悬崖为天然屏障。而北冕城以墨峦峰为屏障,城西,城南是渭河。称王后,他追自己的父亲为武王,封嫡子复利为太子,次子复光为信安君,庶子复襄为信宜君,庶子复嘉为信陵君。两个弟弟分别为平原君和平春君。鬼王昼司接受王阅和邓图的建议,重振王权,改革政治,面对空空的国库和民众不安定的因素,必须改革解决社会政治、经济问题。于是成王任命王阅为太保,励精图治、革新政治,王阅推行的是西周的政治路线,积极学习周武王,在国内推行儒学,提高文化水平,被周和秦打到落荒而逃,失就失在文化,没有文化就不能进行有理有据地规劝,文化对一个国家的影响之大,王阅早就看到了,周天子的朝代,忠君守节的观念根深蒂固,皆因以儒学立身,但鬼方子民尚武,对随之而来的德治并不推崇,也不接纳,相信君权天授的子民,他们看重和信赖的是昼司本身。成王又任命邓图为大将军,应对周边方国部落发起的战争挑衅,终于在四年内彻底灭掉周边方国,消除了边患,让外族不敢对鬼方国再有所觊觎。他将掳来的人充当奴隶,恢复战后生产。
升平后的鬼方,又开始出现内部矛盾。鬼方国尊的是怀姓九宗,却不重用,贵族也处境相同,既得不到名誉上的尊重,也得不到实在的权力。在成王的核心权力圈,贵族与九宗一样,只占有廖廖数席,真正能算上贵族的,又位高权重的也只有邓图和王阅,可邓图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嫡子邓荣娶亲竟是没有贵族姓氏的平民女了。王阅家的贵族,是半路捡来的,实际上,王阅姓不姓王,也没有人说得清楚。于是,在贵族圈中被丢掉十几年的贵族礼教也被捡了回来,突然变换风向,开始看不上成王平民的身份,成王执政的后期,邓图和王阅相继去世,贵族的势力遭到九宗的碾压,人心与舆论四起,成王已明显感觉到这股敌意,这股敌意中最倔强的一股就是来自贵族,他忘记了,九宗一向是鬼方舆论的导火线,政治投机失利多次的九宗,唯一嬴了这一次。他像夹心饼一样,夹在中间煽风点火。贵族对成王的反感、警惕、疑惧和排斥已经形而上升到日常,这些贵族的共同点是,出身高贵,自命不凡,但有一点却很实用,他们有钱。贵族的头衔,让他们不仅没有把王法放在眼里,更没有将王放在眼中,一向开明的政治在这个时间急转直下,变得专制、作风刚愎,对贵族疑神疑鬼,冤狱屡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