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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回能源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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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回 能源之困

  乐懿一手抵住鱼传后心,暗中缓缓调动魂力为之疏导。

  鱼传也知配合,靠着乐懿自顾调息。

  斜阳晚照,透一缕暖光映着乐懿的脸,眉峰如聚口齿含凉也添若干情意。

  鱼传掩在阴影下,衣袍紊乱面目秀昳,多了些隐晦少了些莽撞,倒是一副深邃宁远的模样。

  展眼望去,半轮弯月隔断里,任凭浮世,一对璧人相依自在。

  石广仿佛受此美景诱惑,不觉又往前迈出一步,方开口道:“大殿下与俞传三世情深,凡世间有情人皆为向往,俞传之困,想必大殿下不致袖手。”

  乐懿看鱼传,鱼传眨了眨眼。

  他撤回魂力,起身冷冷道:“石先生应知某出身匠阁,照阁中旧例,凡参与躯壳塑造者应受记忆删除,否则重处。”

  石广揖手,“大殿下也说此乃阁中旧例,”一顿,续道:“大殿下当年出走匠阁,引得烟老城震动,大夏倾颓,巫马太叔两族子嗣损毁,此一事后,匠阁便更改了诸多条例,其中正好包括躯壳塑造一则,说来还当感谢大殿下,若非那年,在下也不能遇见今生挚爱。”

  乐懿挑眉,“当年确实闹得不堪,那时乌伯还在管事,一把大梁氏剑,也是某从他炼室盗出,那可真是一把好剑。”

  石广知道乐懿这话便是敲打自己。

  太叔仪大闹匠阁至今,已是匆匆数十载,其时陶沅还只是无数炼室中一名普通技师,而他,镇日埋头能源线疏导谁能记得他?无论他们任何一个,与乐懿对谈都极不相符。

  但背靠匠阁给了他足够勇气。

  尽管如此,石广仍不敢顺着乐懿话锋兜转,决定直切要害言明弊益,便道:“当年迦灵送俞传魂识至匠阁时曾说,他们无法携躯壳逃离西城,但她盗出了俞传躯壳所有参数指标,匠阁只需按此重塑,便可恢复俞传之能。”

  “重塑过程果然顺利,不过年余俞传复活,参与此次复活的技师一时声名大震,渐渐上升为匠阁重要力量,其中便包括了陶主与在下。”

  “而俞传也确实展现出卓绝能力,直至匠阁对之渐渐失去掌控。”

  “一场与俞传的冲突中,高阶技师陶沅拼着消散之险与俞传对战,最后以其新炼制的魂体分离剂擒获俞传。”

  “当夜,匠阁所有高阶技师受召齐聚姑孰城南坡炼室,修复俞传躯壳。”

  “又一年后,俞传修复成功,南坡逐年扩张渐次也成为匠阁主领之地。”

  石广说着,视线扫过内室中鱼传,见他手里抓一把芭蕉叶,正低垂着头不知编弄何物,他手工不甚好,拆拆解解几次始终未见形状,便有些烦躁,一杯接着一杯饮那自动升起的茶水。

  乐懿也转头看鱼传,片刻回身与石广道:“故此你等借修复之机,篡改俞传躯壳指数?”

  石广颔首,坦然道:“正是。否则无人能控制他。”

  乐懿起身踱步,“哦”一声,道:“控制?你们打算控制他作何用?”

  石广沉默。

  乐懿笑。

  稍倾转向鱼传,挑眉道:“怎么说,可曾找着?”

  鱼传抹了抹额间汗,松口气道:“找着了,七拐八绕恁地复杂,总算不辱所命。”说着袍袖一挥,一道光幕铺开。

  石广似有所觉,一时心跳如擂。

  乐懿瞥他一眼,扯了扯嘴角道:“石先生恐怕不甚了解某,于某来说,‘要挟’二字最要不得,容易适得其反。”言罢不再理他,只看那光幕。

  幕上人影重重。

  片刻,但见三娘自炼室退出。

  陶沅似乎十分不满三娘工作,一只匣子随之摔将出来,并怒斥道:“这便是一月来你予某之答复,荒唐,中央机三日内再不能正常运转,你三娘恐怕就只能填进去作驱动了!”

  三娘弯腰捡起匣子,默默离开。

  两组机械跟随三娘走出。

  三娘挥手道:“你等且去,某随意散散。”

  机械不为所动。

  三娘木着脸继续往前走,行出几步,机械兀地停止运转。

  三娘一手轻拍额间。

  石广身上同时响起“滴滴”声。

  乐懿示意他接通。

  石广面如死灰,知道再无倚仗,只能遵行,接通通讯仪便听三娘声气道:“石广,陶主限时某三日内修复中央机,可某之能源仅够支撑一日。”

  乐懿冷冷看着石广,石广搓一把脸,回道:“你先照陶主意思办,其他某来想法。”

  正要断开连接,三娘忽地喊住他,迟疑道:“某,似能感应圣人之力。”

  石广一怔,诧异道:“圣人?”

