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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很多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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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回出身成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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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出身成迷

  次日抵达帝皇陵。

  各国媒体汇集了一百多家,□□短炮的来了场新闻发布会。

  会后现场戒严,专家分组进入陵墓。

  一月时间倏忽过去。

  此次发掘收获果然巨大,很多文献器物的出土,甚至将改写历史。

  当晚,最后一块寝陵将出世。

  乐懿的文史研究属业内翘楚,又兼他本是C国裔、师出国大,受邀一起加入了这晚的发掘。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据说地面上月朗星稀野花飘香春风熏人。

  他们一行五十余人,破了寝陵最后一道机关,石门打开,撞入眼内的是高高低低望不到尽头的一座石林子。

  石林子既像天然生成,又像人工雕琢,打眼望去几乎是占据了小颇衣北山整个山腹。依着山壁四处有叮咚的泉水滴落,一路沿石林子间的沟壑流转,渐渐汇聚流出山腹。

  几位领头的专家教授对视一眼,其中一位言道:“就是这股水冲垮了农用建筑,当地环保局循例检测了水质情况,发现微量元素含量异常,上报后引起关注,才促成了这次开掘。”

  乐懿皱着眉,自进入石林子,他心里那股异样感就始终挥之不去。

  他跨过一道水流,站在块岩石上,正待往前,身旁一位教授拉住他,“乐教授,这座石林子很有讲究,应是按某种阵法排列,小心不要走丢。”

  乐懿点了点头,心中那奇怪的感觉却是益发强烈。

  他转过一截石笋,低头看水中岩石的排列,那奇怪而又熟悉的感觉牵引着他,他选择了一个方向,转过一丛石笋,又转过一丛。

  先前出言提醒的那位教授似是发现乐懿异常,一直跟在他身旁。

  乐懿走得并不快,但每次立于岔道选择方向时,却十分笃定。

  渐渐的,大众人马全都聚在了乐懿身后。

  半个多小时后。

  石林子走至尽头,眼前却是一道水帘,白练一般垂落。

  有人问:“乐教授,还继续往前吗?”

  乐懿闭了闭眼,喉结急速滑动。再睁开眼时,他往左边移动了三步,趟过水流,三步后,他重重踩了一脚,水花溅起的同时,水帘分开,露出能容纳一人通过的石道。

  众人惊呼,纷纷拍着乐懿的肩膀,说他“厉害”,陆续越过他进入石道。

  乐懿落在众人身后。

  良久,他抬步缓缓走进石道,十余米的距离,走得异常沉重,那沉重还变成了重鼓,一下下砸在他心肺上,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石道尽头豁然开朗,空阔地上居中一座石棺。

  石棺三米见方,无雕饰,无机巧。

  只需大力推开棺盖,便能见两人并排而卧面罩黄金祖明神兽左手皆执半边血色玉珏。

  “乐教授,快过来看,你对傩戏研究最深,来看看这祖明神兽有无什么讲究?乐教授?”

  乐懿一步步走过去,立在棺椁前,一切正如预料,连两具尸骨并排而卧的姿势,都那么熟悉。

  乐懿缓缓跪下,将额头抵在棺椁边,他紧紧咬着牙关,怕泄露心底的惊惧,又像是接受某种宿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心,他伸出手。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长,有力,此刻却有些僵硬,骨节泛着白。

  他轻轻拿起两块半边玉珏,站了起来。

  忽然回头看了看四周,定住视线,他看着他的助手,“告诉我父亲,我很好。”

  ※

  新闻镜头扫过漆黑的夜色、倾盆的大雨、滑落的山体……

  记者:帝皇陵挖掘工作正值最关键时刻,因为一场突降雷雨导致山体崩塌,五十二位专家被困大颇衣北山山腹,目前救援人员正在紧急搜救……

  记者:经过四十八小时紧张搜救,目前已有五十一位专家脱险,仍有E国皇家学院乐懿教授下落未明,就在一个小时前,国府调派特种兵种进入大颇衣北山山腹……

  记者:据悉,近期出土的帝皇陵应属史前文明。主穴虽遭意外损毁,但成功发掘的文物以及帝皇陵外部布局,已然引发各界学者剧烈争讨,有学者认为,帝皇陵存在诸多不同寻常之处,E国XXXX教授甚至指出,帝皇陵有可能系今人所为,如其三十六卷典论所记载国体、民计、衣、食、住、行等论述,观点超前直如当代人所书……

  ※

  乐懿猛然睁开眼。

  四下漆黑一片万籁俱寂,静得连思维都凝固住。

  不知过了多久,乐懿闻见淡淡的铁锈味,他皱眉,仔细分辨那气味的方向。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仓促间乐懿发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中,那人下颌抵着他头顶,气息却十分微弱。

  他想要转动身体。

  又一道闪电划过,他看见那人灰白袍子的下摆沾染了大量血污,他怔住。

  炸雷响起,震得地面都簌簌发抖。

  连接几道闪电劈下,伴随一股焦糊味红光映透窗牗,借着这点亮乐懿总算知道处身之地,竟是一间破败的庵堂。

  庵堂缀满蛛网的帐幔下半隐半绰露出座佛龛,就只一眼看清那佛龛四围的纹饰并雕刻手法,乐懿便惊诧,他参与过无数古墓挖掘,对人类已知或存疑的古迹体系了如指掌,他敢断定,这玩意儿绝非上下五千年文化的产物。

  恍惚间,乐懿发现更令人震惊的事,他竟变成了才只半臂长的新生儿,浑身黏着不知名的污物。

  乐懿来不及质疑这副形容,那红光已然带着热气蔓延,原是雷电击中了庵堂外枯树,燃烧的枝干掉落房顶,一时烧着衰草,殃及腐朽的屋舍。

  乐懿叹气,就知道没好事。

  他拼命挪动手脚,一点点爬近那人头脸边。

  一看之下差点儿灵魂出窍。

  那人竟是他亲爹!

