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其二二
确认了冲田总司是会妥善保管大和守安定的主人后,新撰组热情地接纳了技艺高超的刀匠——不用担心安全,不必为吃喝发愁,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新撰组所给与的生活是乱世中梦寐以求的待遇。
这也是一文字最后的传人、刀匠的师傅,也就是他的祖父——所希望他获得的归宿,就这么留在新撰组,审时度势带着名利离开,安稳一生就好。
然而……事情结局并没有如任何人所愿。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拼命抓紧了审神者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过,抱住摇晃快要跌到地板上的肩膀,直到今日,大和守安定终于能够将这个人拥入怀中。
本以为缺憾再也无法挽救,疑问永远也得不到解答。
你既然已经预料到总司的结局。
为什么,就没能预料到自己的结局呢?
忽有一日,刀匠固执地离开了京都。
在去往北山的途中,遇到了神出鬼没的山贼,杀人劫财,连尸体都不见踪影。
审神者第一次感觉到了名为无措的尴尬,大和守安定不依不饶搂着自己的腰,埋在柔软的胸口发出不甘怒吼,哪里还有刚才的敌视与生疏,情绪上头,一句劝解也听不进去了。
没办法,她只好先喊住门外听到动静的和泉守兼定,这边安抚性地摸着少年的后背,可能连审神者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姿势与当初无数次重复的抚摸,角度与力度都是如出一辙。
哽咽了小半会,大和守安定终于冷静下来,苍白的脸颊因为久违的激动泛出血色,湛蓝的大眼睛还汪着泪,反应过来应该在这个人面前展现成熟的男子汉的一面,才拼命忍住了抬起头,连珠炮似的地发问起来。
“你没有死?你怎么会是新的审神者?你为什么要到本丸来?”
不再坚持刚才的疑问了?
不,不是这样,审神者心里明白,百年已过,不论是新撰组还是一文字派,都已经泯灭在历史的车轮下,再争执于为什么当时要执意离开,乃至寻了个他人眼里自灭后路的下场,早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
时间已将大和守安定与她遥遥隔开。
将他的生命填补更多的,是冲田总司的一战成名、加州清光的两振相辉、新撰组的时代兴衰。
“没想到你会认出我,现在的我……应该只有脸和以前有几分相似才对吧。”
但是气息没有改变。
虽然性别、年龄、身体都变了,却无法遮掩灵魂的味道。
对于成为付丧神的大和守安定来说,这就足够在第一眼认出审神者了。
审神者摇着头苦笑道:“这些问题我恐怕无法给出令你满意的解答,但或许我可以回答你最初的疑惑,虽然有些自大,也不知你是否还需要我这样自作多情。”
“我当初之所以要离开新撰组,是因为我其实一直都在寻找一样东西,留在新撰组某方面是为了生活,某方面也是方便搜寻……但我最后并没有找到这个东西,无论哪里都找不到,这个东西对我意义重大,我只能选择离开。”
“……就算离开会丢掉生命也无所谓吗?”
原来如此……在你眼里是丢掉性命吗?
眼中流光闪烁,审神者轻轻说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你之所以会到本丸,也是为了寻找这样东西吗?”
审神者没有回答,她凝视着倔强对视的大和守安定,眼眸深邃,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后,她笑着摇头,道:“不,这里也不会有那样东西。我来本丸当审神者,只是因为你。”
“菊一文字则宗,不,该叫大和守安定了吗?你远比自己想象中对我更重要。”
“……不,你想错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别这么急着否认嘛……难道你是因为毁刃才这么认为的吗?”
语音刚落,大和守安定便震惊地抬起头,轻轻推开审神者,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她,审神者耐人寻味地看着他盖住被褥的双腿。
“你……怎么会知道?不对,清光应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才对……”
“他确实没有透露这个消息,但也就差说出来了。”
在和泉守兼定“叛变”,长曾弥虎彻隐蔽在暗堕方的情况下,现在本丸里能让加州清光自乱阵脚的重要存在……不就只有朝夕共处的大和守安定了吗?
一定是大和守安定出了事,而且这个事拖不得,要尽快处理才行。
那就不可能是程度会逐渐加深的暗堕,只可能是危急生死的症状。
——是毁刃了吧。
以刀帐作为筹码,加州清光想要逼迫审神者为大和守安定手入,却在粟田口碰了壁,遇见三日月宗近后干脆想着找上门来,用手中没透露的情报作换取,却被审神者看出意图,拒之门外。
本来嘛,如果是诚心请求,她是一定会答应的,但偏偏加州清光耍了个小心机,想要占一时上风,她又岂肯屈于人下?干脆第二天直接带着近侍突入后方,兜了加州清光的老底。
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审神者掀开一床被褥,只见大和守安定本应纤细修长的双腿从膝盖处齐齐断裂,上半部分变成钢铁的死灰色,皮肤布满碎裂的纹路,随着被褥的离去还掉下些许碎屑,粘的到处都是。
“我早就不算是‘大和守安定’了。”
连刀都不算的他,怎么配得上审神者心中吹毛立断的菊一文字则宗。
审神者没有言语,皱眉顺着大和守安定双腿之间摸了仔细,少年无力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耳尖飞红,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这是上一任做的?”
“嗯……这种伤口没办法治疗,我大概撑不了多久了。”
如果是暗堕导致的躯体骨化,也有治疗的余地,可这双腿是被活生生削掉,彻底融成铁水丢弃了,再怎么也没有办法另雕琢一双。
……当初是加州清光折刃,现在则轮到了他,对吧?
深深地埋下脸,大和守安定的肩膀抖动起来,本以为能够把握情绪,却没办法在审神者面前隐藏心中的委屈与愤懑,皱起眉毛,嘴巴下咧,泪珠顺着脸颊流下,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童一样哭泣着。
他心中悲伤又绝望,唯独在这个一直重视自己的人面前,不想被她看到这副丑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