  三娘:“开创天地之圣人。”

  石广:“……”

  三娘:“某始创圣人之手,虽非性灵之体,却与圣人动向息息相关,你明白么?”

  石广:“……”

  光幕上,三娘收回凝望远方的视线,沉默一时,终道:“机械即将恢复动力,某须得回转中央机。”

  三娘渐渐远去。

  光幕消失。

  石广颓然呆立,良久抬头道:“大殿下,匠阁处处监控,你却如何避开防护找到陶主炼室,截取适才画面?”

  乐懿点了点鱼传,挑眉道:“不敢专美,此乃他顺着你们供应茶水能源线一路寻到的机锋。”一顿,又揶揄道:“某记得乌伯执位匠阁防护到牙齿,冷冰冰毫无意趣,想要突破可谓全无着力,不似现在,处处花胡哨处处漏洞。”

  石广喉间滚动,煞白脸道:“便是如此,匠阁每个能源点都有警戒,外力入侵不可能不示警……”话未说完,石广膝间一软,蓦然倒地。

  他错愕不及,道:“大殿下竟可调动魂力攻击而不惊动匠阁警戒!”

  乐懿摊手,又点了点鱼传道:“不敢专美,亦他所为。”

  石广颓然,良久道:“如此匠阁几等同操控大殿下之手,在下无能,存非分之想而不得,便听凭处置吧。”

  乐懿坐下,轻扣桌几,沉吟一时终道:“石先生想为三娘续能源,而能源仅西城特有,匠阁与西城是全然不同两套运转机制,你们无法进入西城,便把主意打到某身上,想某为你们取能源,而石先生,则承诺修复俞传躯壳漏洞,是这个意思么?”

  石广抹汗,唯有颔首以应。

  乐懿挑眉,“也不是不行。”

  石广惊抬头,“甚!”

  乐懿瞥他一眼,沉吟道:“某若擅自前往西城,陶沅必通迦灵,若乱迦灵所谋后果如何,石先生想过么?”

  石广拧眉良久,斟酌道:“匠阁存世数百年,真正声名大震始于当年与西城一战,并说服烟老城从此独尊匠阁,全天下推行匠阁要义,时为匠阁巅峰之期。谁知后来大夏倾颓,天下渐渐一分为三,骊占了烟老城,殷占了姑孰,庆弦占了北方苦寒之地,匠阁东迁姑孰南坡。”

  “唯有西城,数百年稳立烟老城之西,其害先还于世人中传扬,时日一久百姓健忘,近些年竟兴起为那西城歌功颂德的言论,称其为圣城,许人牲长命不绝,天下永安。”

  “倒是匠阁,因行事隐秘,渐弃于百姓幽幽之口。”

  石广叹息,“絮叨这些,在下只想说,如许转变正是起于迦灵出走西城,若以此推论,迦灵与陶主关系亲疏,实在非表面可见。”

  乐懿闻言,踱步一时,转身道:“何时能见陶主?”

  石广忙道:“已将大殿下意思转达陶主,陶主下晚些必来一叙。”

  乐懿“嗯”一声,挥手道:“你先回,若有论断再联络。”

  石广揖手,一顿又道:“大殿下若能助某寻得三娘能源,在下甘愿牵马坠蹬以供驱策,在所不辞!”终躬身退走。

  鱼传憋了半晌,好容易见人走远,扯住乐懿急道:“不能帮这厮!”

  乐懿“哦”一声,脑中稍一动念,那桌上即升起几碟他素日爱吃的菜品,一只炊锅还架了兽金碳,锅里奶白色汤汩汩冒着热气,他自盛了碗汤,垂头开吃。

  鱼传坐对面抓耳挠腮,久等乐懿不见搭腔,渐渐便也被珍馐美味吸引了注意,一时只知憨吃,早忘记正事。

  乐懿视线偶尔扫过,见他一副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吃货德行,心里暗自“啧”了无数遍,好好一副皮囊,就这么被个马大哈作践。

  一时餍足,乐懿歇筷。

  鱼传还在挑拣煎得脆香的鸡骨,嚼在嘴里嘎嘣响,一双狭长美目微眯着,享受得不行。

  乐懿嘴角一抽,“为何不能帮石广?”

