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一部第十八章考场舞弊
展昭入开封府之前，府衙守卫的防御对敌能力与其他州府并无不同，与快班衙役相比，也只是略高一筹而已。自展昭以御前护卫的身份进入开封府之后，便主动担起了训练府衙守卫的职责。通过对原有守卫的严格考核，奋勇者留，怯懦者去，又不断从民间选拔招募新人入府。
经过三年如一日的严苛操练，府中数百名守卫的格斗、奔跑、刀枪、射箭、阵法、防御等技能无一不精，单人对敌能力虽不比江湖中人，若是团队出战，已不亚于军队精兵！
一日，八贤王来府衙与包拯谈论朝政，一时兴起，驾临演武场，观看了府中守卫的日常操练，不禁连声赞叹。当日，八贤王入宫饮宴，无意间向仁宗谈及此事。仁宗闻听，十分惊讶，心中越发后悔将他的御猫长期借调给开封府。
开封府守卫虽然早已习惯了两月一次的比武考核，但今日的心情却十分激动，今日比武胜出的四人，不仅能薪俸加倍，获得开封府四大勇士之名，若能夺得魁首，还会荣升府衙守卫副统领，负责全体守卫的日常操练，这无疑是莫大的荣耀。
此刻，开封府方圆五百丈的演武场上，虽然夜色尚未消散，但四处灯火通明，八面旌旗迎风飘摆，上面赫然写着“开封府”三个大字，甚是振奋人心！张龙赵虎威严端坐于看台主位两侧，数百名守卫列队分立两旁，一个个神情肃穆，斗志昂扬。
昨日下午参加箭术考核的守卫中，有七人胜出。此刻这七人正笔直站在演武场中央，注视着对面距他们百步之遥的一排箭靶。那靶上并无环形靶线，只在靶心处有个铜钱大小的孔洞。他们只有在昏暗夜色之中，连续三箭射中靶心上的孔洞，才能脱颖而出。
为公平起见，考核所用的弓箭，统一由府衙兵械库当场派发，所有弓箭都是统一材质，统一规格。
一通擂鼓过后，守卫统领周庭一声令下，七名守卫同时弯弓搭箭，动作干净利落，整齐划一。随着周庭一个“射！”字出口，十只竹箭瞬间一齐射出。
“董威、钱刚、林宏、雷忠、齐勇桂中靶！”看靶的守卫高声报道。
董威侧目看着身边的鲁诚，神情甚是得意。鲁诚虽然感觉今日派发的弓箭不如昨日的趁手，但也没料到自己会脱靶。
第二箭中靶的，只有董威、钱刚、雷忠、齐勇桂四人。
这一箭的失利令鲁诚更加难以置信，被招募到开封府之前，他本是山中猎户，素来箭无虚发。入府之后，在大大小小的箭术考核中，始终名列第一。纵然自己用不惯今日这副弓箭，也不可能连续两次脱靶。更令他不解的是，同样是使用这种弓箭，箭术向来不如他的董威，今日却发挥得极好，次次都能正中靶心。张龙赵虎和周庭对鲁诚的反常表现也十分不解。
听到周庭的号令，鲁诚再次弯弓搭箭，准备最后一搏，即使已失去了胜出的希望，也不能放弃这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身旁的董威却是胸有成竹，踌躇满志。
随着周庭一声令下，七支竹箭同时射出。正当全场数百守卫屏住呼吸，以为马上就能看到最终的比箭结果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道银光，向演武场中央飞驰而来，犹如耀目寒星划破静谧的夜空，瞬间已将飞在半途中的七支竹箭一一打断，断箭如雨，节节落地。
众人惊愕之下，齐齐向银光的来处张望，只见一袭红衣长身屹立于演武场入口，瑟瑟晨风之中，红衣飘飞，明灿火光照耀之下，如玉面容更显威严俊逸。
“展大人！”张龙赵虎见展昭不在房中休息，竟会出现在这里，甚是惊讶，即刻起身，快步来到他近前，拱手施礼。
周庭率全体守卫单膝跪地，向展昭齐声拱手道：“见过展大人！”喊声之中，满是敬慕之意。
展昭扬手对众人道：“众兄弟请起！”
张龙向演武场看台主位扬手道:“请展大人上座！”
“不必了！”展昭道。
赵虎回头看看断落满地的竹箭，问展昭道：“刚才……是您的袖箭？”见展昭点头，心想：“展大人功力大损，竟还能在昏暗之中，将袖箭使得如此精妙！”
展昭命一名守卫将所有断箭都捡过来，对张龙、赵虎道：“你们看看这些箭可有不同？”
二人凑近火把细细端详，片刻之后，对视了一眼。
