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终于紧紧地拉住你
高二的第一学期在我跟林茂的忽远忽近之中，很快就过去了。
寒假的前半个月，林茂每天都用电话给我布置作业，不会的题也可以打电话问他。
可我却能从每天电话里除了课业之外那几句只言片语中感受到他的疲惫。
“你很累吗？”
“没有……好好看书，挂了。”
春节的烟花还没消散，我就开始想念林茂了，无论是他的人还是他的声音。
可是节后的两周，他的电话都是关机状态，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樊秋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二学期一开学，我就又莫名其妙地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余小鱼，你竟然学会早恋了？你的胆子还真的不小啊！”
“什么早恋？老师，您一定弄错了，我可没有！”早恋？我也想，明明是单恋……
“你还狡辩吗？现在全校所有的学生都知道，你跟林茂在早恋，你知不知道他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学生，这学期他要参加物理和数学竞赛的，要为校争光的！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跟他说一句话。否则，就叫你的父母把你领回去。”
我们的班主任虽然平时很严厉，但是一贯的策略都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像今天这样骂的面红耳赤还是第一次。
“再有下次，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妈妈！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他远一点！”
我被她说得有些懵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并不算早恋吧，我们班级里有好几对谈着恋爱的同学，老师平时也会批评，但也不至于这样。况且，我和林茂并不算是早恋，我的表白都被果断地拒绝了。
可我还是很介意会自己会耽误他的学习，听说这次的物理竞赛是一次国际大赛，如果拿到了奖，就有被保送的机会了。林茂那么喜欢物理，若是被保送，就能去学自己喜欢的物理了吧！
在进行了一下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决定这段时间要离他远一点。接下来的一周，我不再去找林茂，放学也是骑着单车快速回家。不仅如此，我还加大学习力度，好好听课，认真完成作业，争取完成林茂布置的任务，考上SH师范大学！
当你有了一个明确目标并为之奋斗的时候，时间就会过的很快了，周一到周五，眨眼便过去了。
今天轮到我值日，班里其他的同学还没走完，我就看到了一脸怒气的林茂就站在班级门口，“余小鱼，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早餐不吃，放学也不用等我了是吧！是不是单词没背好，怕我罚你？”
“林茂，你怎么来了？”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蹑手蹑脚走到他跟前，“嘘！”
我真的怕老班来检查我们打扫卫生的情况，忙拉着他到走廊的角落，“你小声一点。我们老师说你要参加竞赛，我哪里敢去找你啊！”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是个胆小的？你还会怕老师？”
我连忙摇摇头，“不是的，我不是怕老师，我是怕害你竞赛拿不到奖，我不想影响你~”
“你为什么会影响我？难道笨会传染？”林茂拍了拍我的头，“快去扫地，然后一起回家。”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影响你吧？我……我希望你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我知道这次的竞赛对你很重要，你的梦想应该就是以后可以做物理方面的研究吧？”
“那你的梦想呢？”
我的梦想，我的梦想就是你啊！心里说得大声，嘴上却保持沉默。
“快去扫地，我等你。”
那天我们一起骑车回家的，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包括我和惠子的日常趣事，还有最近遇到的不懂的知识点。他的话也挺多，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准备竞赛时遇到的问题，比如说有的同学去盗印了老师的卷子，校长总想给他开后门啊，还有几个同学特别不喜欢他扔了他的笔记本……甚至他还问我的意见，也许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至少，他遇到问题了可以跟我说啊，做个回收埋怨的垃圾桶也不错啊！
我做梦也没想到，不过是一起回家，我竟然被罚站了一整天。春寒料峭，放学时，我那可怜的双腿早就冻得走不动路了。老师就连作业都不发给我。可我还是硬着头皮陪林茂骑车回家，也许他还有话想跟我说呢？
“你今天怎么了，骑得这么慢？”
“啊！我今天上了体育课，跑了好多圈。”
“要不，你把车子放在学校，我载你回家？”
“林茂……其实……”我真的挺想向他诉苦的，可看到他那厚重的黑眼圈，一肚子话又憋回去了，他应该为了竞赛都睡不好吧！
“其实，我还是可以骑得动的。”
就这样，我凭着惊人的毅力骑车回家了，到家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两条腿都直不起来了。
“余小鱼，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你去哪里了？”妈妈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我今天很累，就推着车回来了。”
“我还正想问你，你的自行车哪里来的？”
“用你给我的零花钱买的啊！”妈妈的语气让我立刻明白了老师一定跟她告状了。
“余小鱼！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撒谎？暑假我给了你800块，这辆车最少也要一千多，你是怎么买的？怕是那个小子给你买的吧！你刚才是不是也跟他在一起？余小鱼，你这是早恋你知不知道！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我还不信，原来是真的！”
“妈，我没有早恋！这车是商场做活动我买的，还有，我跟林茂只是一起回家，一起吃早餐，他一直都要我好好学习的，还经常帮我补课，你不是还表扬我成绩有进步了吗？”
“我每天那么劳累，一个人带着你，让你去上那么好的高中，不是让你去谈恋爱的！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学习！”
“我没有！为什么你跟老师一样，都不信我，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在学校罚站了一整天，你根本就不管我，你凭什么说我！”
啪！