  鱼传正与卡在后槽牙里一块骨头奋战,闻言茫然抬头望来,“啊”一声,傻傻不知以对。

  乐懿面无表情,重复道:“为何不能帮石广?”

  鱼传好歹想起正事,来不及剔牙,瞪眼道:“三娘能源仅够支撑一日,殿下若真要去烟老城,来回怎地说也要几月,此行离宫事出突然,即便迦灵愿为遮掩,师父也定会发现不妥,岂非糟糕!”

  “再说了,石广就算有才干,就算蒙他一切尚未明朗便予了我们许多方便,他也不能为个三娘,拿俞传要挟殿下。”

  “还有,石广分明知道俞传,甚而仪太子过往,为何殿下与他联络恁久都不曾有只言片语提点?”

  乐懿瞥一眼墙角计时器,放出魂力四下探试,这里听着鱼传一番长篇大论竟颇有逻辑,本不耐答他这些琐碎,想了想还是道:“你我连通传送阵从建明宫至陈家庄,惊动泉绛霄一路追踪,如此阵仗你道你师父不知?匠阁不知?石广不知?石广知晓三娘能源缺失绝非一日两日,为何不早解决,凭他二人情义延迟至今说明非不为也乃不能也。”

  “陶沅、石广皆是俞传当年躯壳塑造当事人,太叔仪出逃匠阁更是给了二人出头的莫大机会,你我继承俞传、太叔仪记忆,与这二人来说可谓恩怨难辨。如此复杂关系,石广尚能求告某之面前,一则说明他之穷途,二则,他必清楚某,或者某所代表太叔仪之能,可完成他所求。至于你烦扰的时间期限、建明宫等许多旁枝末节,比之能成行西城,全不是问题。”

  “石广不提俞传、太叔仪渊源,这却是某所造成,为使石广相信前来联络的郎九,某曾授以郎九部分推测出的片段取信石广,当中便包括俞传、太叔仪与你我几世关系,谁知石广全然相信了这些推测,认为某堪破一切,无可隐瞒,也无需再赘言。”

  乐懿本还待说,一旦我同意相助石广,不管谁来阻挡,陶沅又或迦灵都可解决。只是让老子花费这些精力帮他,凭什么!

  石广精明,抓住了两个问题核心,一则三娘为何能源缺失?二则匠阁为何当初宁愿冒着再折一次阁主的风险也要修复俞传?

  他明白两问题背后实质意义于我的重要性,便赌我哪怕提前一天知道答案也愿为之付出代价。

  乐懿踱步自言,“石广倒真有点意思,可助之,不过玩儿法得老子说了算。”说着挑了挑嘴角,神情莫名邪肆。

  忽地眉头紧蹙,抬手示意鱼传安静。

  不一时,鱼传感知轻微魂力波动。

  陶沅来也。

  陶沅依旧银发素衣孤身而至,见面便展颜一笑,态度亲昵又不失庄重,温声道:“石广有些木讷,不知有未将大殿下照顾妥当?”

  乐懿揖礼,笑言“尽好”,一顿后道:“这几日建明宫波折频仍,淑兰殿解禁,泉巧鱼位份一升再升,前廷现下正议皇后册封之机;梁尚勤免去刑部尚书职拘入大理寺,容贵妃降为美人待产,梁氏一族除梁萧外,竟贬的贬囚的囚阖府凄惶;泉绛霄再回庆弦边境;弦樛入中书省,恐将拜相……”话未毕却停住不言,只挑眉目视陶沅。

  陶沅心下大震,面上倒平和,雍雍穆穆二人叙了座,又问及晚饭用得可好,听闻餐饮丰盛味佳方高兴道:“膳食机还算稳当。”

  说着抿口茶,又温声道:“建明宫与匠阁互为犄角,匠阁中央机运转得法,于建明宫种种便可如亲历,反之匠阁却不受其辖制。历任阁主皆传授此机密,可惜从未有人真正掌握连通之法,某更是才疏学浅无缘见识如此奇观。大殿下果然不同凡世,初登匠阁便知某之所未知行某之所未能行,佩服之至……”

  乐懿打断她,淡淡道:“陶主误会,适间所言皆由玄木苋收集而得,不过匠阁隔绝外间一切联通,某不得已只好使了点小手段,逼得石先生私下带来消息。”言毕也呷口茶,神色舒散适意。

  陶沅一滞,笑意不减,“大殿下玩笑了,匠阁与外间等同两个时空,石广再是受逼不过,恐亦不能避开某为大殿下带入任何消息。”

