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部第十四章横生枝节
庞吉的举动大出展昭的意料，他久历江湖，卑鄙龌龊之人也见了不少，像庞吉这般丧心病狂的，还是生平仅见。他一惊之下，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上前夺过庞吉手中的钢刀，封住他肩臂上的两处大穴，冷然道：“庞太师不愧是当朝一品，果然有过人之处？”
庞吉捂着伤口，得意地笑道：“你们能在限期之内把老夫救回去又怎样？老夫身上有这么大一个伤口，看谁还能保得住包拯的乌纱！”睚眦俱裂地道：“我儿庞昱不能白白死在他的铡刀之下！”
展昭正色道：“庞昱伏法是罪有应得。包大人不过是秉公办案、依律行事，你自己教子无方，纵容庞煜胡作非为，岂能将仇恨记在包大人头上？何况庞昱在临行之际，已翻然悔悟，可谓走的无怨，去得坦然。你又何苦抓住仇恨不放？”
庞吉猛然站起身来，直视展昭道:“杀子之仇，焉能不报！”
“庞吉！”展昭见他如此猖狂，怒斥他道：“你身为当朝太师，上不思报效朝廷，下不思造福百姓，整日费尽心机，陷害国之栋梁。我大宋朝廷，要你何用？”
“你住口！”庞吉想不到展昭竟敢对他如此无礼，不由得恼羞成怒：“你以为你是谁，当今皇上吗？朝廷用不用我，自有皇上定夺，用不着你一个小小的四品护卫操心！”
张龙、赵虎带着食物和水，一踏进庙中就撞见这般情景，皆大为不解，看了看义愤填膺的李氏兄弟，异口同声问展昭道：“出什么事了？”
展昭自责道：“是我太大意了，竟让太师用刀伤了自己。”
张赵二人回想起刚才在庙外隐约听到的对话，登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展大人，这怎么能怪您呢？” 张龙斜瞪着庞吉道：“是他太卑鄙了！”
赵虎大步走到庞吉面前道：“要不是包大人派我们来救你，你恐怕早就没命了。你不感谢包大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恩将仇报，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老贼！”李浩一把揪住庞吉的前襟道：“我们兄弟看你老迈，不忍伤你，你自己倒皮痒了是不是？好！我今天索性就成全你！”举拳便要打他。
“李兄！”展昭阻止他道：“你已是有罪之身，若再打伤太师，岂不是罪上加罪？”
李雄道：“我们兄弟抓了他，已经犯了死罪，不怕再多一条罪名！”
李浩也跟着道：“大哥说的没错！展大侠，反正这老贼已经受了伤，包大人的官位是保不住了，倒不如现在就杀了他，替包大人出口恶气！”
展昭见他二人如此冲动，劝道：“你们掳劫太师，罪名的确不小，不过事后已有悔过之心，又自愿协助我们救出太师。这一点，包大人在量刑之时自会斟酌。你们是否会被判死罪，还是未定之数。不要因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生路。”看着庞吉的伤口道：“他虽然受了伤，但包大人也未必会被罢官。”
庞吉嗔目道：“胡说，皇上的旨意岂是儿戏？”转念又想：“万一皇上真的不降罪包拯，我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
望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展昭笃定地道：“我回去即刻进宫面圣，禀明实情，以皇上的英明，即使不能尽信，也会对太师有所怀疑。虽然庞娘娘定会从中挑拨，但包大人也有八王爷、王丞相，乃至太后的支持。太师的诡计未必能得逞！何况，皇上一向对包大人深为倚重，怎会为了这点小事自断股肱？”
庞吉闻听，不由暗自惊讶:展昭一个从不参政的四品护卫，竟能如此洞悉朝局！
众人也觉得展昭说得有理，连连点头。
赵虎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可是展大人，万一皇上真的是非不分，罢了包大人的官呢？”
展昭傲然一笑道：“那这个官，不做也罢！”
“对！”张龙点头道：“如果皇上真的听信谗言，罢处忠臣，我们何必为他效命？”
赵虎拍着张龙的肩道：“到时候，咱们一起辞官，陪包大人隐居山林，过逍遥自在的日子！”
展昭飞扬笑道：“好！一言为定！”这一直是他们心中最向往的生活。只是长久以来，深明大义的他们，毅然选择了为伸张正义而活，为黎民百姓而活。只有在这般境遇之下，才会放任自己的真性情。
展昭三人的对话，听得李氏兄弟热血沸腾。若非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天下竟会有这样的官。可同样的话，庞吉听了却是嗤之以鼻。
经过一番交谈，众人对方才的事已不再耿耿于怀，展昭接过张龙手中的食篮道：“帮他把伤口包扎一下。”随手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想要递给庞吉又放了回去，示意赵虎把手里的水坛子交给庞吉道：“还是先喝水吧！”
庞吉早就渴得受不了了，如牛饮般一口气喝了半坛子，随手将水坛丢在地上，伸手对展昭道：“快！给我馒头！”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庞吉接过展昭手中的馒头，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张龙帮庞吉包扎好伤口，起身和众人一起饶有兴趣地欣赏他“高贵文雅”的吃像。
不料，庞吉突然脸色大变，捂着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手中的馒头已滚落在地。
