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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倾城之第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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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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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醒了,”那声音有些熟悉,多了些惊喜,正是她昏迷前听到的那个,第五夜睁开眼,天已又黑了,身边是个劈啪作响的小火堆,男孩凑过来蹲到她左侧,脸上的轮廓还很稚嫩,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他也挽着发髻,只比那狱卒多了个白玉的发冠,用一根云纹的木钗固定住。被火烘得通红的脸看着十分激动,再往下看是浅灰色的绸缎外衫,领口上用细细的银线绣着回字纹,在火光中一明一暗,叫人看不真切。

  “你是谁?”第五夜一边支起上身,往后蹭了蹭,默默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右手不动声色地拈住了袖子里的长针,虽然这不过是个小鬼,而且还救了她,但她的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男孩脖子上跳动的血管,只要这小子有半个字不对劲,她就送他上西天。

  “在下凌跃,小字欣然,欲往南歌城,路经此地…”那小子似乎隐隐察觉到第五夜身上散发出的杀气,禁不住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口水,

  “南歌城是什么地方?这里不是中国?”凌跃话没说完就被第五夜有点粗暴地挥手打断了,说的虽然是中文,可这些地名她完全没听说过,在下?她好像在电视剧里听过,是“我”的意思,那小字欣然又是什么意思来着?这里还是地球吗???

  “在,在下不知道姑娘所说的中国是哪……”“那王府是什么地方?王妃又是谁?” 第五夜一把将凌跃推开,强忍着身上的伤痛,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伸手一摸才发现这小鬼竟帮她接上了胳膊和脚踝的断骨,还包扎了几处外伤,虽然包得特别差劲,但接骨的手艺意外地不错。她上下又打量了一下凌跃,手里的长针攥得更紧了。

  “……王府?难道姑娘你…”凌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知道什么,第五夜眉毛倒竖瞪着他,“快说!”

  比起一言不合就能拔枪决斗的□□桶第十一夜,跟急脾气到玩个贪吃蛇嫌蛇爬得慢把手机踩碎了的第六夜,第五夜已经算有耐心了,但比起一般人,她显然不算脾气好的,凌跃似乎真是被第五夜吓着了,一边作势后退一边说话的语速都快了三分,

  “千江王府前些日子出了刺客,身怀六甲的王妃受惊之后一尸两命,前天传出消息说抓到的刺客也跑了,”第五夜听到这儿禁不住警惕地看了凌跃一眼,这人别不是个神经病吧,还是跟抓自己那帮人一样的妄想症。虽然这小子满眼真诚完全看不出撒谎的迹象,可让第五夜相信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弄死了个王妃?世界范围内说中文还有王妃的地方,这里难道是马来西亚?可马来西亚人又怎么会不知道中国,千江王府又是什么地方,而且这小子说王妃一尸两命,她没理解错应该是死了的意思吧,那为什么自己问那个看守的时候,对方的反应看起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姑且假设这小子说的都是真的,疑点也暂时搁置,那不管是从她出现的时间还是地点来看,他都能推测出自己就是“刺客”吧,那他救自己的目的就很耐人寻味了,第五夜是个绝对的行动派,心里冒出了一毫一厘的怀疑,就要把所有的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凌跃还在说着什么,但第五夜已经没心思听了,在凌跃身侧的视觉死角,她抬起了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左手,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又像是随风飘散的花瓣,轻飘飘得甚至有些突兀,只肖再往前半公分,她的手指就能摸到凌跃颈上的动脉,指缝间夹着的刀刃就会轻柔又坚定地插进那鼓鼓跳动的血管……

  可她竟然失手了,两个人的距离非常近,即使是第五夜身受重伤却也不可能失手,但凌跃竟然还是在第五夜从最开始就没收敛过自己的杀意的情况下,察觉到了危险,他在她要动手的瞬间,像一张被风吹起的薄宣,整个人轻盈地向后飘了一大截,然后有些站不稳似的靠住了身后的树。第五夜从没见过这种功夫,凌跃分明前一秒还老老实实地跪坐在自己身侧,根本就没有发力点,怎么可能突然就向后“飘”那么大一截,她甚至怔忪了足足两秒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第五夜从来就不是依靠理智存活的人。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袖中的长针已如同离弦的利箭飞了出去,而凌跃腿一软直接蹲在了地上,长针深深地刺进了树干,在他头顶轻颤。

