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要爸爸的认同
“你干涸的内心在渴求什么。”
窗帘阻断了阳光的房间里，太宰治的脸与阴影融为一体。
四雪和他面对面，一张小嘴张了又张。
会变成这种情形的原因，是太宰治个人对四雪的好奇心。
毕竟她说的话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
森鸥外的女儿？想杀他的人多如繁星，想当他家人的这么多年来只有四雪一个。
虽然有权有势，钱也很多，森鸥外还是照常单身，敢追求他的女性一个都没有。而他本人，只喜欢十二岁以下的幼女。
可是幼女不能永恒。
四雪这个提案不知道是哪个天才提出来的，认贼作父，比给他们首领送什么都有用。好歹，四雪看起来也像个幼女，实力又强。
就算知道她图谋不轨，为了应对龙头战争，港口黑手党也得先冒险使用她。
能够算计到这一步的人，不会派一个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糕的棋子。
所以四雪那些不合理的行为，太宰治必须找到理由。这是他的最新任务，委派者为，森鸥外。
在仔仔细细叮嘱自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不可以下重手之后，四雪接到了太宰治的传召。广津见到几乎是新生了的四雪时，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她身上的绷带被鲜血染红，有的地方已经干涸，有的地方还在扩散。但是四雪精神十分好，完全不像失血了的人。
“你这是……”
“……啊。”
四雪轻扯身上的绷带，下面的皮肤基本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出这两天刚刚受过枪伤的样子，只有部分伤口还在滴血。四雪用手捂住伤口，什么也没有解释。
但是广津看的很清楚，那是刀伤，是崭新的刀伤。
“医疗费会从你的工资里扣。”
“没关系，不用包扎也可以。”
这句话一开始，广津还以为是四雪说的大话。直到几分钟的行走之后到达太宰治的办公室时，他瞥见四雪那个已经愈合的伤口。
四雪的身体有着超越常人的力量，恢复力也不同寻常。她隐约意识到，自己的母亲可能不是正常人类。
虽然对母亲的脸已经没有印象，唯一留在脑海深处的，只有那一头浅橘色的长发。
浅浅的，十分温柔的橘色。
记忆中母亲大多数时候都躺在床上，偶尔提起精神和她说话，反反复复也都是那么几句。
“四雪，你是妈妈的孩子，妈妈爱爸爸，所以你要加倍去爱爸爸。”
“四雪，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生命。”
“四雪，爸爸……”
“四雪……”
蜜糖一般的声音，像在吟唱咒语一般，让人不断下沉。
“爸爸……”
在广津打开门的同时，四雪这样呓语道。
于是她就以最糟糕的样子，和太宰治相遇了。
像是毒瘾患者一样，残酷又天真的笑容，没有确定的意义，只是在笑着。
她的眼里，没有太宰治，只有森鸥外。
“就是你吗，我不在的时候加入黑蜥蜴的新人。”
广津拍了四雪的背一巴掌，她终于回过神，对坐办公桌的太宰治鞠了一躬。
这个人是她的上司的上司，爸爸说要尊敬上司，可是上司的上司不是她的上司。
四雪眯起眼。这个人，很弱，基本没有武力值，比广津还要不值得她去尊敬。
“对。”
太宰治感觉得到面前的少女的强大，要说武力值，她可能和自己的搭档不分上下。
他的感知一向很准。
“我是黑蜥蜴的负责人，太宰治。”
明明应该是第一次见到的人，他的名字却好像听过的样子。四雪对此迷惑不已，究竟是在哪里听过呢。
应该是很久很久之前，曾经听谁说过一次。
会是爸爸吗。
四雪想了想，再次行鞠躬礼。
如果是爸爸提过的人，就可以去尊敬。
爸爸的认证不会有错的。
“您好。”
四雪突然转变的态度，太宰治并不觉得奇怪。倒是听了四雪太多传言，也亲身经历了她有多刹不住车的广津感到很诧异。
原来四雪也是知道怎么尊敬前辈的吗？
“我听说了你的事迹，肃清三十四人，港黑的红姬。”
“……您过奖了。”
四雪察觉到了，那语气之下隐藏的心机。
这个男人不是靠身体把对方撕成碎片，是靠他的脑子。
恰好是四雪最不擅长对付的一类。
“真的很棒呢，我都想把你挖到我手下做事了。”
太宰治观察着四雪的表情，哪怕是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能读出四雪的心理。
到底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卧底，听到自己能这么快升职，会表现出怎样的感情呢。
他很期待，可是他的期待注定要落空。
因为对象是四雪。
“只要爸爸同意，我没意见。”
她说的好像太宰治不是对她抛出了橄榄枝，而是要把她普普通通的调职一样。
这才对，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太宰治微笑。太容易看懂的话，就没意思了。
难得有这么有趣的小孩子让他打发无聊。
“你不想升官吗，不用再做麻烦的肃清任务，可以和我一样坐办公室处理文件，或者训练新人……”