  只是年轻太多。

  乐懿头脑中不知转了多少主意,一时难做定论,眼前只得先将老爹叫醒再说。

  乐懿下死力推了推他爹的脸。

  纹丝不动,又推,毫无反应,看那火星子连同瓦片一同摔落下来,乐懿脸也不要了,干脆一股脑爬上他爹头面,重压之下,他爹总算咳了一声,四肢开始轻微抽搐。

  乐懿怕憋着他爹,连忙爬下来。

  觑那脸色,缓缓的,缓缓的有了些活泛,鸦青的半轮睫毛颤了颤,终于睁开眼。

  乐懿透口长气。

  他爹坐起身,迷瞪一时,像是终于看清楚了他,一把将他抱起,片刻,湿气在他脸侧晕开。

  他爹竟然哭!

  还是无声抽泣!

  乐懿简直了,常年冰霜脸的老爹居然有此一面,得亏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甚而脸侧那道疤痕也清晰可见,否则乐懿真要以为认错爹。

  可这些都不急,亲爹,你究竟有没发现火灾现场!

  乐懿看老爹情绪太过激动,唯恐指望不上,只好踹了踹腿提醒。

  他爹好歹放开他些,凝目将他望着,哗啦啦眼泪不要钱一样又滚下来,轻声一再的唤他,“好孩儿。”

  当此时刻,想是惑于气氛太温馨,乐懿竟忘了周遭一切,心肺里填了满满的孺慕之意。

  所幸理智并未离弃他爹,他爹发现了危险,转手撕下半截里衣包裹住乐懿,又解开灰白袍子将他紧紧束在怀中,看着他轻声说一句,“我们走,好孩儿。”

  便拔地而起,倏忽掠出门外,恰恰暴雨倾盆砸落,那庵堂水火交加之下立时难以为继,瞬间倾颓倒架。

  乐懿咋舌。

  连绵雨幕中,乐懿闻着他爹特好闻的气味,一路高上高下好像进入某个武侠幻境,或者吊诡仙侠剧,尽管被雨淋得彷如落汤鸡,却无端生出“山川无限好,自古金陵道”的荒诞感。

  可惜还不待“少年看却老”便顿起波折,硬生生将乐懿一腔诗意掐断。

  乐懿挣出头,望着雨幕里浑身包裹严实的黑袍人。

  “你还是生下了他。”

  乐懿吞了口口水,这话听着没头没尾,可以他180的智商,加上醒来后左左右右的推敲联想,再结合这话,真的,想不清楚前因后果都难。

  乐懿暗里叹气,那么多年,直至帝皇陵里出事,他一直都心存疑惑:究竟乐琇是否他亲爹?

  他爹妈从他八岁离开C国,将他独自撇下,直至后来他二十岁前往E国与之重逢,无数岁月里,相聚也好,分离也罢,他们之间始终打不破的就是冰窖一样的关系,哪怕后来他造下那么大风波,哪怕他妈为此差点进了监狱,都从未将关系改善毫厘。

  乐懿为此曾多次兴起要去测DNA的念头,又反反复复阻断了这股胆边生出的恶意。

  而现在,黑袍人一句问话,以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满是血污的衣服下摆。

  乐懿吸一口冷气,他想,他一定进入了奇幻世界。

  他竟然有个能生孩子的亲爹!

  自考古将自己考进了古里,乐懿便告诫自己,必须打开心胸,接受所有可笑的、可气的、可怕的场景。

  他顺了顺心跳,抠着他爹里衣领子,不无奚落的想,原来,原来在那个二十一世纪,他爹的冷淡冷漠冷静,都是出于,羞惭?

  “你是谁?”

  乐懿听见他爹问。

  “帮助你的人。”

  黑袍人喉咙里像塞了铁篦子,发音吐字喑哑而粗粝。

  他爹冷冷说:“客气,某无需任何帮助,还请让个道。”

  “堂堂大殷王子被发配往骊国为质,私与人苟且,以男儿之身诞下孩子,夤夜潜逃出烟老城,借问,无论任何一条散播出去,你将如何立足?”

  “……”

  乐懿头疼。

  他爹这际遇比之他真是不遑多让!

  黑袍人气势咄咄,把他爹查得底掉,一看便知有所图谋,又说他爹潜逃出烟老城,这么说,他爹要去哪?

  还不待细想,又听黑袍人道:“听说,殷国元帝重病即将离世,你打算归去?仅是探望,或者参与夺位?”

  他爹凝声道:“你究竟是谁!”

  黑袍人沙沙的笑,“某可助你登上帝位。”

  “……”

  “前提是,救一个人。”

  “……”

  “不想知道是谁么?”

  “……”

  “清境圣人。”

  乐懿感觉他爹浑身巨震,甚而呼吸都变得急促,良久,他听他爹说:“如何救?”

  随着这一问,四面八方立时涌来各样声音,鼓噪着在乐懿耳内形成屏障,搅扰得他头昏脑涨,渐渐的,什么也听不清听不见,直至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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