  此时第五夜的额头隐隐冒出冷汗,从醒来到现在一直保持紧张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可这人,自己竟连衣角都碰不到么?她心底隐隐泛起些寒意,身上的动作却是半分都没有迟缓,身子左侧一滚,双手撑住地面,完全不顾身体状况,左腿微曲半跪在地上,右腿对着火堆狠狠一扫,直接将整个火堆踢翻飞向凌跃,他一看这架势,立时吓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脸上的惊惶之色被火光映得苍白如纸,那火星眼看着要撩到发梢了,幸亏关键时刻凌跃灵机一动,单手撑地脚下一蹬,直接滚到了树后。燃烧着的木柴砸在树上啪啦啪啦满地火星四溅,凌跃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回过神来才发现第五夜那儿没什么动静了一探头,果然她已又晕过去了。

  凌跃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拿手拍了拍第五夜的脸,没反应,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替她号脉,气血紊乱,已经是大凶之兆,估计要是扔在这儿不管,明早就能收尸。可他偏不,去捡了柴火,又给第五夜的腿跟胳膊重新固定了之后,慢悠悠地去借着月色找草药,这漫山遍野的,总有些能用的,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点有些狡猾的笑意来。

  凌跃其人,说白了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圣母什么的倒谈不上,最大的缺点大概就是不容易把人往坏处想。纯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可他却也不是一般的少爷,他是川南凌家排行老幺的小公子。凌家家风极正,倒没让他养出个纨绔性子,可小少爷依然是大夫人的老来子,一向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更何况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姐姐们惯着,自然越发天真单纯得跟白纸一样。至于练功,更是仗着受宠,能躲就躲能赖就赖,除了轻功是自小四处闯祸为了避免凌老爷子和几个师父揍他练出来的绝技,别的都稀松,连狗都打不过。也正因为武功稀松,家里哪有一个敢放心让他出去的,身边总是跟着一堆人,不是小厮就是护卫,至于从小看话本里的那些个英雄儿女叱咤江湖的故事,更是一桩都没遇上。

  眼看着自己冠礼都过了快两年,书院里跟自己一般大的少爷们儿子都会叫爹了,他却连吹雪城的城门都没一个人出去过。过年的时候好不容易跟着自家五哥去邻城谈生意,不说凌跃在那饭桌上听没听出个一二三来,几个老爷们儿吃饱喝足就往那烟花柳巷之地溜达,凌跃正满心欢喜终于能真刀真枪地见识一回了,谁知凌五吹了点凉风突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赶紧差人把他送回来,说好的才子佳人,说好的风花雪月,就全化为泡影了。

  这次好说歹说,软磨硬泡,总算叫二哥同意带着他一起去南歌城,也亏得平日里凌跃虽然想一个人闯荡的想法强烈,但从没付诸实现过,纯属干打雷不下雨。于是凌二就疏忽大意了,结果刚进第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起来一看,凌跃的小厮被绑在床头,嘴里塞个棉布裹好的文玩狮子头,桌上留了个字条,大意就是二哥,我一个人出去玩了,三个月后在南歌城碰面,别想我。凌二的脸霎时就灰白一片,背后冷汗密密麻麻地渗出来,腿一软跌在凳子上,亏得他底子好,不然当场就要过去。绞尽脑汁地想了一头午,发际线都快让他给揪退后了,想到大姐跟大哥生起气来黑如锅底的脸,又想了想自己老娘抽抽噎噎抹眼泪的样子,心里一横,还是决定瞒着家里,只把跟出来轻功最好的三个分头派出去找人,自己一边忐忑不安地往南歌城赶一边沿途悄么悄地打听凌跃的行踪。

  再说凌跃这边获得了向往已久的自由,欢喜得简直能上天,脚程比平日快了一倍还多,路上还颇有反追踪意识,不仅日宿夜行还专门挑些小径跟河岸这种不容易被人看见或留下踪迹的地方走,正好就捡到了这刚从王府里游出来的第五夜。凌跃并不傻,那王府离第五夜爬出来的那条河也就半里地,踮踮脚都能看见火把闪烁,还能听见人声中夹着几声狗叫。

  那几日王府里出事传得沸沸扬扬,凌跃当然知道第五夜就是那个“刺客”。这可把他高兴坏了,先不管这人是好是坏,这不正是他向往的肆意江湖么,脑子一热把第五夜往胳膊下一夹,噌地一声就窜出去好远。他从没见过什么人心险恶,只要没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完全吃不进教训,就跟那小孩子在被烫伤之前不管大人怎么劝阻都觉得,那火一跳一跳地漂亮得很,总想伸手摸摸是一样的道理。

  更何况第五夜给他的感觉十分奇妙,她一身杀气腾腾,还有着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神气,可说的话却又像什么都不懂,这种无知与世故相混杂的感觉十分吸引人,不过最重要的是,她伤不到他,总觉得像只全身炸开了的刺猬似的,看着吓人却没什么杀伤力,还有点可爱。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人,让他那颗看多了话本听惯了戏词的脑袋里充满了对第五夜的好奇与想象。且不说他不忍心看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面前,他更不愿意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江湖在他面前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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