“那还是算了，我做不来。”
四雪干脆的拒绝了太宰治。开玩笑，让文盲处理文件，和让狗上树没区别。
“那么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四雪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想要什么？她战斗至今，与爸爸重逢，在这个组织兢兢业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你干涸的内心在渴求什么。”
太宰治是个可怕的男人，他看得到人心的弱点，而四雪的弱点太过明显。
杀戮中寻求的，自然是一份归属感，一份活着的实际感。
“我……”
四雪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只有小小的翕动。
“想要……爸爸的认同。”
她想要的太多，想让自己的整颗心脏都为了爸爸而跳动，但是爸爸不认她。
她首先应该得到的，就是爸爸的认同。
她真的是爸爸的女儿啊。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首领的女儿，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四雪自己在三个世界都是黑户，身份证明完全是空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和森鸥外相处的那些时光不是虚幻，真的是确实存在过的。
“就算没有人相信，爸爸就是爸爸。”
就算全世界都觉得她在说谎也无所谓，就算爸爸也不相信她也没关系，只要再等一等，一定会出现爸爸离开这里的时机，那个时候她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回江户了。
就算没有记忆也没关系，就算还没经历的事情全都消失，只要能和爸爸在一起——
“你这番话真想让首领亲耳听到呢，我会如实转告的。”
从四雪的反应，太宰治没有读出什么不对劲的信息。她非常执着，认准了森鸥外就是自己的父亲，如果不是被洗脑了，就是有奥斯卡影帝的潜力。
他感受得到她平静的气息下涌现的情感。
那是十分深刻的，自主宣誓着无可替代的爱。
他对四雪越来越感兴趣了。
四雪对太宰治则是非常讨厌。
这种仿佛被看透了一样的感情，她非常不爽，想要痛扁太宰治一顿。
冷静，冷静四雪，这是爸爸认同的人，是你的榜样。
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四雪回想起用壁纸刀划开皮肤的感觉，那份疼痛，比起在流星街摸爬滚打更能让她记住事情。
她不想再让爸爸失望了。
“比起这个，果然你还是调到我手下吧。”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稳的在房间里踱步。
“做什么工作？”
“护卫。”
迎上四雪诧异的眼神，太宰治抿嘴，被绷带包住半边的脸终于完整的倒映在四雪眼中。
“最近有很危险的任务呢，有四雪在，我可以放心了吧？”
四雪当然听得出来，太宰治这是要她一定保护好他，就是她去死，他也不能被伤分毫。
“是为了爸爸的任务的话，我就做。”
这样的人才，将来一定会成为爸爸的助力，成为他的左右手。
那么就是为了保护爸爸未来的力量，她才站在这个讨厌的男人身边。
“当然是首领的命令，四雪不知道吗，现在正在进行的龙头战争。”
龙头战争，各大势力为了争夺某个死去的异能者的五千亿财产而被命名的一个时期，只是刚刚开始，港黑就已经折损了不少底层人员。
作为其中一个“脑”的太宰治，自然需要一个保镖，必须武力值爆表，还要对港黑绝对忠心。
根据目前的情况，四雪短期内不会自爆身份，设定中的忠诚对应森鸥外，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做，最重要的是，她缺少一个能够阻止她的“项圈”。
太宰治就是她的保险。
就这样，龙头战争初期的形态暂时形成，黑蜥蜴打头阵，红叶的小队拷问俘虏，各部门都恪尽职守，也创下了三天没让暗杀者攻入港黑大楼的记录。
其中，仿佛能够预知未来的太宰治立下了最多的功劳，在他旁边按照他的命令攻击的四雪也被教导了许多不至于把人杀死的攻击方式。
虽然讨厌还是讨厌。
“广津，太宰先生为什么总是缠着绷带啊，他是个自虐狂吗？”
以一个可怕的速度成为了广津的上司的四雪，在和太宰治共事几天以后终于问出了这个藏在心底好久的疑问。
广津实在不好意思和她讲，她全身缠着绷带的那个样子，他差点以为是太宰治。
他们的眼神都是一样的。
对生命毫无敬畏的，天生的恶魔。
“硬要说的话，太宰大人喜欢自杀。”
四雪把广津的句子放进嘴里咀嚼了又咀嚼，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要自杀就别让我保护他不就好了？”
这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那之后一直在持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