张龙对展昭道：“其中五支为普通竹箭，做工材质并无差异，其余两支虽是同样粗细，材质却有所差别，箭羽的选料和分量更是截然不同，一支做工极为精良，另一支却十分劣质。”
展昭星眸如电，扫视着七名守卫手中的弓箭，沉声问道：“兵械库主事何在？”
众守卫身后忙闪出一人，疾步走到展昭近前，躬身拱手道：“兵械库主事汪杰见过展大人！”
展昭看着张龙手中的断箭问道：“汪主管要不要亲自检验一下这几只箭？”
汪杰慌忙摆手道：“不敢！”双腿一软，跪下叩头道：“属下有罪，属下有罪！”
展昭转眸看向正欲躲避他目光的董威道：“把你的弓拿过来！”
展昭的声音并不高，却透着震慑人心的威严，董威听了，全身一抖，手中的弓险些掉落在地，迟疑之中，又听展昭清朗的声音道:“鲁诚，你的也拿过来！”
鲁诚拱手称“是”，当即向展昭走去，董威不敢再迟疑，怯生生跟在了他后面。
展昭接过董威手中的弓，修长二指在弦上轻轻一拨，发出强劲悦耳的弦音，又在鲁诚的弓弦上拨弄了一下，心下便已了然，对下跪的汪杰道：“这两把弓的价值相差十倍也不止吧？”随手将弓箭交到赵虎手中。
“这……这……”汪杰把头埋得更低，全身颤抖不已。
董威见展昭冷冷看向他，惊得双手乱摇道：“属下实不知汪主事为何发给属下这么好的弓箭，这都是他一人所为，与属下无关！”
汪杰见事情败露，董威不仅不帮他开脱，还将罪过全都推到他一人身上，不由怒上心头，当即跪直身子道：“启禀展大人，董威的各项技艺向来都是第一，只有箭术略逊于鲁诚。为了当上守卫副统领，他要挟属下在比武之时给他派发上好的弓箭，将劣质弓箭发给鲁诚！”鲁诚闻听，双目圆瞪，怒视董威。
“他如何要挟你？”展昭问道。
汪杰满目愤慨道：“董威勾结赌坊小斯，引诱属下的二弟沉迷赌博，以至欠下大笔赌债，之后又诓骗二弟在赌场出千，并设计他当场被抓，险些被赌坊的人打成残废。董威借此要挟，逼属下帮他在本次比武选拔中夺魁，说是只要属下肯帮他，他自有办法帮二弟平息此事。”含泪道：“展大人，属下只有这一个弟弟，实在不忍看他走投无路啊！”
展昭道：“骨肉亲情固然重要，却不是滥用职权，徇私舞弊的理由！你为人忠直敦厚，供职府衙多年，恪尽职守，从无徇私贪墨之举，想不到今日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叹道：“兵械库主事你是做不得了，领罚之后，就到皂班做个普通衙役吧。”
汪杰连连叩头道：“谢展大人宽宥！只要能留在开封府，属下已心满意足！”
展昭深深一叹道：“你好自为之吧！”肃然道：“周统领！”
周庭拱手道：“属下在！”
展昭痛惜地望着汪杰道：“带他下去，杖责八十！”
“是！”周庭上前扶起汪杰，把他交给身后几名守卫。汪杰向展昭躬身一礼，转身随守卫向行刑的班房走去。
董威见展昭对汪杰处置已毕，知道下一个受罚的就是自己，慌忙跪下叩头道：“求展大人开恩，求展大人开恩!”心想，无论今日受到何等惩罚，只要还能留在开封府，凭自己这身能耐，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却听展昭对周庭道:“把他拉下去，重责一百，逐出开封府，永不续用！”
“什么？”董威惊得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展大人，您……您要逐我出府？”
展昭森然道:“你投机取巧，坑害同僚，要挟上官徇私舞弊，这等害群之马，若是留在府衙，岂不后患无穷？”
董威见此事已无转还的余地，绝望之中再也顾不得许多，直面展昭道:“开封府乃天下第一府，属下被逐出这里，哪个官府还肯录用？展大人乃当世南侠，属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您逐出府衙，今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口中虽不敢过于造次，心中却痛恨展昭断了他的出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展昭面沉似水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吩咐周庭道:“把他拉下去！”
