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问前路不理是非
二零零九年春
深深浅浅的回忆，淅淅沥沥的小雨，停停走走的我们，好希望时间可以在这一刻静止，就这么趴在他的背上，和他用相同的频率呼吸……
“到家了。”
“到家了？我都没有注意。”
林茂轻轻笑笑，“快回去吧！”
我摇摇头，嘟着嘴，“不要！”
“那你准备睡大街？”林茂摸了摸我的头，“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周六就是啊！”
“明天我就去参加竞赛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周六我陪你过生日！”
我简直是开心到起飞，围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圈。
“腿好了？”
我马上停住，“你别那么较真嘛！恩……过生日嘛！还是要礼物的对吧？”
“我还以为你会说有你陪着就好了，不需要礼物呢！”
我傻乎乎地笑着，“怎么可能，那周六你穿一件白衬衫，我们在昔阳桥上见。”
“就这样？”
“恩，就这样，记得白衬衫！”
我有些不记得当天是怎么上楼，只是记住了那一份喜悦。
妈妈并不在家，我打了她的手机，没人接。我想，她不接也好，省的又是一顿争吵。
我安心的洗漱睡觉，第二天一早跟往常一样去上学，林茂不在学校的日子，我反而很安全，没有了老师的责备和同学们的异样眼光，我又变成了那个普普通通的余小鱼。
妈妈也不再追究那件事了，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她这几天都特别的忙，忙到没时间回家，就算回家了，也没有时间睡觉。有一天的晚上，她竟然整整打了三个多小时的电话，我不敢打扰她，更不会提什么生日的事。
周五下午，一如往常，我骑着车回家，在我家的院门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林茂放学常坐的那辆，我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去，打开车门。
“林茂！”
车上坐着一个脸色阴沉的老爷爷，并不是林茂。
“对不起，我认错了。”
“你没有认错。”准备关上门的我被叫住了，“余小鱼，对吗？”
我有些懵，“您是？”
“我是林茂的爷爷。”老人审视着我，“小姑娘，你们现在还小，不是谈恋爱的时候。”
前几天我还可以大声反驳我没有，现在我却哑口无言了。
“林茂的爸妈走的早，老头子就这么一个孙子，希望他能做正确的选择，继承他爸妈用命拼来的公司，你明白吗？”
“我……不大明白，不知道您说的正确的选择指的是什么？我觉得林茂很优秀也很努力，每天都在往自己理想的方向前进。”
“他是很优秀很努力，优秀到放弃出国深造，要在国内上大学，据我所知，他做这样不明智的决定是因为你。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离他远一点，让他好好地走在自己的人生轨迹上。”
我有些生气，气他把林茂的人生说得像已经写好的剧本，我们每个人都有权决定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谁又能明确哪条路是阳关大道哪条是羊肠小路？又凭什么断定羊肠小路就不如阳关大道？
“那是您为林茂写好的轨迹，您有想过他希望做什么？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在我听到你的名字之前，他都一心为了继承他父母的意志而努力，小姑娘，你知道想要拿到MIT的offer有多难吗？你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吗？把唾手可得的成功丢弃不要，是他疯了还是你把他逼疯了？”
望着眼前咆哮起来的老人，我回想起林茂这两年来的努力，大概没人比我更清楚他那样好的成绩是怎么来的了。他没有假期，没有课间，没有聚会，甚至没有朋友……
“可尊重他的选择不是最重要的吗？”我知道自己钻了牛角尖，我知道自己有多自私，我打破了一个人完美的生活轨迹。
甚至，我为了自己的贪恋，不顾一切的想要找到自己是正确的理由。
“离开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我带着满满的罪恶感摇摇头，“您放心，我会劝他去留学，再见。”
十五岁的我，用一种叫做天真无邪的自私，做了一件愚不可及的事。
周六的早晨，我翻出了中考后跟妈妈去苏州谈生意时，一家婚纱制作工厂老板赠送给我的一件白纱裙。
那是一件很像婚纱的裙子，洁白飘逸，还十分青春活泼。我拿着它满怀喜悦地离开家，去了昔阳桥。
桥上站着穿着白衬衫的林茂，他像阳光下的星星，用闪着光的笑迎接我。
“你迟到了，这是什么？”他指着我装裙子的大袋子。
我笑得很开心，卖了个关子。
“我的生日愿望，跟你拍一张合照。”
“合照？”
“恩，我带了相机，我们去那边的草地上拍。”
西桥的一边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公园，春天，绿草茵茵，野花簇簇。
我把外套脱掉，他有些诧异，“你要在这里换衣服？”
“是啊。喂！你在想什么啊！裙子可以套在外面的。”
我拿出了那件白纱裙，星星点点的水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你帮我一下啊，我也没穿过。”
林茂见到那件白纱裙先是愣住了，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余小鱼，你还真是出其不意啊！你真不会穿啊！后面有绳子要先解开。”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穿上了那件纱裙，接着找了一位大叔帮忙，我就站在林茂的身边，挽着他的手，仿佛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
“拍好了。”
“大叔，帮我们多拍两张，我怕这丫头表情不行。”
“好！”
我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尽量别笑的太过分，却没想到，林茂捧过我的脸，轻轻在我的额头亲了一口。
“这才是生日礼物。”他的在我耳畔温柔地低语，又忙红着脸转过头，“大叔，谢谢你！”
是啊，这是我最珍贵的生日礼物，那张照片虽然看不清我的脸，我却一直夹在钱包最拐角处，不忍丢弃……
我们去冲洗了照片，林茂选了那张能看见正脸的，他说这样可以每天都见到我。我想，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爱很爱他吧！那种爱深入骨髓，以至于十年之后，仍未剔除。
“林茂，你是不是要拿到MIT的offer了？”
“谁告诉你的？老师？我爷爷？”
他总是可以看穿我，我拿着照片，满意地笑，“我还有一个生日愿望。”
他并不说话，我却必须得说，“我希望你能去美国读书，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们总是贪恋着不切实际的美好，遥不可及的拥抱，逝去亲人的安慰，还有芳龄十五的爱情。不问前路，不理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