  乐懿挑眉,“哦,是么,陶主如此自信?”便目光灼灼把陶沅看着。

  陶沅微笑喝茶。

  一时屋中寂寂,偶有杯碟轻微撞击声,直至陶沅身上响起急促的“滴滴”响。

  桌上又升起两杯茶,乐懿看一眼,嘴角浮起个意味不明的笑。

  陶沅摸出只小匣子看了看,眉间一蹙,强自镇定抬起茶杯,刚饮下一口,不提防竟全喷了出来,她吸气,缓缓开口道:“膳食机恐得重新调试,竟把蜜和盐都搞错。”

  话音未落,三娘疾步而至。

  陶沅与乐懿略一示意走将出去。

  鱼传过来,低头悄声与乐懿道:“石广竟未报匠阁能源线被侵一事,适间奴故技重施,本不存希望,谁知一路寻到他们中央机,照殿下所教悄悄改了几个指令,”说着有些得意,“都是与吃有关,酸变甜,甜变咸,咸变苦,殿下教的时候奴也只记住这些个!”

  乐懿难得冲他竖了竖拇指,鱼传益发高兴得想蹦跶。

  外间陶沅与三娘还在轻声说话,二人面色皆木然。

  鱼传悄悄放出魂力想去听个壁角,才一行动便被拦个正着,只见乐懿冷冷瞥来,鱼传一惊,收了魂力规矩站好。

  片刻后,脑中听得乐懿声音道:“能不能顺利前往烟老城,就看三娘灵不灵光。”

  鱼传:“怎地说?”

  乐懿:“匠阁中央机出问题,三娘负责解决,可问题不仅没得到解决,现下连中央机操控最枝末的节点膳食机都出问题,你是陶沅作何感想?”

  鱼传:“三娘办事不力?”

  乐懿冷哼,“三娘若真不得力,陶沅能将匠阁核心中央机交由她负责?匠阁存世数百载,无论阁主如何变迁匠阁皆运行无误,靠的是中央机的稳定和操控者的忠诚。近来中央机却接连出错,且三娘束手无法,那这根源便无干三娘,是来自外部,眼下外部有什么力量可影响匠阁?”

  鱼传挠头,忽地开窍,“是殿下你!”

  乐懿挑眉,“看,这才是最正常的逻辑,是人都会联系到某,当此敏感时刻你道陶沅作何感想?”

  鱼传:“……”

  乐懿:“只可能有一种解释,震慑。”

  鱼传:“震慑?”

  乐懿:“两人互为利用却有罅隙,于迦灵来说,最直接的压制便是展现更强大能力,某恰是这‘能力’。”一顿,眼望三娘方向道:“三娘得你提醒赶来,若是灵光些,这时就该夸大某至匠阁后各样状况,状况越严重复杂陶沅越紧张,越紧张……”

  鱼传抢答:“紧张会出错!”

  乐懿笑:“对,出错,出错就要弥补,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支开你我,安心弥补她犯下的错。”

  鱼传:“……”

  乐懿收回视线,“看来三娘这把火烧得不错。”

  鱼传恍然,“难怪先前殿下便与奴说,进得匠阁不必多忌讳,原来正是想把水搅浑!”

  陶沅折返行来。

  二人取消识波频段连接,乐懿拿过芭蕉叶,撕作缕缕条条不一时便极熟练编出只蚱蜢。

  鱼传连连追问:“殿下怎会这个?”

  乐懿瞥他一眼,“国大俞传所教。”

  鱼传怔然。

  这时恰响起陶沅声气,“某道石广有甚把柄握于大殿下之手,便值得大殿下迫其违规授受,却原来是为弦歌。”

  陶沅款款坐下,两盏怪味茶自动没入,不一时新鲜热茶升起,陶沅呷一口,微微笑道:“果然诸事瞒不过大殿下,当时弦歌之所以能够追踪石广一路至于东市,确实事出有因,而此因,石广至今未曾亲口报与某知。”

  “某也是适间才获悉,石广年来竟始终保持与弦歌的私下交易,以致匠阁钱账混乱不堪,弦歌商人心性,一早拿住石广这点子首尾,已是多次套取我匠阁消息。”

  “大殿下不得了,几次接触便掌握这些阴私,挟制了石广。”

  陶沅一顿,凝视乐懿道:“想必其中少不得玄木苋探查之功,但究其根本,某想,还是大殿下目光如炬深谙经济之道。”

  乐懿挑眉,“好说。”

  陶沅一盏茶饮尽,温声道:“早知大殿下于那二十一世纪是难得一把经济好手,某这匠阁比之大殿下当时手段定是微末许多,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大殿下愿不愿意,借此时机为匠阁梳理经济账务,必要时,恐还将出行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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