守卫统领一挥手，立即上来四名精壮守卫，将他硬生生拖了下去。
“展大人……饶了属下吧！展大人……展大人……”随着董威凄厉的求饶声渐行渐远，鲁诚上前单膝下跪道:“多谢展大人为属下做主！”
展昭让他起身，问道：“你方才可曾发觉弓箭有异？”
鲁诚道：“属下的确有所发觉，只是比武所用的弓箭向来由兵械库统一派发，属下不敢有异议！”
“好！”展昭接过赵虎手中那把劣质弓箭道：“你方才用它射过两箭，想必已对它有所了解，倘若让你再射一箭，你可有信心中靶？”
鲁诚微一诧异，便明白了展昭的用意——真正的箭手，决不能依靠优质的弓箭。只要功夫过硬，即使手中的弓箭品质再差，也能凭借精湛技艺命中目标。
想到这里，鲁诚鼓起勇气，对展昭拱手道：“属下愿意一试！”
众守卫见鲁诚居然有胆量挑战这把劣质弓箭，纷纷在心中为他鼓劲儿。
鲁诚果然不负众望，一箭正中靶心孔洞，演武场上顿时一片欢腾。
展昭欣赏地点了点头，见天边已升起一轮金色光晕，对张龙、赵虎道：“今日比武成绩作废，立即彻查比武所用的全部兵械，务必保证规格统一，本次选拔明日再进行。”二人拱手领命。
展昭对众守卫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去用早膳吧！”对鲁诚道：“你跟我来！”
鲁诚入开封府虽已半年，除了奉命出府公干，平日里不是在演武场练武，就是在守卫所休息，从未踏进过展昭的院子。
他早听说展昭院中有一树桃花，遒劲繁茂，四季常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时此刻，习习朔风吹散无数花瓣，将他周身笼罩其中，令他恍然觉得自己误入了世外仙境，眼前那一袭挺拔的红色背影，更似是仙境中才能走出的人物。
鲁诚随展昭进入房中，便低下头，恭敬侍立，不敢四下张望。
展昭坐在桌旁，对他道：“你也坐，不必如此拘束！”鲁诚只是小小守卫，既无功名，也无品级，哪敢与展昭平起平坐。
展昭见他越发局促，知他不肯坐下，便不再强求，对他直言道：“展某今日请你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鲁诚慌忙道：“展大人这么说，岂不折煞属下，您有事尽管吩咐！”
展昭将李氏兄弟的情况向他简述了一番道：“我与李氏兄弟虽相识不久，却肝胆相照，他们如今被判七年牢刑，家中老母无人奉养，我身为他们的好友，不能坐视不管。日前我已派人到他们的家乡寿州将李老夫人接往京城。”
鲁诚拱手道：“展大人义薄云天，属下佩服！”
展昭叹道：“只是我公务繁忙，无法时常去照顾她老人家。”对鲁诚道：“听说你自小孤苦，父母早亡，又无其他亲人，至今仍孑然一身，不知你是否向往有母在堂的生活？”
展昭的话勾起了鲁诚对母亲无尽的追思，刚强面容之上，闪出一丝泪光，叹道：“不瞒展大人，属下做梦都想过那样的日子，可我娘死的早，我连她的模样都已记不清了。”
展昭见他如此难过，也是一叹，继续问道：“倘若我想请你代我照顾李氏兄弟的母亲，不知你可愿意？”
“属下愿意！”鲁诚毫不犹豫地道：“承蒙展大人不弃，肯将照顾李老夫人的重责托付给属下，属下自当尽心竭力！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属下愿拜她为义母，奉养其终老！”说到慷慨之处，不禁又踌躇起来，低头道:“只是……只是属下仅在城外山上有间草房，只能将李老夫人安置在那里，属下每日往返于府衙和草房之间，路途十分遥远，恐怕疏于对李老夫人的照顾。”
展昭笑道：“我已在府衙附近备好一间闲房，其中陈设一应俱全，待李老夫人来到京城，你陪她住进去便是。”
鲁诚知道展昭这样做，并非只是为了李老夫人，心中感动莫名，当即双膝跪地，向展昭拱手道：“谢展大人大恩！属下从此有家了！”
次日，鲁诚在重新举行的比武选拔中一举夺魁，不仅成为开封府四大勇士之一，而且荣升为府衙守卫副统领。从此，包拯身边又多了一名心腹守卫。