爸爸走后，妈妈再也没有打过我，有什么事都是会先沟通，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协商不了也最多是威胁我。可她今天完全不听我的解释，没有任何沟通商量，还动手打我。
白天的委屈加上这一巴掌的火辣，顿时让我失去了理智，我想都没想就夺门而出，眼泪也不争气地拼命流着，我听到妈妈在身后的追喊声，可我连头都不想回。
早恋吗？我这真的算是早恋了吗？我不顾腿有多痛，只是往前跑，没有目的地，脑子一片空白地奔跑。
一辆公车远远驶来，我拿出最后的一元钱，上了车。
这路公交我并不陌生，暑假我总是乘这路车去图书馆，每天跟林茂一起学习，才第一次觉得学习也不是那么枯燥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我在图书馆下车了，发现图书馆竟然已经关门了，我彻底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路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车子也渐渐少了，不争气的老天爷还在这绝境给我来了一场雨，要知道，我最讨厌下雨。
恐惧让我畏缩在路边的屋檐下，哪也去不了。
“小姑娘？”
一个陌生的男人打着伞朝我走来，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林茂……救我……”
“小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或者联系你的家人？”
“你别过来，呜呜……”
“余小鱼！”
“林茂！”我抬头就看见林茂站在马路对面的路灯下，哭得更加惨了。
林茂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过马路，轻轻一跃翻了栏杆，一辆高速行驶的骑车呼啸而过，我吓得尖叫起来，“不要！”
五年前，爸爸在一场暴雨中，被闯红灯的汽车多去了生命，永远的离开了我和妈妈，而我不幸的目睹了一切。
雨水带着爸爸的鲜血流过我的脚尖，染红我的脚踝，那因撞击而变形的躯体成了雨中朦胧的噩梦，久不褪去。
“不要！”我再次尖叫把头埋在胳膊里，仿佛一切都回到了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身体的温度被雨水渐渐带走，耳边回响着尖锐的鸣笛声……
一个简单而急促地拥抱解救了我，“别怕……”
我如劫后余生般痛哭流涕、狼狈不堪、形象全毁……
“你害怕什么啊？现在治安这么好，没有坏人的。”
泣不成声的我根本说不出话，只是畏缩在他的怀里轻微地颤抖着。
林茂看了看我的脸颊，“挨打了？你妈妈打的？”
我点点头，这才慢慢喘过气来。
“挨了一巴掌就哭成这样？”他用纸巾擦着我一团糟的脸。
“才不是！”我接过纸巾擦干眼泪。
“那是为什么？”
“我……”看着林茂清澈毫无畏惧的眼睛，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把怕雨这件事说出来。
“我十岁的时候，爸爸就是过马路出事走了，我刚才有点怕……”
“别怕，我不会走的，我保证。”见他说得信誓旦旦我竟然这么简单的忽略掉了大雨带来的恐惧，久违的，我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些坏天气。
“林茂，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的原因一样。”
我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没找到巴掌印，反而是一副坦然自若地自由神情，跟我怎么会一样。
“我都无家可归了，你能跟我一样？骗子……”
“我们这叫有家不愿归。”林茂叹了口气，“我被爷爷扫地出门了。”
“为什么啊？我记得我爷爷奶奶在世的时候，什么都依着我，都不会对我大声说话的。”
林茂轻轻笑了笑，“别人家的爷爷啊！我爸妈去世的早，所以我爷爷跟普通的爷爷有些不一样，他安排好了我的一切。以前，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不还是你爷爷吗？”
“他希望我出国，可我不想去，美国……太远了。”
我有些愣住了，难道都是因为我吗？既然老师打电话通知了我妈妈，也一定会通知他的爷爷啊！
“林茂，其实美国挺好的，你在那里能学到更多。而且，你喜欢物理啊，虽然我不大懂，但是物理这种是不是美国那边厉害一些？”
“不是你说要一起去SH上大学，你想反悔？”
林茂认真的神情让我充满了罪恶感，“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是我更希望你的希望都能成真。”
“你又怎么知道我希望什么？”
“你可别想蒙我，我知道的，你喜欢物理。”
“我喜新厌旧了，喜欢上了别的。”林茂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那个……你妈为什么打你？”
“我好冤枉的！我们老师说我早恋，我今天被罚站了一整天，诶，本来想回家好好休息，结果我妈也说我什么早恋，还打了我！我们这算哪门子早恋……算开小灶补课还差不多！”
我是猪吗？怎么能跟他说这样的话。我拍拍脑门嬉皮笑脸地补充，“他们乱说的，没有的事……我说话不经大脑的……”
“你觉得什么才叫早恋？”
“啊？”
“这样算不算？”他自然地把我的手握在掌心，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心的汗和轻微的颤抖。
“算不算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邪魅一笑，紧紧握住他的手，“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你是502？这么黏？”
我挑眉大笑，“我是无敌强力胶，想甩开我除非断手明志！”
林茂奋力甩甩手，“还真是很黏啊！”
“我在想，那些打也算没白挨，我终于成功拉住你了！”我感受到他眼角的笑渐渐明朗，“还有每天早上吃不饱，对了，还有今天罚站了一整天，腿都要断了，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有志者事竟成，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照你这么说，我是根铁棒？”他猝不及防地甩开我的手，“你这强力胶过期的吧！”
“这不算！你别跑！”看他转身就要走，我忙想跑上去追，可是腿太疼了，站一天再骑车半个小时，后劲真大！
“我走不动啦！我腿疼……”
“那我背你。”他把我的书包接过去背到胸前，“快上来！你怎么这么重！”
我的天，真尴尬。
“我比较能吃，就是有点重，有一点哈~”
“这可不是有一点，你吃晚饭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晚饭到现在都没吃，肚子咕噜噜的叫起来，可是……
“林茂，我没带钱诶……”
“你傻吗？我可不是那种要女朋友请客的男生。”
那是我从小到大吃过最香的一个汉堡，时光不经意的流转，之后的人生，我几乎隔一天就会吃一顿汉堡，因为便宜快捷。
我穿梭在各种黑暗的房子里，做着最苦最累的活，为了养活自己，更为了躲着雨。
也许从那天起，我怕雨的理由不再只是恐惧死亡和鲜血，而添加了一笔不愿回忆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