展昭以为他吃得太急，被馒头呛到，忙上前帮他轻拍后背，怎料他吐出的除了残留的食物，还有满口的鲜血。
展昭大惊，立即将真气缓缓送入他体内，却见庞吉仍是不断呕血，没有任何起色。展昭忽然想到了什么，抓起庞吉的胳膊去探他的脉搏，一探之下，更是大惊失色。
众人发觉事情不妙，都围拢了过来。
赵虎见展昭神色凝重，问道：“展大人，他到底怎么了？”
展昭封住庞吉胸前的大穴，护住他的心脉，见他渐渐停止呕血，这才小心扶他平躺在地上，站起身来道：“他中毒了。”众人闻听，无不骇然。
张龙忙捡起庞吉吃剩的馒头仔细端详，却听展昭道：“不必看了，馒头没有毒，他中毒已经三日了。”
李氏兄弟顿时一脸冤枉，听展昭言下之意，庞吉在被劫当日已经中了毒。
展昭看出了他们的心事道：“二位不要误会，展某绝非怀疑你们，下毒的人是陈安。”
“又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的目的不是包大人吗？”李浩不解道。
“这正是他心思缜密之处。”展昭叹道：“他行刺包大人的阴谋虽然可谓天衣无缝，但世事难料，万一有所疏漏，岂不前功尽弃？所以，他得知皇上给包大人的旨意之后，便对太师下了毒，纵然太师能在三日之内被救出山洞，也绝不可能安然回朝。到时，大人即使并未被他所杀，也会乌纱不保。”
赵虎怒道:“真是阴险毒辣！”
“太师中的是什么毒？”张龙问道。
展昭道：“此毒名为‘慈悲散’，乃是千秋教独门密毒，毒性初入经脉，并不容易被察觉，可中毒者一旦进食，便会吐血不止，此毒七日之内便会侵入心脉，令中毒者身亡。”
赵虎道：“七日之内都不能吃东西，还用等到毒发吗？早就饿死了！”心道，这么霸道的毒，居然叫“慈悲散”！
“幸亏前两天他什么也没吃！不然早就毒发了。”张龙道：“刚才他喝了水好像没事，看来这几天得让他多喝水，不然还没饿死，就先渴死了！”问展昭道：“这种毒有没有解药？”
展昭摇头道：“此毒从无解药，而且稍有不慎，施毒之人也会有危险，所以此毒在千秋教传至第六代教主时，便已封存，无人敢再动用，却不知陈安用什么手段得到了它。”
赵虎走到庞吉身旁，对展昭道：“既然没有解药，就只能用内功帮他驱毒了，咱们一起联手，说不定他还有一线生机！”
展昭叹道：“太师身上已有我三成功力，都无法缓解毒性，可见此毒无法以内功抵御。何况太师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更多内力。”
张龙蹙眉道：“太师是包大人的死对头，他要是死了，庞妃怎肯善罢甘休？”
展昭道:“太师在朝中尚有许多党羽，虽然太师是陈安所杀，可在他们看来，太师却是死在包大人手中。”
张龙叹道:“他们要是借题发挥，别说是官位，恐怕大人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赵虎越听越是心焦，问展昭道:“难道太师真的没救了？”
展昭深吸了一口气道：“或许还有救！”俯身扶起庞吉，让他盘膝坐定，自己坐在他身后，将双掌拍在庞吉后心。
“展大人！”赵虎不解道：“您刚才不是说，内力无法帮他驱毒吗？”
展昭未曾停手，只是淡淡地道：“我并非为他驱毒。”他的话令众人更加不明所以。
不多时，展昭头顶上已有徐徐白气冒出。李雄一见，忽然大叫道：“展大侠，快停手！”上前便要去拉展昭。
张龙闪身护在展昭身前道：“你这是干什么？想害展大人走火入魔吗？”
李雄紧抓住张龙的双臂道：“管不了这么多了，走火入魔总比丢了性命好吧！”见众人仍是满脸疑问道：“展大侠的确不是在为老贼驱毒，而是在用内力替他吸毒！”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正要一同阻止展昭，却听他道：“不要碰我！我体内的真气已经难以控制，你们此刻若与我接触，毒性便会随我的真气流入你们体内，你们也会中毒！”
“这样也好！”赵虎道：“毒性都传给我们，展大人就不会有事了。”
展昭勉力摇头道：“众位兄弟的好意，展某心领了。只是毒性已然侵入我的心脉，无法可救了。你们若真想帮我，就不要出手阻止，否则连太师的性命也难保了！”说话间，额上汗珠淋漓而下，头顶上的白气已不像方才那般凝聚。
李氏兄弟想再劝阻，却被张龙、赵虎拦下，他们深知展昭的良苦用心，虽恨不能以身相代，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展昭的吩咐，不再干扰于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庞吉的脸色渐渐红润，展昭的面色却越来越苍白。忽然，展昭身子一晃，已支持不住，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展大人！”张龙、赵虎忙扶住他。
展昭尽力撑出一个微笑，让他们安心，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又如何能安心？
庞吉毒性尽去，已然恢复过来。
“太师，你……没事了吧？”展昭已精疲力竭，加之体内毒性蔓延，连说话都十分吃力。
庞吉方才毒发，虽口不能言，却始终是清醒的。他纵然痛恨开封府，面对展昭的不计前嫌、舍身相救，又岂能无动于衷？不过，他也明白，展昭救他，其实是为了包拯。想到这里，冷冷地对展昭道：“别以为你救了老夫，皇上就会饶过包拯！”
展昭虚弱的声音带着威严的气势道：“皇上的意思不是我能左右的，更不是你能左右的！”
庞吉见展昭对他如此轻慢，怒喝道：“咱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